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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过多久,祖承训这种妖魔化日军的行为就停止了,因为李如松收拾了他。虽然祖承训是他父亲的老部下,虽然祖承训从小看他长大,虽然祖承训也算是高级军官,但对于李如松而言,这些似乎并不重要。

祖总兵被打了二十军棍,并被严厉警告,如再敢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就要掉脑袋。

这些倒也罢了,问题是李司令不但容不下“妖言”,连人言也不听,祖承训几次建言,说日军士兵勇猛,武器独特,战法奇异,不可轻敌。李如松却丝毫不理。

看到这幕似曾相识的景象,柳成龙绝望了,他曾私下对大臣尹斗寿说:提督(指李如松)不知敌情,却如此自信轻敌,此次是必败无疑了。

而拜祖承训的宣传所赐,许多明军将领也对日军畏惧有加(毕竟都没见过),李如松却又狂得冒烟,对日军不屑一顾,很有点盲目自信的意思,总而言之,大家心里都没谱。

只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真相。

虽然已过去了很久,李如松却仍清楚地记得,二十多年前,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那个落魄的老人站立在他的身边,耐心地告知他所有的一切:他们从哪里来,来干什么,他们的武器战术,他们的凶狠残忍,以及战胜他们的方法。

然后,他就离开了自己,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的一切却始终牢牢地铭刻在脑海中,他的博学、教诲和那沧桑、期望的眼神。

今日我所传授于你之一切,务必牢记于心。

是的,我记得所有的一切,二十多年之中,一日也不曾忘却。

这一刻,我已等待了太久。

误会

万历二十一年(159)正月初四,在无数怀疑的眼光中,李如松带兵抵达了安定馆(明史为肃宁馆),在这里,他见到了前来拜会的日军使者。

但这些人即不是来宣战,也不是来求和的,他们只有一个比较滑稽的目的——请赏。

李如松的计策成功了,在他的授意下,沈惟敬派人向小西行长报信,说明朝同意和谈条件,此来是封赏日军将领,希望做好接待工作云云。

要说这日本人有时还是很实在的,听说给赏钱的来了,小西行长十分高兴,忙不迭地派人去找李如松。

一般说来,办这种事,去个把人也就够了,不知是小西行长讲礼貌,还是穷疯了,这次竟然派了二十三个人,组了个团来拿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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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这里的数字,源自我所查到的兵部侍郎宋应昌的奏疏,但据明史记载,是二十个人,而且事后剩余人数也不同,这也是没办法,明代史难度就在于史料太多,这本书这么说,那本书那么说,基本上就是一笔自相矛盾的烂账,类似情况多如牛毛。

在本书中,但凡遇到此类头疼问题,一般根据顾颉刚先生的史料辨析原则,故此处采信宋应昌的奏疏。

这二十三人到的时候,李如松正在大营里,他即刻吩咐,把带头的几个人请到大营,他马上就到。

马上的意思,就是很快,当然,也是还要等一会儿。

出事,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李如松很懂得保密的重要性,所以沈惟敬的情况以及他的打算,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这中间不包括李宁。

李宁是李如松的部将,性格简单粗暴,天天喊打喊杀,这天正好呆在大营外,先听说来了日本人,又听说李提督要处理这些人,当即二杆子精神大爆发,带着几个人,这就进了大营。

一进去,李宁二话不说,拔刀就砍,日本人当时就傻了眼,两国交战还讲究个不斩来使,来讨赏的竟然也砍?于是仓皇之间,四散逃命。

由于李宁是自发行动,又没个全盘计划,一乱起来谁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些日本人就趁机逃掉了,于是乱打乱杀之后战果如下:生擒一人,杀十五人,七人逃走。

等李如松“马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一地鸡毛,狼狈不堪的场面,他当即暴跳如雷,因为这个傻大粗不但未经命令擅自行动,还破坏了他的整体计划。

李提督自然不肯干休,当即命令,把李宁拉出去砍头。

但凡这个时候,总有一帮将领出场,求情的求情,告饶的告饶,总而言之,要把人保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李如松的弟弟李如柏亲自出马,且表演得十分卖力(哭告免死),碍于众人的面子,李如松没有杀李宁,重责他十五军棍,让他戴罪立功。

但就在大家如释重负的时候,李如松却叫住了李如柏,平静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今天你替人求情,我饶了他,但如果你敢违抗我的将令,我就杀了你(必枭首)。

李如柏发抖了,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从不开玩笑。

从那一刻起,无人再敢违抗李如松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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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了李宁,又吓唬了弟弟,但事情依然于事无补,日军使者已经杀掉了,你总不能去找小西行长说,这是误会,我们本打算出其不意,过两天才撕破脸打你,所以麻烦你再派人来,咱们再谈谈。

只要日本人精神还正常,估计这事是没指望的,所以李如松认定,自己的算盘已经落空。

然而最蹊跷的事情发生了,仅过了一天,小西行长就派来了第二批使者,而他的任务,并不是宣战,也不是复仇,却是澄清误会。

误会?李如松目瞪口呆。

估计是沈惟敬的忽悠功底太强,小西行长对和谈信心十足,就等着明朝册封了,听说自己派去的人被杀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开始琢磨,想来想去,一拍脑袋,明白了:一定是误会。

由于担心上次那批人没文化,礼数不到,所以这次他派来了自己的亲信小西飞,让他务必找到李如松,摸清情况。

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李如松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他,还请他吃了顿饭,并确认了小西行长的疑问:没错,就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小西行长自然也就放心了,误会总是难免的,死了就死了吧,希望大明队伍早日到达平壤,他将热情迎接。

李如松回复,十分感激,待到平壤再当面致谢。

万历二十一年(159)正月初六李如松到达平壤。

日本人办事确实认真,为了迎接大明队伍,在城门口张灯结彩不说,还找了一群人,穿得花枝招展在路旁迎接(花衣夹道迎),据说事先还彩排过。

而当李如松远远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彩旗飘飘,夹道欢迎,这算是怎么回事?侮辱我?

但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李如松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能一鼓作气冲入城去,攻占平壤,唾手可得!

他随即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命令。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部队似乎中了邪,有的往前冲了,大部分却只是观望,几道命令下来,也只是在原地跺脚,龟缩不前。

之所以出现如此怪象,说到底还是老问题——没见过,千里迢迢跑过来,没看见拿着刀剑的敌人,却看见一群衣着怪异在路边又唱又跳,混似一群疯子,换了谁都心里没底。再加上祖承训的妖魔化宣传,大多数人都认定了一个原则——不急,看看再说。

这一看,就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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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家军打日本人起家,自然不会少见多怪,二话不说撩起袖子就往前赶,可是他们是步兵,行进速度慢,而大多数骑兵都在看稀奇,无人赶上。

这么一闹腾,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西行长如梦初醒,立刻关上城门,派兵严加防守(悉登城拒守),把明军挡在了城外,虽说丢了个仪仗队,总算是保住了平壤。

李如松彻底发作了,城门大开,拱手相让,居然不要,你们都是瞎子不成?!

但恼怒之后,李如松仔细观察了眼前这座城池,很快,他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一次成功的进攻,却并非毫无价值——只要采取适当的行动。

于是一幕让小西行长摸不着头脑的情景出现了,已经丧失战机的明军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重新发起了攻击,而他们的目标,是平壤的北城。

平壤的北城防守严密,且有牡丹峰高地,易守难攻,进攻很快被击退,明军并不恋战,撤兵而去。

站在城头的小西行长,看到了战斗的全过程,他十分不解,为何明军毫无胜算,却还要攻击此地。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战斗结束了,自己并没有吃亏,于是在小西行长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印象——明军曾经进攻过北城。

但对李如松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进攻结束了,但李如松的脾气却没有结束,回营之后,他一如既往地召集了所有将领,开始骂人。

这次骂人的规模极大,除了吴惟忠、骆尚志少数几人外,明军下属几十名将领无一幸免,都被暴跳如雷的李司令训得狗血淋头。

但事已至此,人家已经关门了,靠忽悠已然不行,骂也骂不开,只有硬打了。

既然要硬打,就得有个攻城方案,怎么打,谁来打,但李司令员却似乎没有这个意识,骂完就走,只说了一句话:

“李如柏,今夜带兵巡夜,不得休息!”

作为李如松的弟弟和属下,李如柏认为,这个命令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另一次杀鸡儆猴的把戏。

几个小时之后,他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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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平壤紧闭的大西门突然洞开,三千余名日军在夜幕的掩护下,向明军大营扑去。

这是小西行长的安排,在他看来,明军立足未稳,且人生地不熟,摸黑去劫一把,应该万无一失。

据说小西行长平日最喜欢读的书,就是《三国演义》,所以对劫营这招情有独钟,但是很可惜,这一套有时并不管用,特别是对李如松,因为他也是此书的忠实读者。

这三千多人还没摸进大营,刚到门口,就被巡逻的李如柏发现了,一顿乱打,日军丢下几十具尸体,败退回城。

日军的第一次试探就此结束。

正月初七晨大雾

小西行长十分紧张,他很清楚,这种天气有利于掩藏部队和突袭,便严厉部队加强防范,但让他意外的是,整整一个上午,对面的明军却毫无动静。

想来想去却全无头绪,无奈之下,小西行长决定再玩个花招,去试探明军的虚实。

他派出使者去见李如松,表示愿意出城投降,希望明军先后退三十里。

李如松说:好,明天就这么办。

但双方心里都清楚,这种虚情假意的把戏已经玩不了多久了,真正的好戏即将开场。

正月初七夜

不知是小西行长看《三国演义》上了瘾,还是一根筋精神作怪,继昨夜后,他再次派出近千名日军趁夜出城,结果又被巡夜的明军打了个稀里哗啦。

小西行长毫不气馁,今天不行,明天再来,一直打到你走为止!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这天夜晚,李如松召开了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军事会议。

会议刚开始,李如松便通报了他计划已久的进攻时间——明日(正月初八)。

当然,为何此时宣布作战计划,他也作出了解释:

“倭军所派奸细如金顺良等四十余人,已于近日被全部擒获,我军情报,毫无外泄。”

大家恍然大悟。

如果过早宣布计划,很可能泄露,不利作战,而明天打仗,今天才通报,除了保密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就算有奸细,现在去通报,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开会的就这么些人,如果到时军情被泄,要查起来,那是一查一个准。

这明摆了就是不信任大家,实在让人有点不爽。

更不爽的还在后头。

“明日攻城,各位务必全力进攻,如有畏缩不前者,立斩不赦!”

末了还有一句:

“不准割取首级!违者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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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如松极不好惹,但当将领们听到这句话时,依然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关于这个问题,有必要专门解释一下,在明代,战争之后评定军功的标准,就是人头,这也容易理解,你说你杀了几个人,那得有凭据,人头就是凭据,不然你一张口,说自己杀了成百上千,上那里去核实?

甚至明军大规模作战,向朝廷报战果的时候,都是用级(首级)来计算的,而且事后兵部还要一一核实,多少人头给多少赏。

所以在当时,人头那是抢手货,每次打死敌人,许多明军都要争抢人头(那就是钱啊),有时候抢得厉害,冲锋的人都没了,大家一起抢人头。

李如松很清楚,明天的战斗将十分激烈,人头自然不会少,但攻城之时战机转瞬即逝,要都去抢人头,谁去破城?

可是大家不干了,辛辛苦苦跟你来打仗,除了精忠报国,辛勤打仗外,总还有个按劳取酬吧,不让割人头,取证据,怎么报销?我报多少你给多少?

事实证明,李司令是讲道理的,干活不给钱这种事还干不出来,歹话讲完,下面说实惠的:

“明日攻城,先登城者,赏银五千两!”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大家的眼睛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五千两白银,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多少钱呢?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因为在明代近三百年历史中,通货膨胀及物价上涨是始终存在的,且变化较大,很难确定,只能估算。

而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套用购买力平价理论,可推出这样一个结论:在万历年间,一两白银可以购买两石米左右(最低),即三百多斤。经查,一斤米的市价,大致在人民币两元左右。

如此推算,万历年间的一两银子大致相当于人民币六百元。五千两,也就是三百万元人民币。

谁说古人小气,人家还真肯下本钱啊。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平壤城内的小西行长正进行他的最终军事部署,自明军到来后,他曾仔细观察明军动向,希望找到对方主攻方向,由于大雾,且明军行动诡异,始终无法如愿,所以城中的布防也是一日三变,未能固定。

时间已经不多了,长期的军事经验告诉他,决战即将到来,而今夜,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在一段紧张的忙碌后,小西行长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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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平壤部队,为日军第一军全部、第二军一部,共计一万八千余人,以及朝鲜军(朝奸部队),共计五千余人,合计两万三千人。

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判断,明军的主攻方向是西北方向,此地应放置主力防守,于是小西行长命令:第一军主力一万两千人,驻守西北方三门:七星门,小西门,大西门,配备大量火枪,务必死守。

而在东面,明军并无大量军队,所以小西行长大胆做出判断:明军不会在东城发动猛攻。

现在只剩下南城和北城了。

短暂犹豫之后,小西行长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南城广阔,不利用兵,新军(朝鲜军)五千人,驻守南城含毯门。”

“余部主力防守北城!”

我相信,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的,是一天前的那一幕。

“剩余部队为预备队,由我亲自统领!”

至此,小西行长部署完毕。

从明军的动向和驻扎看,东面应无敌军,南面必有佯攻,而主攻方向一定是西北两城,我相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只要打退明军总攻,固守待援,胜利必定属于我们!

此时,在城外的明军大营,李如松终于说出了他隐藏已久的进攻计划:

“我军的主攻方向,是西城。”

攻城明军共计四万五千余人,具体部署如下:

“左军指挥杨元,率军一万人,攻击西城小西门。

“中军指挥李如柏,率军一万人,攻击西城大西门。”

“右军指挥张世爵,率军一万人,攻击西北七星门。”

“以上三万人,为我军攻击主力。”

第二个被部署的地区,是北城。

“南军(即戚家军)指挥吴惟忠,率军三千人,攻击北城牡丹台!”

平时开会时,李如松说话基本上是独角戏,他说,别人听,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

“此攻城部署,在下认为不妥。”

打断他的人,叫做查大受。

查大受,铁岭人,李成梁家丁出身,时任副总兵。

作为李成梁的得力部将,查大受身经百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且与李成梁感情深厚,凭着这层关系,他还是敢说两句话的:

“我军驻扎于西城,已有两日,日军可能已判断出我军主攻方向,如在西城加强防守,我军恐难攻克。”

“此外,南军虽为我军主力,但北城地势太高,仰攻十分不利,难以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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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还是查大受有面子,李如松竟然没吭声,听他把话说完了。

当然,面子也就到此为止,李司令把手一挥,大喝一声:

“这些事不用你理,只管听命!”

接下来是东城和南城:

“东城不必攻击!”

“为什么?”这次提出问题的,是祖承训。

虽然他很怕李如松,但实在是不明白,既然兵力有余,为何不进攻东城呢?

而回答也确实不出所料,言简意赅,简单粗暴:

“你没有读过兵法吗?围师必缺!”

所谓围师必缺,是一种心理战术,具体说来,是指在攻城之时,不可将城池围死,因为如果敌军深陷重围,无处可跑,眼看没活路,必定会拼死抵抗,如果真把城围死了,城里这两万多玩命的冲出来,能不能挡得住,那实在很难说。

最后一个,是南城。

“神机营参将骆尚志,率南军精锐两千,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军八千,攻击南城含毯门,由我亲自督战,务求必克!”

直到这最后的一刻,李如松才摊出了所有的底牌。

在宁夏之战中,李如松亲眼看到了困兽的威力,在优势明军的围困下,城内叛军却顽固到了极点,土包堆不上,水也淹不死,内无粮草,外援断绝,居然坚持了近半年,明军千方百计、死伤无数,才得以获胜。

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中,李如松领悟了极其重要的两点秘诀:

一、要让对方绝望,必先给他希望,此所谓围师必缺。

二、要攻破城池,最好的攻击点,不是最弱的位置,而是对方想象不到的地方。

于是在两天前,他攻击了北城,并将主力驻扎在西城,放开东城,不理会南城。

西城是大军的集结地,这里必定是主攻的方向。

南城过于广阔,无法确定突破点,不利于攻城,绝不会有人攻击这里。

北城曾被进攻试探,这很可能是攻击的前奏。

所以,我真正的目标,是南城,含毯门。

当所有人终于恍然大悟的时候,李如松已经说出了最后的安排:

“副总兵佟养正,率军九千人,为预备队。”

应该说,这是一个不起眼的人,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安排,在之后的战役中也毫无作用。

但十分滑稽的是,这个不起眼的副总兵,却是一个影响了历史的人,所谓主将李如松,和他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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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说来是这样的:十几年后,在一次战役失败后,他和他的弟弟佟养性搞顺风倒,投降了后金,当了早期汉奸,成为满清的建国支柱。

他有一个儿子,叫做佟图赖,这位佟图赖有几儿几女,先说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了一个人,叫**新觉罗·福临,俗称顺治皇帝。

佟图赖的这位女儿,后来被称为孝康皇后,生了个儿子,叫爱新觉罗·玄烨,俗称康熙。

而佟图赖的儿子也混得不错,一个叫佟国纲,战功显赫,跟康熙西征葛尔丹时战死,另一个叫佟国维,把持朝政多年,说一不二,人称“佟半朝”。

这位佟国维有两个女儿,嫁给了同一个男人——康熙。

其中一个虽没生儿子,却很受宠信,后来宫中有个出身低微的女人生了康熙的孩子,便被交给她抚养,直至长大成人,所以这个孩子认其为母,他名叫爱新觉罗·胤禛,俗称雍正皇帝。

再说佟国维还有个儿子,和雍正相交很深,关系一直很好,后来还为其继位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名字叫做隆科多。因为隆科多是雍正的养母的同胞兄弟,所以雍正见到隆科多时,总要叫他“舅舅”。

佟养正的后世子孙大致如此,还有若干皇后、贵妃、重臣,由于人数太多,不再一一陈诉。

顺便说一句,他的弟弟佟养性也还值得一提,这位仁兄投降后金之后,领兵与明军搞对抗。结果被一个无名小卒带兵干掉,这个无名小卒因此飞黄腾达,当上了总兵,成为边塞名将,他的名字叫毛文龙。

后来这位毛文龙由于升了官,开始飞扬跋扈,不把上级放在眼里,结果被领导干掉了,这位领导叫袁崇焕。

再后来,袁崇焕又被皇帝杀掉了,罪名之一,就是杀掉了毛文龙。

想一想这笔烂帐,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按常理,预备队宣布之后,就应该散会了,李如松也不说话了,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军营,回去安排明日战备。

祖承训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大营的那一刻,却听见了李如松的声音:

“祖承训,你等一等,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平壤血战

万历二十一年(159)正月初八,明军整队出营。

李如松一如既往地站在队伍前列,审视着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他知道,一场伟大的战役即将开始。

明朝那些事儿6[110]

李如松,天赋异禀,骁果敢战,深通兵机,万历二十六年(1598)四月,土蛮寇犯辽东。率轻骑远出捣巢,身先士卒,中伏,力战死。

此时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五年。

李如松的人生并不漫长,但上天是厚待他的,因为他那无比耀眼的才华与天赋,都将在这光辉的一刻绽放。

拂晓,明军开始进攻。

此时,小西行长正在西城督战,如他所料,明军的主攻方向正是这里。面对城下的大批明军,他却并不慌乱。

之所以会如此自信,除了早有准备外,还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十分可靠的情报。

在开战之前,日本曾试图调查明军的火器装备情况,但由于信息不畅,无法得到第一手资料,之后七弯八绕,才得知明军也有许多火枪,但杀伤力比日本国内的要小,先进更是谈不上。

而日本国内使用的火枪,虽然都是单发,且装填子弹需要相当时间,射程为一百五十步至二百步,但用来对付武器落后的明军,实在是太容易了。

此外,在两天前的那次进攻中,明军确实没有大规模使用火器,这也验证了小西行长的想法。

所以,小西行长认定,在拥有大量火枪部队守卫,且墙高沟深的平壤城面前,只会使用弓箭和低档火器的原始明军,只能望城兴叹。

据《明会典》及《武备志》记载,自隆庆年间始,明军使用之火器,摘录其一如下:

火器名:五雷神机,隆庆初年装用,有枪管五个,各长一尺五寸,重五斤,枪口各有准星,柄上装总照门和铜管,枪管可旋转,转瞬之间,可轮流发射。

如此看来,这玩意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左轮手枪,还是连发的。

上面的只是小儿科,根据史料记载,明军装备的火枪种类有二十余种,且多为多管火器,打起来哗哗的,别说装弹,连瞄准都不用。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火药发明之后,西方人用来装子弹,中国人用来放鞭炮。

我可以说,至少在明朝,这句话是很不靠谱的。

以小西行长的知识水平,竟能如此自信,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然而滑稽的是,从某个角度来说,小西行长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根据史料记载,虽然当时明朝的火枪相当先进,援朝明军却并未大规模使用。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很快,小西行长就将彻底了解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