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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赋招魂

“医女……!”少姬惨叫着扑上前,跌跌撞撞地跪倒在解忧身旁,泣不成声,“医女……”

“我又未死。”解忧敛眉,不动声色地将肩头被划破的礼衣拢上,指尖抿去那一道不深的血痕,好在衣衫重重叠叠,也不易看出异样。

“是、是……”少姬听她声音无恙,才抬起头打量她。

解忧已将姬华放在了地上,一身玄色的礼衣上染满了鲜血,重得拖在地上,浸出一滩殷红。

“你……你竟不死!”燕姞一双眼赤红,死死瞪着面前安然无恙的少女,恨不得喷出火。

但她还未跨出一步,脖颈上已是一寒,一柄雪亮的匕首架了上来。

蓝清徵微挑着细眉,声色俱厉,“不要妄动!”

燕姞刹住步子,她还没疯,固然想让解忧死,但也知道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可恨!她怎会知道那一向畏缩卑怯的周王姬,竟会不顾生死地冲出来为解忧挡剑,还有这蓝氏的嫡女,竟是练就一副好身手。

眸子一转,见一名剑师已被檗杀死,另一人则与赶来的两人缠斗,多半坚持不了半刻,心黯了半截。

她生来二十余年,何曾遇上过今日的不顺,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貌似柔弱的少女所赐!解忧若不曾来,九嶷难道不是她的天下?!

不过……她还有后手,她还留有后手。

他们,不敢杀她的,只会翻过来求她!

景兕一行尚未走远,蓝燕燕隐约听得里面的声音,吐了吐舌头,“姊姊好凶……”

“蓝氏姊姊……”庄萤垂眸,面色黯然,她从来知道蓝清徵比她更懂事,却不知道,她竟能如此……如此刚硬,根本不输男子。

她今日才明白,父兄说得太对,她的确比不上蓝氏那个一肩挑起重任的嫡长女。

“走。”景兕一手抱起蓝燕燕,一手紧扣住庄萤手腕,“兄长即刻便至。”再不走就迟了。

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景玄怎会一点都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还敢纵解忧来,显然是早有安排,人自然也会很快赶来。

景兕眼前又闪出那少女一双沉静中透着狡黠的眸子,我想送你一场自在逍遥,你,敢不敢要?

敢不敢要,敢不敢赌这一把?

趁着今日诸事混乱,兄长无暇分心,纵马逃离九嶷?

怎么不敢,怎么不要?所以,即刻就走。

不要回头,不要后悔,因为他,迟早都是要走的。

…………

蔺急急冲入涉江院,雪堂的院落内已是一片狼藉,溅血、断草、零碎的布片、打碎的杯盏、散落的兵刀,还有三具死尸。

蓝清徵紧绷着连立在一旁,方才被她挟持的燕姞,已被檗制住。

洛抱剑立在一旁,据说是方才好巧不巧“路过”,听闻兵刀相接之声,故而进来看一看……

越女伏在阶下哭得恨不得昏死过去,少姬跪在一旁隐泣。

蔺蹙眉,这似乎比预料的更凶险一些,“夫人何如?”

夫人?

檗和洛回过神,洛一皱眉头,转了一下目光。

那一身血污的少女正安安静静地跪坐在阶下,俏脸微白,看着面前一具尸体发怔。

尸体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生得本就不美,溅满了血的脸更是可怖。

解忧已在她面上覆了一方罗帕,这才不至于吓到了人。

“夫人。”蔺犹豫了一下,看看面前的少女似乎也无甚异样,将景玄告诉他的说辞搬出来,“冢子尚在议事,即刻便至……”

“适可而止。”解忧没有抬头,声音微哑,带着几分憔悴。

此话一出,三名剑卫均是微微一怔,燕姞得意,蓝清徵露悲,少姬再也止不住哀凉,放声痛哭。

适可而止,何必再做戏?

看吧,这聪明的少女,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景玄是在以她为饵,半点不顾及她的安危,半点不顾及她的感受。

蓝清徵动了动唇,想上前安慰几句,却无话可说。

这不能怨谁,怨就要怨,为什么生成了六国贵族,还……逃不掉?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解忧低哑幽咽的嗓音如同溪泉缓缓流淌。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蓝清徵微微一怔后,续上了调子,声音很硬,没有悲怆,只有不平,欲问天意的不平。

两个少女不甚柔婉的歌声在染着淡淡血腥的空气中荡开,听得人心情愈发低落。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

但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

解忧合了合眼,一个王姬数十年的苦难,和激烈一死,不是仅仅一曲招魂的挽歌能够抵过的。

她记得,姬华看向她的眼中,分明地写着,为她报仇,为她报仇。

她知道自己的软弱,自己的怯懦,所以她将命给解忧,请为她报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当一个人将性命都抵到你的手中时,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解忧低低一笑,宽袖掩口,低低呛咳。

“夫人……”蔺担忧地走上前,解忧到底是重病初愈,景玄这样安排,是不是太过了?

“医忧。”蓝清徵上前挽了她的手臂,扶着她站起身,一路往雪堂外去,低声问道,“轩辕氏有姞姓苗裔,又如何?”

一旁的惊魂未定的婢子们也竖起了耳朵,方才就是凭这句话,竟激得燕姞大为失态,难道、难道这言辞,亦是能够杀人的利剑么?

“呵。”解忧浅浅一笑,才要开口,面色微白,再度掩唇呛咳不休。

“忧忧!”

花径那头有人快步走来,扫落枝头无数绚烂的春花。

“可算来了……”解忧凝起的黛眉微舒,景玄再不来,她可真的撑不住了……

宽袖落下,唇角渗出一丝猩红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尤为触目惊心。

“医忧……”蓝清徵略略慌了神,“医忧被伤?”

“无妨。”解忧咬了咬牙,提起一丝精神,轻推开蓝清徵,一步一步踩着脚下的卵石,缓缓穿过花径。

景玄见她脚步虚浮,已是揪心,待看清她面色和唇角的那一缕血后,心痛得像被撕裂一道口子,接住她打颤的身子,“忧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