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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惩治墨吏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惩治墨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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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百般搬弄口舌,是想故意激怒孙嘉新,兴许这位油盐不进的犟驴子就会象他以前曾经有过多次不惟上意、为民请命的举动一样,公开和织造局来的人对抗,如此一来,他就把省里上司衙门和织造局得罪到死处,却没有想到孙嘉新又把这件棘手的差事推给了自己,这不是让自己去得罪织造局的人吗?他忙说:“这、这,卑职可不敢去说……”

孙嘉新沉下脸来,问道:“为何不敢?”

“堂尊,来的可是织造局的人啊!”

听王顺把“织造局”三个字咬得很重,孙嘉新佯装不解地问道:“是杭州织造局的监正王公公?”

王顺以为抬出织造局的牌子,令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官场犟驴子害怕了,哂笑道:“堂尊说笑了,王公公掌着浙江一省的织造诸事,怎么会屈尊莅临我们诸暨小县?”

“那么,来的人是织造局的什么官?”

“不是官,是织造局作坊的一位管事。”

孙嘉新冷笑道:“既然不是官,你有什么不敢去说的?漫说是你王县丞,就是那些差役,对诸暨的小民百姓还不是说拿就拿、要打便打?怎么对他一个无有官身的商贾之流却如此礼尊?”

说到这里,他嘴角更是露出了讥讽的微笑:“本县与你们同僚数年,竟还不知道你们有如此亲民之心。抑或人家远来是客,礼敬三分也是你王县丞的君子之风。”

王顺被孙嘉新揶揄得面红耳赤,抗辩道:“织造局是宫里的衙门,他们的作坊便是朝廷的作坊,当然不能与寻常民间作坊一体视之。他们派来的人,即便没有官身,也是公干之员,怎能视若寻常商贾?”

孙嘉新冷笑道:“两月之前,朝议开办官商合营作坊,皇上曾明发上谕:‘官办商办,一视同仁,依法经营,照章纳税’。天音尚且绕梁,圣谕墨迹未干,织造局名下的官办作坊,怎么就不能与民间作坊一视同仁?既然都是一样,来的人又怎么不能与寻常商贾视若一般?”

孙嘉新句句话都扣着圣谕和朝廷律令,令王顺无从辩驳,只得摇头叹道:“堂尊,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孙嘉新打断了王顺的话:“圣谕煌煌,我辈臣子自当凛然奉行不悖,没什么‘只是’不‘只是’的。”

接着,他又盯着王顺,意味深长地说:“你已与织造局来人见过了面,至于你们说了些什么,有否达成什么不合朝廷律法规制的私约,天知地知你知他知。本县原本念及同僚一场,不欲深究,也就不打算请他过衙一叙。你若是不肯去,那就只好请他到县衙里来,本县与他好生晤谈晤谈。”

王顺这才想到另外一个比得罪织造局更严重的问题:孙嘉新早就知道自己要在收购生丝一事上做手脚,他又是如此厉害的狠角儿,织造局来的那位管事到县衙里来,被他连诈带唬,还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人家织造局的人并未立时答应与自己分润,罪过便都是自己的,到时候孙嘉新这个老东西再把事情捅到朝廷,那可就是罢官撤职乃至刺配充军的大罪啊!

想到这里,他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忙说道:“堂尊责的是。圣谕煌煌,我辈臣子自当凛然奉行不悖。卑职这就去知会织造局的人。收丝在即,他们还要回省城准备五万两现银,万万耽搁不得……”

孙嘉新微微一笑:“本县方才说了,收丝定于三日之后,诸暨到杭州不过半日水程,时间倒还宽裕,应可过衙一叙。”

王顺急了,叫道:“堂尊!月余以来,堂尊贵体欠安,衙门里的事情都是卑职一人在料理。卑职愚钝不才,处置政务定有不少差错,亟待堂尊绳纠勘误。可堂尊刚刚安好,于料理衙事之外,还要拨冗与区区一作坊管事晤谈,若是累坏了身子,卑职万难心安啊……”由于紧张,他头上的冷汗潺潺而出,把眼睛都糊得睁不开了。

一来诸暨县官吏虽有强行收购百姓生丝的虐民之举,与织造局勾结分润却还没有既成事实;二来毕竟关系到省里诸多上司衙门和织造局,孙嘉新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顺着王顺的话,说道:“你这么说,倒是不乏同僚关爱之心。既然如此,本县就不见他了,还是由你去跟他说。记住,三日为期,五万两现银!还要提前给他说明白了,倘若现银准备不足,无法如数收到一万担生丝,罪过就不在我们诸暨县!”

王顺如蒙大赦一般,赶紧擦去头上的冷汗,躬身给孙嘉新施了一个长揖,说道:“卑职这就去,卑职这就去。”说罢,怕孙嘉新反悔似的,不待孙嘉新发话准允,就转身一溜烟地去了。

王顺走后,孙嘉新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衙役班头:“赵班头!”

那位姓赵的衙役班头自以为方才帮着堂尊指证了王顺所谓“待罪”一事,堂尊便会器重自己几分,忙满脸堆笑地应道:“小的在。大老爷有何吩咐?”

“跪下。”

“啊——”赵班头傻眼了。

孙嘉新重重地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跪下!”

赵班头不敢再发呆,两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大、大老爷有、有何吩咐?”

孙嘉新没有理他,目光炯炯地环视大堂上的六房书吏、三班衙役,沉声说道:“这位赵班头,方才在街上纵容手下强抢百姓的生丝,还恣意锁拿良善。若非本县及时阻止,他们只怕要把我诸暨的百姓全部都给抓了!本县问他为何这么做,他辩称是奉了署理衙事的王县丞之命。既然是奉命行事,便是公罪,依我大明律令,公罪不论,本县也就不与他计较了。但他身为衙门公干之员,以为本县待罪在家便傲慢无礼、视若不见,足见其人平日对小民百姓是何等的强横凶恶!常言道‘身在公门,手握人命’。要是你们都像他一样,天知道诸暨的百姓要遭多少罪孽!李牢头!”

被他点到名字的县狱牢头“噗通”一声抢先跪下了:“大老爷,小的可没有带人去抓良民、抢生丝啊!大老爷明鉴,大老爷明鉴……”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磕头,恨不得把头都给磕破了。

孙嘉新说道:“闻说你时常向旁人抱怨,说是自从本县到诸暨之后,你牢里十间倒有九间是空的,让你和你手下那班人少了许多日常进项,日子过得着实清苦。那么,这一次收丝,你和你手下那二三十号人大概都摩拳擦掌,准备把诸暨县大牢塞满了吧?”

孙嘉新猜得不错,当初王顺安排县衙差役强行收丝,李牢头就曾主动请缨,要带着自己的手下帮着赵班头去“拿人”,只是赵班头不想让他分去衙门里的补贴和暗地里肯定少不了的那些好处,这才悻悻然作罢。此刻被孙嘉新问到头上,他根本不敢分辨,扬起巴掌,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小的糊涂,小的该死……”

“罢了!”孙嘉新喝止了李牢头,说道:“赵班头他们抓的那些百姓,怎么抓的,还得怎么给本县放了。你也不必抱怨大牢时常都是空的,把赵班头关进去,听候处置。”

自己侥幸过关,李牢头哪里敢有半点犹豫,忙叩头应道:“是!”爬起来走到赵班头的跟前:“走吧!”

赵班头抬起头,哭丧着脸说:“大、大老爷,小的有错也不至坐牢啊……”

孙嘉新冷笑着说:“目无上宪,凌虐百姓,你不坐牢,我大明朝也就不必设牢房了。带下去!”

李牢头向站在一旁的两个牢卒一施眼色,两个牢卒立刻上前,一人扯着赵班头一只胳膊,径直就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李牢头幸灾乐祸地冲着赵班头笑笑:“老赵,得罪了!”说着,对两个牢卒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带走!”

垂头丧气的赵班头被拖了下去,剩下的六房书吏和衙役们都低着头站在堂上,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位大病初愈的大老爷接下来会拿哪个倒霉鬼开刀。那些平素跟王顺走得过近的书吏差役们更是两股战战,膝盖半弯着随时准备下跪请罪。

孙嘉新环视县衙诸人一圈,沉声说道:“朝廷推行改稻为桑,桑田按稻田起课征税,官家作坊也按市价收购生丝,皆是皇上一片爱民之心。有谁若是胆敢从中做手脚捞钱财,夺民口中之食,天理难容,国法难恕!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强行低价收购百姓生丝,更不得随意抓人。谁再敢这么干,就到牢里和那个赵班头作伴去。都听到了?”

“是。”所有人都应得有气无力。

孙嘉新接着说道:“今年是改稻为桑的头一年,亦是织造局官商合营作坊头一回收购生丝。我们诸暨县定要鼎力协助,既要确保织造局顺利收到一万担生丝,又要把朝廷诸多亲民抚民之仁政善政落到实处,使诸暨百姓皆能沐浴浩荡天恩!”

“是。”

这一声,所有的人应得越发有气无力了,同时心里都在叫苦不迭:既不让从中捞好处,又要往肩上压担子,这样的知县大老爷,当真不好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