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火觉得没有必要再争论下去了，尽管他心中还有疑虑，但总得给刘邦点面子，不能什么都反驳他。
“林火，朕很欣赏你的才华，但你还年轻，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不要太过盲目的自信，有些时候需要顺势而为。”
刘邦轻轻拍打着膝盖，意味深长地说道。
林火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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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一来他想的都是自己来掌握谈话节奏，让刘邦跟着他的思路走，可此刻突然才发现，刘邦并没有完全跟着他的思路走，人家也有自己的思路。
什么叫顺势而为？林火一直觉得顺应天意顺从民意顺应局势就叫顺势而为，可听了刘邦的话他才明白，人家的顺势而为跟自己理解的顺势而为根本就是两回事。
刘邦身为皇帝，他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天意民意，他只需要在适当的局势下如了自己的意就行了，他的顺势而为，为的是他自己。
林火一心想要挖出真相，因为他担心那是个躲在暗处看不见的对手，不知道什么时间会刺过来一剑，必须要尽快把潜在的危险排除掉。
可对于刘邦来说，他要的并不一定是真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
或许他也知道造谣这件事并不是韩信干的，但他宁愿相信那就是韩信干的，只有这样才能给韩信的罪证簿上添上一笔。
他现在还动不了韩信，也许有畏惧，也许还有要利用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些所谓的证据搜集起来，等到将来有一天可以动韩信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也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仔细想想也对，林火就算是再聪明，他也只是一个根据已掌握的知识和带有个人主观思维来做判断的年轻人，南博给他传输的知识再多，那也只是字面上的理解而已，要知道，这个世上最复杂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了。
身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助理，的确是一个很亲近的角色，可他站得再高也无非就是站在大殿之上的高台上，俯视着台下的那帮大臣而已。
刘邦是坐在龙椅上的，他站得要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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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火想的是怎么迎合皇上来保自己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平安。
刘邦想的是怎么铲除异己巩固帝位让自己掌握天下最高的权力。
区区一个谣言对于林火可能是笼罩了不少的迷雾，可对于刘邦来说，这就是他打击对手的一件利器，他不会担心谣言会威胁到他，他只需要张张嘴，以后永远都听不到这个谣言了。
林火忽然明白了，还是自己见识浅薄了，不禁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想要为刘邦排忧解难的义气冲动感到惭愧。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你连自己都快活不起了还自作多情操心别人？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好吧？
林火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了一番，然后弯腰拱手：
“是臣鲁莽了，不过臣觉得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及早进行调查为好，不管是楚王还是韩王，多查出来一个人对陛下只有好处。”
“不要丧气，朕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朕在你这个年纪除了惹是生非什么都不懂，朕是相信你才会对你说那些话的，换做别人，朕还懒得搭理他们呢。”
刘邦站起来拍了拍林火的肩膀，很和蔼地说道。
“谢陛下。”
林火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吃。
“朕的心思想必你已经明白了，依你之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呢？”
刘邦好像忘记了林火之前说的话一样，又重新问了一遍。
林火稳了稳心神，重新说道：
“臣认为该查的还是得查，东西二厂就是干这个的，多查出来一点，陛下也能多一份心安，另外谣言既然是从卫戎军里传出来的，陛下也该尽快澄清，免得越传越广。”
“没错，该查就得查，既然箭已经射出来了，那朕总得弄明白是从哪射出来的吧？至于卫戎军那边，朕已经吩咐樊会去做了。”
刘邦的手依旧搭在林火肩头，面带微笑地说道。
说完后他长出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盯着林火看了一会，缓缓开口：
“林火，谁都不是天才，生下来什么都懂，都是一路摸爬滚打跌跌撞撞学会的，吃亏要趁早，你也是一样，这个世界太大，大到朕活到现在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东西，你比朕强，有一个好师父教导你，不要受了点挫折就萎靡不振，朕希望你不光脑子比别人强，心性也要比别人坚韧。”
林火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态了。
一直以来，他有些过于顺利了，总是能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总是能摸索到眼前这位核心人物的心理活动，总是能让事情按照自己设计的方向发展。
刘邦和项羽本就是死敌，可如今却能以君臣的身份和谐相处，韩信萧何这样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一样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凉州之行，查出贪污大桉，灭了一个太守两个刺史，还有若干大小官员也被制裁，梁王彭越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这一切的一切，来的都太过顺利了些，几乎都没有受到什么挫折，林火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的能力抬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有时他甚至都觉得凭自己的脑子在这个世界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除了当初在高密城下受了点伤，这一路走的都是顺风顺水，他有些飘飘然了，会觉得成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刘邦的话却给他敲响了警钟，在无限扩展思维的同时，他的心胸也在变小，享受着成功带来的喜悦，却难以接受失败的打击。
甚至连失败都算不上，只是被否定了而已。
林火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刚才他不仅仅是心里有些失落，而是把这种情绪已经表露出来了，否则刘邦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当然是因为被他看出来了。
“是臣有些浮躁了，多谢陛下教诲。”
林火连忙拱手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