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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天一阁

赵吉巽离开了百花苑,径直入了自己的书房,身后的启云也一个晃身,跟着进了来。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都找到百花苑去了。”

“启禀大人,小的听闻安云商帮近日里有人在打听华泰府谶语的事情,白掌的事情已经是瞒不住了。”

“哦?安云商帮为何会插手此事。”

“是小的疏忽了,原来安云上哲的千金安云颢雪正是灼华郡主在安州时候的闺中密友。恐怕是郡主托了安云颢雪在商帮中打听此事。”

“哼,她倒灵光——懂得庙堂之上求不得的东西,江湖之中兴许有迹可循。”

“大人,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看看动静。会这白掌功夫的人虽然是不多,但也不是就你一人。否则那华泰府的谶语也不会是两句了!”

“大人英明!”

“对了中秋过后,你替我到雍州的渔阳走一遭。这几日先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具体安排,出发前我自会告诉你。”

“是!”

宏阳宫建在整个京城地势最高之处,这地势最高之中又蕴有一处山包,山包上有一白檐白墙的八角塔,名叫天一阁,为皇家藏书之地。宫中的妃嫔皇子多让下人寻了书册取回府看,那些位份低的多为角权斗利中如蝼蚁般周旋,哪里有余心亲自到此处翻阅经典,这皇家藏书之地倒成了一处高不来低不临的僻静之所。

西斜的太阳,穿过天一阁的紫荆窗格,勾勒出一条橘色的直线,却在一个人的脸庞边铺晕开来。夏侯淳穿一身窄袖的的黑底烫金衫,大刀眉将本是硬朗的脸廓显得更加凛冽。

“参见陛下!”柳贵妃还是一身橘色的华服,面如白雪,唇如朱丹。

夏侯淳的脸微微抽动,已经是久经历练的面部,仍然遮掩不住厌恶的表情,嘴上却加了几分刻意的柔和道:“起来吧。”

“陛下,应是有五年没有召见过臣妾了吧,怎么今日却想起来了。”

夏侯淳一阵沉默,脸色不管怎样克制都越发的难看。

柳贵妃见夏侯淳不说话,抿嘴一笑,“陛下不说,那么臣妾就猜猜看,是为了华泰府的谶语,还是京城中的歌谣?”

夏侯淳转过身去,背对着柳贵妃道:“你说呢?”

柳贵妃轻轻笑了几声,虽然夏侯淳背对着并不瞧她,可她的姿态却越发的袅娜:“要臣妾说,两者都有。华泰府的谶语,已经是冲着天工集得无疑。如今这城中的歌谣,殿下信不信,虽然现在还没有提到,但一定也是冲着天工集来的。试问,这中陆,又有谁能比臣妾更了解这天工集的去向呢?陛下诏臣妾,比臣妾想的时间晚了好些时日。华泰府谶语一出的那天,臣妾便在沐元殿侯了半天呢。”

“哼,爱妃倒仍是如此精于算计。”

“殿下抬爱了,臣妾有此心智还是多亏了有陛下栽培。”柳贵妃嘴角抽笑着,边说边轻轻福了福身子,却觉喉间一紧。

夏侯淳终于遮不住脸上的厌恶,一手紧紧钳住柳贵妃的脖子,一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道:“你莫要在朕面前如此惺惺作态,朕对你没有那么多耐心,说!天工集在哪?那谶语和你有没有关系?城中的歌谣是不是你传的!”

“哈哈哈!”柳贵妃的脸变得绯红,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用仅有的一丝气息,化作嘲弄的笑,“夏侯淳,你忘了当日白淼的话了么?得天工集者得天下,世人皆知,世人皆争,世人皆丑,世人皆如你夏侯淳!他白淼整出来一个天工集,不就是为了给你的天下添乱么!如此一来,又怎么会被人轻易找到!”柳贵妃几乎眩晕过去,却只觉得喉间的力量猛的撤去,她脚下一时不稳,猛的扑倒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柳贵妃抚了抚胸口,脸上恢复了些颜色:“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隐藏的事情,就越是藏不住。殿下心头的挂念的丑事,也不会例外。”柳贵妃看着夏侯淳的脸慢慢扭曲,心里浮上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世上的贪心人岂会只在你能看见的地方?那想得天下的人隐藏在中陆的每一个角落又岂是十指能数过来的!谶语?歌谣?我柳荥要用此招数何须等到今日!为了天工集耍出的这些个手段,又何需要臣妾动手!”

“看来,朕是不是要给夏漠点苦头吃,你才能有个嫔妃该有的样子。”

柳贵妃的眼中顿时涌上一股绝望,却被顷刻压抑在眼底,她咬咬嘴唇道:“”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

“他根本就不应该被活着生下来!”

“呵呵呵!”柳贵妃突然又笑了起来,“陛下是否又高估了我的一颗慈母心?那个跛脚,你何时见过我对他有一丝丝眷顾?要怎么样,陛下随便好了。不过臣妾提醒陛下,臣妾虽然置身于这宫中,可入宫前的们水木阁,可是在的,若是臣妾有个什么闪失,天工集能不能公布于世臣妾不知道,但是陛下登基前的‘丰功伟绩’可是一定会世人皆知的。”

夏侯淳逼近柳荥,双眼寒冷无比,“你莫要跟朕佯装逗狠,朕知道你不可能放下夏漠,她毕竟是你自己的儿子,你若跟朕赌,那朕便奉陪到底。输不输得起,你自己衡量清楚!”他的身影忽然远到三丈开外,衣袖狠狠一甩,转身便要离去。

柳贵妃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五年多未如此这样面面相对,一见面竟然是这般的田地。这么多年来,她何曾不想忘掉她。只是脑海中一遍一遍想起他,一遍一遍诅咒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切的愤恨与想念变得像甘蔗的残渣一样没有味道。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与夏侯淳在一起,是一件让自己变得多么贪婪的事情,哪怕在一起时互相拆台,互相挖苦,互相指摘。以前如是,现在如是。他让自己手染血腥,他让自己蛮心疮痍,可是她仍想继续,因为这是他不忘记她的唯一方式。

“夏侯淳,”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你可知道,我和白淼闹得如此田地都是你害的。”

夏侯淳的身影在即将消失的转角处僵了下来,“你自己做的孽,莫扣在寡人头上。白淼,——也是你害的。”

“白淼是你派人杀的!”柳荥伏在地上,仿佛这一句话抽走她浑身最后一点力量。

只听夏侯淳一字一字道,“我再说一次,不是朕!”

黑色的衣襟消失在阁楼的转角处,柳荥摇晃着扶到墙边,只觉得——好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