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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兜风

二十八年里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认真的拥抱不多,郑微年有点不习惯,拘谨地伏在那里,那里刚好是他的胸口,郑微年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可是,她的心却慌乱得很,丝毫没有平定下来的迹象。

徐颂轻轻放开她,双手固定住她的肩膀,对她说:“微年,校庆以后,去我家坐一坐吧,我妈总是念叨你,你来一趟,也好让她安安心。”

郑微年垂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

徐颂仿佛轻松下来,微微地笑了笑松开她的肩头,说:“那行,你也累了一天了,进去休息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郑微年点头:“嗯,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徐颂转身,郑微年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远去,在转角处徐颂停下来,转身对她笑笑,挥挥手让她进去,郑微年也笑笑点头,徐颂这才消失在走廊尽头。

郑微年却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刚才脑子里将那么多的回忆过了一遍,顺带着,那些不好的记忆也全都冲到心里面来了。郑微年揉了揉胸口,觉得闷得难受,连着几个深呼吸却还是沉沉地堵在那里。郑微年靠在门上无声而立,好像在想什么,却又好像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想。走廊里四下无人,寂静异常,使得后来的手机铃声特别地惊天动地,吓得郑微年手一抖险些把手机落在地上。她赶紧接起电话来,一只手还抚在胸口。

电话接起,那边是程嘉玺的声音:“阿年,是我。”

郑微年吁一口气:“是你啊,可把我给吓得。”

程嘉玺皱眉:“你在哪儿?”

郑微年说:“在酒店啊。”

“孩子们呢?”程嘉玺想了想问。

“睡觉了,他们前几天就兴奋的要死,飞机上也没有睡够,所以就让他们再睡一会儿。”郑微年回答。

“哦。”程嘉玺的声音里面好像有他正在思考的电波,随即他问,“那现在你可以离开一小会儿喽?”

“啊?哦,一小会儿。”郑微年愣了愣反应过来。

“嗯。”程嘉玺的声音听起来瞬间愉快了起来,“那出来兜兜风吧!我快到了。”

郑微年呵呵笑起来,虽然这种总被他算好的感觉她非常不甘,从前总是想要有所突破,也能“算”他一次,可是现在,却忽然在这样“被算”的经历中感受到了幸福。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无端端开始受制于某一个人,你有时候会恨,可有时候却又贱兮兮地快乐着,而如果那个人也正在莫名其妙地受制于你,一边恨你一边贱兮兮地快乐着,那就真是太巧了,也太好了。好笑的是,这一段互相制约的平衡关系里的两个人,总觉得这是一个不平等条约,而自己,总是被剥削的那一方。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一个人连被欺压都觉得快乐了,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郑微年走出酒店,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那辆卡宴平稳地驶来,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程嘉玺咧开一嘴白牙闪闪地对她笑。

真搞笑,当严肃的他不再试图隐藏内心感情的时候,竟然能够这样可爱。

郑微年麻利地钻进副驾驶,程嘉玺痞里痞气地凑过来吻她,吻得郑微年喘不过气来,等他离开郑微年的唇,郑微年才发现这个男人家已经很节约时间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程嘉玺还在坏笑,郑微年脸粉粉的,拍了程嘉玺一下,嗔怪说:“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样。”

程嘉玺瞬间有些委屈,自我调解了一下重新振作起来,说:“是三十了,但你这句话说得还早了一点,等到我八十岁深吻你的时候说也不晚的。”

郑微年被这只油嘴滑舌的三十岁男人给噎到了,瞪着他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程嘉玺也好好回想了一下,然后说:“我自己发挥的。”

郑微年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被逗笑了,说:“行行行,你聪明,我们去哪儿啊?”

程嘉玺想了想说:“你想去哪儿?”

郑微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最近有点累,就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程嘉玺点头:“那行啊,出发吧。”

程嘉玺开车很稳,过了半小时车子驶上了盘山公路,七拐八拐的,最后停在了一小片山坡上,程嘉玺替郑微年解开安全带,说:“下车吧。”

郑微年推门,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山上的空气真新鲜,清清凉凉的,她走到车前面,山坡下面就是西湖与城市的景色,那个下午阳光格外好,郑微年感觉眼睛里好像洒进了许多金子,那些景色都美得有些不真实了,她闭上眼睛,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程嘉玺下了车走到她身边来,看见她陶醉的模样心里也高兴起来,也跟着乐呵起来。他把准备好的布往车子的引擎盖上一铺,拍拍郑微年的屁股说:“坐在上面晒晒太阳吧?”

郑微年笑着说好啊。只可惜她手脚不协调,爬了半天爬不上去,最后还是程嘉玺托着她才终于成功的。郑微年爬上去以后就赶紧舒舒服服地仰面靠在挡风玻璃上面,又顺势枕在了程嘉玺摊开的手臂上,她叹了一口气,说:“哎,这样优哉游哉的日子才是我想过的日子啊”

程嘉玺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怎么?现在不正过着呢么?”

郑微年撅着嘴摇摇头:“什么呀,现在所有的悠闲都是假象,不一会儿我就要紧赶慢赶地回去照顾两个小朋友,真正悠闲的日子还在从火星赶来的路上。”

程嘉玺默了默:“生孩子后悔了?”

郑微年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却清晰有力:“不后悔。”

程嘉玺却不说话了,虽然他告诫过自己许多次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不要太去在意,但听到她那样说,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半晌他才再发声:“疼吗?”

“嗯?”已经在阳光下有些迷糊的郑微年已经有点接不上上文的思路了。

“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程嘉玺侧着头望着郑微年闭着眼的侧脸看。

郑微年睁开眼睛,扭过脑袋来望程嘉玺,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是怎么念书的?就算不是读医学系的也应该知道生小孩会痛吧?”

程嘉玺有点吃瘪,闷闷地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他当然知道,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想问一问。问了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到一个“会痛”的答案?可是他为什么就是问了那么没意思的问题呢?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想问。

郑微年看着程嘉玺的表情,心里知道这只傲娇男又在和自己过不去了,叹了口气,开口慢慢地说:“因为我是两个,所以肚子要比别人大,行动也非常不方便,不过我还挺幸运的,生他们的时候只疼了一个多小时,有些人要疼上几天几夜呢,我都不知道她们怎么挺过来的,想想都觉得可怕,我疼那么一小会儿都觉得快死掉了呢!”

程嘉玺闭着眼,却在认真地听。

郑微年继续说:“不过啊,我觉得小朋友们也是很厉害的,我觉得啊,出生和死亡,是一个人要经历的最大的劫难了,因为这两件事情,都只能一个人去完成,没有人能够陪你,你要为自己打气。侃侃和囡囡刚生出来的时候真的好小,皱巴巴的,可丑了,但是他们那么小,就已经睁开眼睛认真地看这个世界,让我觉得他们真的很勇敢。”

程嘉玺默默地听着,忽然插嘴道:“对小孩子来说,父母很重要。”

郑微年愣了愣。

程嘉玺又说:“我小时候,我爸妈去了美国,那段时间缺少关爱,脾气也变得很怪,小孩子会很渴望父母的关心的,小孩子的心都很柔软。”

郑微年转过头去看他。

程嘉玺说:“我常常想,我以后,一定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因为那种孤独冰冷的房子根本就不叫家,那种生活我过过,我知道那有多煎熬,我体会过的痛苦,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体会到。”

林间有风吹过,树叶一阵沙沙声,早春的樱花瓣飞落几片,扬扬似雪,有一片花瓣轻轻落在了程嘉玺的胸口上,郑微年的目光跟随着那片樱花瓣落在了那里,樱花那么轻,却覆在了一颗那样沉稳温暖的心脏上,花瓣轻,情谊却重,郑微年在沙沙声中挪过去,从程嘉玺身侧抱住了他,耳朵附上他的胸口,听到那里传来一声一声沉着有力的心跳声,郑微年轻轻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柔软绵长。

就是这样奇怪,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那样熟悉他的一切细节,甚至是脚步的轻重、心跳的频率,还能从中获得一种神秘的静谧感,他和她,在那样稚气的相遇以前,还是全然没有联系的陌生人啊,过了这些年,却怎么,突然变成了融进对方骨血里,无法抽离的存在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