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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百鬼夜行(一)

老王头死了,他是在大年初一早上死的。

昨天年三十的下午我还给他送了顿饺子,我和老婆两个人亲手包的猪肉大葱馅。

床头的朽木凳子上还摆着昨天接饺子的空瓷碗,脚边的炉子火已经灭了。

潮湿阴冷的屋子里,泥巴地面都结了层薄薄的冰霜,铺满油渍的烂棉絮被面也是湿哒哒的。

昨天夜里是下了场雨,怎么他的屋内所有摆设都是湿的?或许是茅草屋顶漏雨导致的。

深黑色的脸上布满了沟壑,突兀的眼睛也瞪的大大的,已经成了死鱼的灰暗颜色。

齐胸的被子里露出半只手,嘴巴也张开的,黑黄牙齿泛着不良习惯留下的恶臭味。

看他的样子着实可怜,临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想喝口热水也办不到。

在警察来之前我是没有勇气挪动他的尸体的。

老王头年轻的时候就挺可怜,无父无母跟着大伯过活,刚到成年就被大伯赶出了家门。

后来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手艺,靠给人做衣裳盖起了这片泥巴院子。

等到他家傍晚做饭的时候,烟囱里总是冒着乌黑呛人的浓烟,原来这家伙为了省钱,把破旧的废布条拿来烧锅。后来不堪其扰的周围邻居一起找上他的家门,他才去捡些干树枝拿来使用。

老王头年轻的时候也努力过,人家姑娘大都看不上他。后来通过人贩子买了一个傻女人当做老婆,结果没出两年警察就找上了门,"卡嗤"一声,手铐一戴,蹲了好多年大狱。

一出来,发现整个时代都变了,大家都开始买成品衣服,价格还便宜,还可挑可选。街上的服装店开了一家接一家,再也没人愿意去花钱做衣裳穿了。

他发现自己除了会做衣服别的什么也不会,现在衣服是做不成了,也不能等着饿死吧。

他费劲心思总算想出了一个妙招,给人剃光头,反正就是对着头剃,剪头的本事咱没有,一根头发不都留的本事咱还是会的。

就跟那吃猪肉剃毛一个道理,先用热毛巾敷一会,然后就着这股热劲使劲刮,只要不给人脑袋干破喽,那就没事!

当时候理发店剪头的价格普是洗剪吹一套十块钱,剃光头也是。

老王就找到了商机,剃一个光头只收五块,那些囊中羞涩的老头就专门找他。他有时候也会走街串巷,到处要吆喝。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手艺并不好,不光没挣到钱,还经常给人脑袋干开了瓢。在赔了人家好几次医药费后,久而久之反而练出了剃光头的绝活手艺。

他剃的光头,又光又亮,"苍蝇能噼叉,蚊子来打滑"就是当时人们对他手艺的评价,那锃亮的光头那绝对不留一根汗毛的存在。

我那时候年幼,还留着一头漂亮的平头,经常和小伙伴戏弄老王头,往他家扔些鞭炮什么的。

他经常拿着木棍追着我们打,那真是段又惊险又刺激的回忆啊。

后来我渐渐大了,出了远门,连父母都不常见。

在出门工作和离职回家之间不断来回。

等我再见到老王头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腰背崎区,身形句偻的糟老头子了。

村里的支书也给他报了个五保户的名额,每个月领些低保,索性没有饿死。

后来我结了婚,他作为邻居也来了,还随了一百块的份子钱。

从那时起,我就和老王头的生活有了些交集。

我的父母信佛,经常会在家里做些饺子混沌之类的,煮熟之后分一些给他。

见他孤苦可怜,又是邻居,多对他有些帮助。

他喜欢喝酒,几乎是每天必喝,有钱的时候买些瓶装白酒,没钱的时候,用空瓶子打些散酒来喝。

我喝过一次散酒,酒精兑水,一股子怪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尝试散酒了。

他每周两次出门做礼拜,至于他信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是佛道之类,也不是基督教或尹斯兰教。

再后来街上那些实体店面也都受到网店的影响,陆续的关了门。

老头子也没人愿意去找他刮光头了,每天只有寥寥几单生意,最后只能依靠领低保过日子。

我的日子也不好,年龄越来越大,找工作也越来越难找,后来跟着朋友学起了做些小生意。

没几年也破产了,只好再次回到老家。

之后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老王头在过年的时候死了。

如果按照身份证上的信息,他死的时候应该是69岁。

正好符合了农村人的迷信69、73是个坎,能过去你就能活的很大。

他没有子女,也不能在家里一直没人管啊,周围邻居聚一块商量个办法。

大家一听说要凑个五千块钱丧葬费,都一个个默不作声。

甚至那些收拾遗体的事情,大伙都是避而远之。

其实我也不是很情愿,毕竟我又不是他儿子。

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而已。

我帮他把眼睛合上,再帮他把手指捋平放进被窝里。

赫然发现他的手心里攥着一个护身符一样的挂件。

那些围观的邻居看到的一瞬间围了过来。

那个类似护身符的挂件上刻的是一个直立的怪物形状,露着诡异而又看似邪恶笑容,有许多只手,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流血的人头,还那双怪异带着倒刺的双腿……

这样的凋塑在佛像里也是有的,不过是镇魔驱邪的寓意。

大家围上来的目的是想确认这个东西值不值钱,是不是个好东西。

我也很识趣的立刻递给大家观看,那个东西既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银子做的,到像块石头凋刻而成。

一看不是值钱的玩意,大家立马嫌脏的丢在朽木凳子上无人问津。

我就把他揣在我的口袋里,想着等老王头下葬的时候一起埋了。

老王头的人缘口碑都很差,平时又很少和人有关系往来。入殡那天,除了周围的邻居以外居然一个外人都没有。

我只好再次充当他的孝子贤孙给他捧着孝棍,送他最后一程。

埋葬地是他自己平时耕作的农田地,应该没几年也会被统一收回吧。

埋葬的那天出奇的冷,连大地都冻上了,给挖土掘墓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最后我们在漫天的鹅毛大雪中送走了他最后一程。

我想起那块揣在兜里的护身符,翻遍全身,突然意识到那件衣服已经被换洗过了,还晾在室内的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