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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仗尔看南雪

春天时我们追逐田野和清澈的风,秋天时我们踩过落叶走过萧瑟的街,每当她开始为他哭泣时,南方就轻轻洒下迷离的雨,每当他想她到失眠时,北方就飘落漫天的大雪。

每当一个人年轻时总是喜欢抬头看天,眼里全是那些澄澈高远的东西,听不见身后有人沉默地追逐,就把他远远抛下。有时你做独身的那一个,有时你当气喘吁吁的那一个。

奇怪的是,不管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我们似乎都对另一方的处境毫不知情。

那会儿我刚刚开始冬日的假期,相当悠闲自在,等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年关,兴致勃勃玩着手机。

突然有人加我,是个女生,我心中还很诧异,不过除了一眼看上去就是卖毛片的小号,主动加我的人我都会同意。

一聊就是半小时,对方好像一直在跟我兜圈子玩猜谜,她似乎对我有一定了解,可我却完全想不到她是谁,一会儿下来给我聊懵了,只能委屈求全地开口相问。

包子是我初中时隔壁的隔壁班的女孩,我在读书的时候还很活泼有意思,在校园里也一直算是个风云人物,那会儿她们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喜欢过我,那是她的闺蜜,两个人曾经在一起偷偷讨论有关于我。后来她高中就不读了,随着家人去了北方,前段日子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我,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联系方式。

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不久后就到了春节,她回到家乡,和我出来吃了顿饭,就那么平淡地确定了关系。当时的我沉迷于网络游戏无法自拔,高中生活又给我带来莫大压力,一到放假就和几个朋友钻进网吧头也不回,那时我对有些美好的事物尚未抱有期待,一个人快乐而孤独。

她跌撞着闯入了我的生活,就像我后来跌撞着闯入别人的生活那样。

包子是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子,喜欢眯着眼睛对我笑,那天晚上她发信息来叫我吃饭,我在网吧里戴着耳机和朋友忘我地战斗,一边和她编织些脆弱的谎言,当我的谎言被轻易戳穿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羽绒服。

我们都没有说话,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其实我当时心里很有点恼火,心想这个人为什么如此不解风情,我这不正打的来劲呢吗,要我跟你上哪儿去啊。

不过我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讪讪地跟着包子走了,身后的朋友们露出一脸我懂我懂快去快去的表情。

我们就在不远的一家烧烤摊坐下了,我眉目严肃地跟包子描述了一番她的行为如何如何错误,她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生气的样子,也是最后一次。

很快就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很多朋友都回到家里,我们迫不及待地凑在一起吃喝玩乐,也一边点着亲戚塞过来的红包,一边去河边放怀旧的烟火。

大年初四那天是我的生日,生活中我还算是个蛮有仪式感的人,可是唯独把生日这样重要的一天忽略掉,我想大概是因为从小在这一天大家都忙着去外边放炮仗没有人来关注我,到后来我自己也不在意了,所以那一次我和朋友照旧在街上三五成群的晃荡,到了深夜也不想回家。

原本大家准备去打上一个通宵的游戏,我也觉得是个很好的主意,接着包子就给我打过来电话,她说今晚她父母都出门走亲戚了,她一个人在家很害怕。

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感觉到事情有点难搞。

送他们到网吧门口,我挥了挥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春节过得很快,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着家里的事,和我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在马路边的街角,包子还是戴着那个大大的眼镜,看着我笑,我一把抱住她按在一边的车上深吻,然后我们拉着手走过冬天的长街。

第二天包子就回了东北,她是已经有工作的人了,而我还是个学生。

后来的好几个月里,我们每天都会积极地打电话,开视频,有时在晚上我会很恶趣味地给她说鬼故事听,然后像个变态一样取笑她被吓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有时我会一边打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听她絮絮讲着她在北方的见闻和故事。

分离后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长,长到我的思念像盛夏溢出马路边缘的雨水一样无法被收敛,可是包子在很远很远的北方,她最早能回来的时候,要等到明年下雪。

我觉得我无法再等了,我的感情向来都是炽热明烈的,就像一把漫天的大火,但是现在,它怎么也烧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加之我当时对读书失去了兴趣,想尝试着去做点什么,又迷茫的不知所以,我对我的未来和我们的未来,都产生了怀疑。

终于有一天包子对我说,北方已经快要下雪了诶,我说,我们分手吧,她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发出大声的哭泣。

我和她的故事,是没有人知道的故事,即便当时了解的几个发小,也都以为我们只是暧昧关系,我从没对谁说起过这段旧事,我从没把她列在我女友的列表里。

所以没有人知道,在那个窗外冬风吹过的夜晚,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睡裙,焦灼不安地对我解释她的第一次给了她的前男友,我其实不是一个有处女情结的人,所以对此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她十二分的亏欠神态也一同被我忽视,那天晚上我们缠绵到夜深,我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所以没有人知道,后来我母亲还在闲聊时偶尔对我说起那个在过年时跑来我家的姑娘,她说那个姑娘还真把我吓到了,来家里就帮我干活,就好像已经嫁过来了似的,哄的你爸都乐呵呵。

所以没有人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地越来越久,经历的人事越来越多,我逐渐开始懂得当时包子为我做的每一件事。

我们的遇见和交错极快,就像漫长黑暗中燃起的一点微弱萤火,在一闪而逝后陷入永夜。

所以我无论对谁都三缄其口,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我多希望她从没遇见我,因为她曾付出过全部感情的那个少年,有着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的心思,却没有平山海那样的本事。

如今的我依旧生活在南方,可是北方对我而言早就不再遥远,可是南方很少下雪。

点上一根烟我轻轻地推开客厅的窗户,室外的温度很快就一股脑地钻进来,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春日尚早,冬风已来。

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把那三个字咽了下去,我想是谁也不必说,谁也不必听了。

所有的一切都留在那年冬天南方的大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