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认错了人。"陈升道歉说道。
独孤闳识一脸茫然的走开了。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麻木，只顾在田间埋头劳作，连抬头看一眼陈升都没有兴趣。
本是夕阳该落下的时刻，像是被定格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年轻人，不要在这里迷失自己。"
陈升立马想声音来的反向望去，这是他来到云之巅听到的第一句话，据他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叟半卷着裤腿坐在田埂上，像是刚忙完农活，手拿着一个带着缺口的碗在木桶里舀水喝。
陈升走了过去，"你认识我？"
老叟澹澹地说道:"我不认识你，却知道你一定是位剑客，还一定是来找狐三娘的。"
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喝着木桶里的水像是在喝甘甜的美酒。
陈升很疑惑，他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麻木？
这个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对狐三娘应该也很熟悉。
"你认识她？"
老叟笑道:"认识，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她。"
"只是你不该来这个地方，云之巅，是所有剑客的最终归宿。"
陈升呆在原地，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喝过水后，老叟把破碗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你既然来了，要想找她就请跟我来。"
还没有等陈升请他带路，老叟竟已经知道陈升的心思。
云之巅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阡陌交通相连，田埂便是路。
这条路曲折似乎没有尽头，老叟光着脚顺着田埂一直慢悠悠地走，陈升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夕阳依旧原封不动的立在原地，奇怪的是，这里似乎忘记了时间。
一直慢慢地走，一前一后，像是迷失在了青色的海洋里。
陈升终于累的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
老叟轻描澹写地说道:"就到了。"
抬眼间终于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是山。
还有几处连着的茅草屋和几处稀疏的古木。
古木直插天空，足有数百尺之围，枝繁叶茂。
陈升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狐三娘的真面目了。
老叟抬起篱笆门，招呼陈升走了进去，又随手关上了门。
这院子中散养了许多只土鸡，看到陌生人进来后，"咯吱咯吱"跑到窝里躲了起来。
狐三娘正在烧水。
极为原始的烧水方式，铁架上面炖着铜水壶，旁边还有几块干柴。
陈升不敢相信这瘦弱的背影就是人见人畏的狐三娘。
在走进仔细看时，发现这纤细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狐三娘，不对，是韩霜！
狐三娘听见动静也转过脸来，这着实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她的外貌与韩霜竟然一模一样，只是韩霜是个富家姑娘绝不会亲自烧水。
陈升不停的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怪不得老叟说人人都认识狐三娘，只是没想到这一招，狐三娘可以变化成任何人的形状。
"她可以变成你心里念想之人的形状，我和你看到的她就不一样。"老叟轻声的对陈升说道。
老叟又走上前澹然地说道:"人已经带到了，这里没有老头子我什么事了，告辞。"
狐三娘并没有回话，只是望着陈升，老叟自顾自出了门外。
陈升打破沉默，还是问出了来这里的初始目的。
"你为什么要拿走蛇王的眼睛？"
狐三娘并不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陈升回答时没有犹豫，在来之前也有一个人问过他几乎相同的问题。
狐三娘笑道:"朋友？"
"你自以为是朋友，你可曾真正了解过蛇王？你不要以为和蛇王见过几次面，聊过天他就是你的朋友。"
"你们这些侠客太喜欢自以为是，往往看不清黑白对错。"
"真正朋友之间的友谊并不靠时间的长短，我们是不同类型的人，你永远也不会懂。"
"现在你总该说说为什么拿走他的眼睛了吧。"
"眼睛并不是我躲走的，而是他自愿献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要退出江湖，为了和从前的自己不再一样。"
"我还是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你看到的蛇王并不是真正的蛇王，比你见过的事，比你想过的事还要残酷百倍，他或许是想洗心革面，就把眼睛献了出来。"
一个连真正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陈升自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那些人呢，田地间那些像行尸走肉般在干农活的人？"
"他们的理由也差不多，因为他们发现这江湖根本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个样子，从前遇到的人，从前做过的事，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们渴望换一种生活方式，没有武侠存在的生活方式。你知道武侠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构的，不现实的东西，他们渴望现实。"
铁架上的木炭已经烧了很久，却没有添加进去新的柴什，火依然很旺盛。
黄铜茶壶放在火堆上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响声，也没有热气从茶壶嘴跑出来，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来的路上你已经看到了一些，夕阳不会落山，茶壶永远不会烧开，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小说笔下的虚构世界。"
"那些人就是因为发觉他们所处的世界虚假到根本不存在，坚持的侠义更是毫无意义，他们就陷入了永恒的沉寂当中，变得麻木不仁。"
陈升听到这里顿时觉得冷汗直流，这种颠覆世界观的认知比一场生死抉择的较量更让人血液沸腾。
"武侠的时代已经过去，就像当年的唐诗宋词，武侠小说只不过是一种文学载体，终究会被另一种新兴的载体所取代。"
"你，宇宙最强剑客，也会因为没有人再相信武侠而变得一无是处。"
说话间狐三娘已经又变换成了另外一个人，鱼人姑娘的模样。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激发起陈升的兴趣，怅然若失注满全身，以前坚持的世界观轰然坍塌。
陈升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出了那片篱笆院墙。
回想着老叟说那句话的意思，云之巅是所有侠客的最终归宿，因为武侠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