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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十六宅(十五)

大明宫内,紫宸殿中。

数十位头戴清游冠,手持玉圭的大唐亲王左右排开,以辈份高低以班次肃立殿内。殿内正中,大唐皇帝李湛端座于御座之上,准备接受诸王的大朝参拜礼。

后世明朝时,明太祖定制,诸王与皇帝先行国礼,然后行家礼。建文帝以皇帝之尊,还要以侄礼参拜那些野心勃勃,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各位叔王。

大唐规制,皇帝的尊严则无可冒犯。此时的紫宸殿中,年老的舒王还是德宗皇帝的儿子,辈份还是现在的皇帝曾祖一辈,却也必须得恭恭敬敬山呼舞蹈,拜服在皇帝的驾前。

敬宗皇帝待诸王参拜完毕,先是与几位稍微亲近的留京诸王寒暄几句,然后方向李忱笑道:“光叔,你要出镇的表文朕已经决意准了。还有江王,他一心要为国效力,朕也准了。今次李德裕请求让诸王出镇,朕与诸位大臣商议,还是要稳一点来。诸位亲王乃是国家藩屏,留镇京中以为国本,到地方上任官职低了,诸王委屈,朕也不忍;任职高了,朝官们却也不乐,思来想去,还是要稳点儿做事的好。”

他说到这里,目视其余的亲王,向他们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诸位亲王巴不得他这一问,众人在长安逍遥惯了,哪肯出京受苦。此时皇帝亲口说出不必将他们全派出去,各人均是心花怒放,一起躬身向皇帝答道:“陛下决断英明,吾等叹服,决无异议。”

“很好,那么就将敕书发下中书,颁布实行。江王乃朕亲弟,朕决意命他为党项招讨安抚使,前往灵州,专一负责安抚边境党项各部;光王乃朕王叔,身份尊贵,朕决意命他为汉州刺史,为国家镇守西川。”

李忱眼眉一跳,心中奇怪,原说是命他为成都别驾,掌管成都府的军事,不知道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任他为汉州刺史。别驾虽然在刺史之下,却也是一州佐官中的第二人,人称“上佐”,地位尊荣。汉州与成都比,不过是中州,连别驾都不曾设置,为汉州刺史虽然是一州长官,却又比大府的别驾差了许多。

大唐以刺史为地方军州的最高长官,州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各州上有各道管辖,下辖各县,是承上启下的重要行政单位。除了道、州、县各级政权之外,大唐的几个陪都所在地又称“府”,如东都又称河南府,龙兴之地的太原是太原府,曾经为“南京”的成都府,这些府规格比道略底,却又略高于州。成都府乃是剑南三川的首府,无论是从人口、经济实力,或是军事上的重要性,都是三川之地的重中之重。

李忱略一思索,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对他难以放心,与其让他进入成都,不若将他放在其余的小州任上,就是有心为乱,也必定翻不起大浪。

他心中冷笑,对这个临时改变的安排并不在意,当下出班向前,向皇帝谢道:“臣久欲为国效力,今次得以为一州之长,一定竭尽所能,造福一方,以为国家屏障。”

江王亦出班谢道:“陛下,以臣之才,宜为国家治理一州,待稍有经验,再为安抚大使不迟。骤然担任党项招讨安抚使,臣恐力不能能及。”

皇帝一向宠爱这个弟弟,见他面有难色,立刻安慰道:“弟弟不必担心,凡事由副使去做,你不过去敷衍几个月,朕就命你回京了。”

此语一出,他立刻知道失言。若是以此语之意,江王出镇不过是权宜之计,到是李忱这个光王,被硬生生扔在西川地方做官。同是亲王,待遇远远不同,却也太说不过去。

皇帝大觉尴尬,就在他身前的光王李忱,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一点也没有发觉有何不妥。众人盯着他脸,小鸡啄米似的看了半天,然后均在心里想:“这个人木讷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大唐皇室之羞。”

正事交待完毕,殿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皇帝步下御座,向几位年长亲王执手问好,又命内侍们准备好酒宴,宴请诸王。

皇帝一向爱讲排场,此次宴请的在诸位亲王,除了大宴所需的物什外,还格外叫了杂戏大乐,并命五坊小儿牵鹰走马,在大殿之外陈设,诸位亲王凡有喜欢的,尽可带回府中。

李忱原本不会在这种场合领取皇帝的赏物,此时一心惦记出京后所需的战马很多,到是走到殿外,精心挑选了几匹宫内良驹,命人送出宫外,带回光王府中。

此时整个紫宸殿内外,连同宫内上下人等,再有诸王带来的亲随,数千人身着各色服饰,诸王并皇帝饮酒做乐,喜乐非常。

皇帝李湛平生所好的,也就是这样的场合。他自举金杯,不住啜饮,不过时,已经微有醉意。他身边的几个内常侍正欲将他扶入内殿歇息,却见宫内使李冯自殿外快步向前,至皇帝驾前方止,他俯身帖耳,向皇帝低语禀报。

李湛一脸难色,向他吩咐几句。那李冯连忙点头,急步奔出。不过盏茶功夫,却又一脸苦色,重回皇帝御座,再次向他禀报。

皇帝此时已是神色难看之极,却是无奈起身,向诸王谢道:“诸卿,朕有急务要见宰相,还请诸卿稍待。”

殿内诸王早就见到李冯来回奔走,想必是外廷有急事奏报,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宰相,居然如此固执,一定要皇帝立刻召见。

李忱心中雪亮,知道必定是李德裕才能如此行事。只是以他之能,却也无论如何想不通透,这李德裕为何如此。

各人心中惴惴不安,一时停了酒乐,只待皇帝返来。

说来也快,皇帝出外至宣政殿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返回。

诸王见他脸色铁青,虽然不惧,却也不能自安。殿内气氛凝重,却也无人上前劝慰。皇帝毕竟是在为政事忧心,诸王虽然亲近,在这种事上,还不如朝官方便说话。

皇帝鼻喘粗气,一直闷头坐了半天,方才恨恨开口,向诸王道:“刚刚朕被宰相狠说了一通,什么纵容五坊小儿扰乱坊市,天子不可过于放纵家奴,若是彼辈仍然横行不法,必定有损朕之清名。”

他狠狠拍桌,骂道:“适才不过是几十个五坊小儿在西市闹事,与金吾卫打了起来,些许小事,宰相如此廷辱朕,实在教人难堪。”

也不待旁人接话,皇帝又大叫道:“五坊使杨易安何在?将他召来!”

皇帝大怒,殿内的其余内侍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奔出殿外,将正在外面侍候的杨易安急召入内。

“臣杨易安叩见陛下。”

杨易安不知何事,匆忙进来,也不及看到皇帝的神情。他心中揣度,还以为是今日在殿外陈设的五坊鹞、鹰、狗比上次好过许多,皇帝叫他前来嘉奖。

“杨易安,你纵容五坊小儿横行街市,多行不法,你可知罪?”

如闻此言,杨易安如被雷劈,脑子嗡嗡做响,心中只是暗想:“五坊小儿一向如此,若不是强取豪夺,哪来的这些供奉给皇家使唤?”

只是这些话在肚里想想就算,却也无法宣之于口。他面对皇帝质问,别无他法,只得连连叩头,向皇帝谢罪道:“臣死罪,臣驭下无能,请陛下治罪。”

皇帝怒气稍解,却脱口说道:“因为你的原故,几乎使朕以后没脸见宰相,看在你一向忠心的份上,朕对你不加显戮,赐你自尽算了。”

杨易安吓的瘫软,抬起头来,看到皇帝一脸肃容,显然不是拿他说笑,他心中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的罪名被赐死。

杨易安有心辩冤,却已被几个健壮内侍迅速拖到殿外,直至数百步外,才听到他隐约的惨叫和辩冤声。

片刻之后,那几个内侍返身回报,向皇帝道:“陛下,杨易安已经自尽身亡。”

皇帝点头道:“很好,着令厚加赏赐,给他家人善后。毕竟君臣一场,朕也不想他身后事太过难堪。”

诸王尚在懵懂,其余的内侍宦官在左右中尉仇士良、杨钦义的带领下,一起跪下,向皇帝贺道:“陛下英明果决,诛除奸邪,诚为社稷之福,臣等谨为陛下贺!”

“此事乃是宰相的主意,朕不过是听从他的劝谏罢了。卿等若果真一心为了大唐社稷,还是多多要辅助宰相,为朕分忧。”

此次不但宦官,就是连同诸王,亦是一起跪下,向敬宗称贺。

李忱心中原是纳闷,待见到仇士良等人跪地称贺,已经是心中雪亮,此次皇帝如此做法,各大宦官们一力相挺,只不过是借着自己和江王出镇,再加上李德裕一语而毙杨易安的竖立起来的威望,宰相与宦官的沟结来左右皇帝,已经到了威福自用的地步。如此发展下去,只怕朝野上下,都只得仰李德裕的鼻息,其实,左右中尉借由宰相之手,掌控朝局。

看着还在洋洋自得的皇帝,李忱心中冷笑:“孺子!不知道你是死在仇士良手中,还是王守澄手中。”

皇帝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思,自得之际,却又突然想起一事,立刻站起身来,笑咪咪道:“西川节度出缺,左右中尉并宰相都有人选推举,朕想,听了哪一个都不好。昨夜到想起一个主意,三个待选的官员,不如分做三队,打一场马球比赛,谁赢了,谁就是西川节度!”

李忱听的目瞪口呆,这样天才的主意,也亏他能想的出来。再旁观其余的诸王,除了江王一脸怒色之外,其余各王却都是大感兴趣。绛王当先出来,向皇帝道:“陛下,我大唐以武立国,马球与骑术相关甚大,西川近来不稳,吐蕃与南昭屡次进犯,是要有一个勇武之士,前往节度。”

皇帝得他一语,更觉得自己的决定当真英明,大喜之下,立刻宣敕:“咱们立刻前往宣秋殿球场,选取西川节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