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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二、三章 与我无关

第十一章唯别而已

杨过站在一旁,本欲先和一窟鬼解决恩怨,见这用剑少年英气勃发,剑法之间也显得神完气足,双鬃却微微发白,身后女子竟和小龙女有几分相似,心生好感之余,未免奇怪,此时见史叔强欲拼死一搏,恐这少年内力不支,衣袖一挥,叫道:“不可!”

陈远剑光一敛,扭扭曲曲似在画莲,穿过史叔强双掌空隙,点在他右胸上,入肉三分,凝住不发,史叔强气力一泄,双掌垂下,面色更白,正要开口认栽,杨过袖力涌至,陈远凝神感知,其势如滔天巨浪绵延不绝,竟无破绽,当即抽剑左掌一送,将史叔强推开,右腕轻振,剑光大盛,连退三步,终于挡下,却“哇”的一声喷出血来,郭襄惊叫一声,颜歌抢上前扶着他,关切道:“先不要说话/”丢下九尾狐,左掌抵在他背上,渡气过去,觉他体内无恙,心中一宽。小狐狸疯了似的拔足便跑,闪电般划过雪地兽群,转瞬不见了,史氏兄弟大声呼喝群兽追赶,面色惶恐。

杨过目中有愧,过来道:“小兄弟,实在是对不住。”陈远虽吐了血,面色却转红,摇手笑道:“神雕大侠本是好意,在下也并未受重伤,实不至此。”又对颜歌道:“姊姊,我没事的。”杨过叹道:“小兄弟剑法委实高明,大大出乎我意料。”陈远道:“不碍事的,只是走了九尾狐,史氏兄弟怕是不妙。”颜歌充耳不闻,扶他倚在树上,郭襄道:“可以再捉回来呀!”

正说间,史氏兄弟回来了,面色沮丧,瞧见颜歌,史季强本直率,怒道:“你这小丫头,为甚么放跑九尾狐?”杨过正欲揽过,颜歌站起,冷冷拔剑,向五人面前一划,积雪四溅,地面现出一道三丈长,尺许深的裂缝,群情耸动,五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倒退一步,先前虽见她捉了九尾狐,只道是轻功高明,岂料内功剑法竟也高深至此,弟已可叹,姊更可怖。

杨过也是一惊,心道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年轻高手,陈远却勉力站起身来,说道:“既是我们放走了九尾狐,你们说出它藏身之处,我们再抓来就是。”五人见他虽占了场面,却不倚强为胜,更是带伤助人,史叔强更感先前援手之德,长叹一声道:“那狐狸本是我们骗出来的,经此一吓,十年也骗不出了。天要绝我,不敢劳公子费心。”陈远摆手笑道:“我虽不成器,但家姊与神雕大侠却是可以的。”杨过点头,转首对一窟鬼道:“今夜有事,三天后于此再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鬼本就瞧的不耐烦,又闻此言,怒道:“你把我们瞧成甚么了?”杨过急切欲行,见他们纠缠不休,当即对郭襄陈远打个手势,示意捂上耳朵,放声长啸,啸声如潮如雷如震,一个连一个打在林中,激的雪落不下,群兽瘫倒,众人一个个醉酒似的倒下,只陈远、颜歌、郭襄与史叔强站着,并十几头大象,良久方歇。

一窟鬼个个面色苍白,勉声道:“阁下如此武功,不必三天后再会,我们认栽,自此退出晋地!”史季强怒道:“不是你们放火惊走九尾狐,哪有这许多事?”杨过挥手道:“各位不必如此,暂且到万兽山庄歇息,待我们捉来九尾狐再议。”当下问明了路径,和陈邱二人正欲走时,郭襄叫道也要跟上,陈远笑道:“这位姑娘深夜竟敢随生人来此见神雕大侠,必有要事,带上何妨?”杨过点头,叫上神雕,四人便行。

陈远郭襄身法慢,神雕不耐,负了郭襄,陈远便不好再上,颜歌挽了他手,却仍是身形摇晃,大大拖累了行程。杨过见此,更兼有愧,虽觉有异,却示意暂停,拉了陈远到一块大石后道:“我有一部心法,名易筋锻骨篇,能在奔行中治疗伤势,你可愿学?”陈远早闻此心法大名,知其神效,也不推辞,拱手道:“多谢神雕大侠。”杨过见这少年如此爽快,心中颇喜,传了心法,陈远问了几处疑难,便豁然而通,又问道:“神雕大侠内力如此雄浑,不知是如何练得?”杨过笑道:“南海之滨,大浪之中。”陈远不再问,当即四人一雕一路急行,到了黑龙潭,见了瑛姑、一灯大师、慈恩,又去百花谷见了老顽童,发生了许多故事,不便一一叙说,直至两天两夜后,郭襄随了郭芙离开,杨过也离去了,陈远怀中风陵渡令白光一闪,消失不见,环境大变,二人出现在黄河边上。

此时旭日初升,照在大河上,碎金摇曳,颜歌瞧着陈远,笑问道:“你有多少举动是真的?”陈远沉默片刻,叹道:“全是真的,只不过有些是故意的。杨过早已起疑,仍传了我心法,真是……唉!”

颜歌道:“见你如此,我便放下心了。”

陈远摇头道:“他们待我们都是一片真诚,我却要骗他们,心里很是难受。难道行走江湖便要一直如此么?”

颜歌道:“自然不是的,遇见对的人,自当真心相待,只是……”她沉默许久,望着大河,只见一片滔滔,泥沙俱下,缓缓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陈远道:“唉!不知他们现在还存不存在了?”又说道:“虽然我们看不见,但只要知道他们还存在着,思念也就有个着落。如果一切归空,实在太是令人难过啦!”

颜歌神色迷离,叹道:“这个问题,我也答不上来。”

二人怔立良久,颜歌道:“好啦!不要难过了,我要回去了,小远,”她忽地轻轻拍了拍陈远肩膀,低声道:“你要小心……”一语方毕,飘然而去。

陈远一时呆呆的,身边似还有佳人余香,耳边却传来远处渺茫的歌声:西岳观云兮,素颜问天机。远行人欲歌,何陈青山意……

人声渐渐喧嚣,陈远深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不再多想。来到渡头,大河解冻两日,滞留客商多已走掉,此时南归东下的行人少了许多,十几条大汉正在巡逻,不时打量盘问,神情严肃,岸边泊了好些船,其中一艘三层巨舟华丽堂皇,占了好大一块水面,颇为醒目,上船的多是鲜衣少年或富态商贾。

一叶渔船正要起行,陈远不欲多等,只想尽快东下,好到海边练气,便上前道:“船家,你这船最远到东边哪里?”那船夫四十来岁,一身风霜之色,满脸难处,正要答话,几条大汉围将上来,喝道:“不要走!叫你船里人都下来!”船夫面色苦楚,双手连连摇道:“各位好汉,使不得啊!我家那婆娘生了恶疫,实在是下不了船啊!”几条大汉齐齐捂住口鼻,退了一步,狠狠道:“晦气玩意!还有甚么人在上面?”船夫苦道:“只有我两个女儿在照顾,实在是没别的人了,求各位好汉放我们东去罢!”几人闻言,眼中俱是放出光来,纷纷喝道:“叫你两个女儿下来,给大爷们瞧一瞧,不是就放了你们!”

那船夫苦苦哀求,反被狠狠推了几把,险些掉进河里,陈远上前一步,轻喝道:“你们是哪个帮派的?”大汉们回头一瞧,一个青衣佩剑少年,纷纷笑脸道:“我们是飞沙帮的,敢问少侠可是华山弟子?”

陈远反掌亮出一块剑形令牌,道:“不错!此时我正要东下,各位还是不要逼迫过甚,快快看过放人的好。”几人相视一眼,此地去华山不远,少有人敢在华山弟子前闹事,心知事不成,那船夫也明事,忙将两个女儿叫出来,一大一小,俱都粗布裙衩,垂头不语,体态苗条,看不清容貌,大汉们随便瞧了一眼,纷纷道不是,轻易放了行,散去不提。

陈远正要上船,那船夫却拦上来,无奈道:“这位公子,小人张成,方才多谢您了。只是实在是我婆娘发了恶疫,不敢让您上船啊!”陈远看他一眼,道:“我没有闻到煎药味。”举步上船,张成垂头丧气呆立了一会,解绳撑篙,小船缓缓向东去了。

水面开阔,凉风拂面,陈远立在船头想了许多,眼见近午,一缕香气飘来,正是渔女在做饭了,陈远侧耳听了一会,忽然露出一种奇异的微笑。

小渔女端盘过来,上面只一碗鲜鱼汤面,香气扑鼻而来,陈远忽道:“晚上你们做饭时,我想学一下。”小渔女惊慌退后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做的都是很普通的饭菜,没……没甚么值得您学的……”陈远笑道:“无妨,寻常就好。”小渔女脸色发白,放下盘子,忙忙进了船舱。

日光转西,舟岸互移,陈远从入定中醒来,先天功乃玄门道家嫡传心法,其性属水,绵绵若存,在这大河之上,水气弥漫,修习果然好多颇多,想来那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上定然更宜。

遂又翻看莲花剑谱,直到天色渐黑时,又有响动传来,陈远微微一笑,进了船舱。

第十二章逃婢

昏暗船舱内,只有一张矮塌,一张低几,一道合门,陈远摸下棉被,竟是暖的。合门从对面扣上了,敲了敲,那边静了静,门缓缓开了,是垂着头的大渔女。

陈远倚门看着,此间布置与外间仿佛,多了些厨具,并整齐摆放着各色食材米粮,小渔女正在切菜,其音极合律,大大的眼睛里洋溢着快乐的光,姊姊在打下手,看了半晌,不见大渔女主厨,陈远道:“妹妹的手艺我已见到了,不知姊姊有什么拿手的?”大渔女头垂的更低了,小渔女脸一红,说道:“姊姊生来不会做饭,但是她女红可好啦!”

陈远道:“哦?”

小渔女道:“真的呢,姊姊绣的龙像是活的一样!”

大渔女垂着头,身子一动,道:“我去外面看火。”

陈远不再说话,只是倚门静静瞧着。

河面上渐有雾气弥漫,暮色忽然间降临大地,饭已做好端上,一碗热汤,一条烤鱼,一盘青菜土豆,一碟西红柿炒蛋,俱都香气缭绕,并几个白白的大馒头,陈远拿起馒头,咬一口问道:“初春时节,哪来的这许多菜?”小渔女脸红了红,道:“爹爹上岸买的,我也不清楚。”

夜渐黑,凉气渐起,陈远点起油灯,继续翻看剑谱,莲花剑后半部分招式,先是描述莲花盛开之美,又有采莲女含笑行舟水上,最后三招忽转哀意,花落不知、残荷雨声、零落成泥,陈远依此时剑法已是融会贯通,又依独孤剑理一一推演,虽未施展,却均已尽数掌握,比之前三天一剑实是天壤之别,又将整套莲花清静剑法在心中演练几遍,莲花一部已在心中,清静剑意尚有朦胧,知功夫不到,运气周天后,便睡去了。

残月西沉,万簌俱静,只有水声淙淙,陈远忽从沉睡中惊醒,幼年流浪每有危险时,他提前就会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在华山多年未曾如此,不想一下山就又苏醒。

穿衣按剑,陈远在黑暗中瞑目静坐,很快听到前方有快艇破浪声急速逼近,又有衣衫拂风声,陈远穿舱而出,黯淡星光下,一人凌空一掌击来,人尚未至,掌风已吹的他衣发直向后飞,船身四周波浪隐隐。

真气外放!任督巅峰高手!

风声过耳,破气式在心中急速闪过,陈远拔剑连点,剑光闪动间,风声竟渐渐止了,来人轻咦一声,已到近前,一掌拍出,陈远一剑点中他掌心,只听“叮”的一声,此人显是带了拳套之类武器,借力后翻,轻轻落在快艇上,陈远只觉剑上传来一股奇异真气,沿经脉由右臂直入肾脏,精纯之极,自身内力勉强抵抗了三息,随后几乎是一触即溃,不由脸色一白,后退一步,先天功疾转,内力瞬息间运行三周天,那缕欲在肾脏中炸开的真气渐渐平息下来,缭绕不去。

两般即将交错,微弱星光下,这人约二十五六,面上带着异样的苍白,此时喝道:“你是何人?速速退去,莫要自误!”陈远恨此人出手如此歹毒,更不搭话,一剑刺去,借两船去势,几如闪电,这人挥掌欲挡,不防陈远剑光忽地加快,一剑刺中左臂,又是叮的一声,这人大惊,捂臂后跃,沉水剑虽被宝甲挡住,剑气却已侵骨,惊道:“对面是华山派哪位师兄?在下崆峒木冬水,奉命追捕秦王府逃婢……”

两船交错而过,陈远正要说话,船舱中忽有一股劲风正正击中快艇,木冬水大喝:“好胆!”但听“喀喇”一响,快艇立时破了一个大洞,河水登时倒灌而入,缓缓沉没,又有劲风击水,小船箭一般窜向下游,木冬水站在沉船上,脸色更白,提气高声道:“那婢子偷了秦王心爱之物,不日便有高手到来,其中更有华山诸位师兄,望师兄好自为之……”

渐行渐远声渐歇,陈远运气几周天,暂将肾脏中真气压住,面上浑若无事,沉声道:“姑娘,还请出来一叙。”

片刻后,三人出来,当前的小渔女眼中满是好奇,最后的张成脸色发青,不住的颤抖,大渔女在中间泫然欲泣,陈远也不说话,只是按剑静静盯着她。

星光更淡,渐有雾气涌起,小渔女牙齿不停打架,大渔女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小女子本名黄莺,幼时被卖入秦王府,上个月世子突然要……要污辱我,婢子虽身分低微,却也不愿,便逃了出来,幸得张叔收留,愿帮我东下寻亲……还要多谢方才公子搭救。”

张成父女冻的发抖,连连点头。

陈远摆手,示意他二人进去,道:“你这身武功如何得来?”

张成急忙进舱,黄莺把小渔女抱进怀里,仰起脸来,舱内灯光隐隐,映得她脸庞越发白暂,几乎透明,双眼微红,说道:“小女子十岁那年,得蒙一位异人传授,日夜习炼,这才能逃脱出来。”

陈远沉吟道:“方才那人说你偷了秦王心爱之物?”

黄莺垂下头,双手捏着衣角,声如蚊呐道:“那是世子要……我时,小女子慌乱中随手从他屋中取的一只玉虎。”

陈远盯着她道:“那玉虎现在何处?”

黄莺将小渔女抱的更紧了,轻轻抬起头,隐有泪光,直视着陈远双眼道:“小女子在后面不远处镇上将它当了,以作盘缠。”

陈远正欲再问,心中忽地大起怜意,柔声道:“姑娘一路定然危机重重,提心吊胆,快进去歇息罢,在下定然……”他悚然而惊,口中却不停道:“不会让姑娘受了委屈的。”

黄莺缓缓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公子。”

星光渐隐,雾气更浓,二人进舱后,体内异种真气又有暴动迹像,陈远抱剑静坐,调动周身内力全力围剿,这真气虽强横,终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先天功所修内力质地又极高,待到天将明时,还是将它消磨干净,经此磨炼,内力精纯度再进一步,达到四十三,他长吁一口气,暗忖以后应对任督高手之时,决计不能久战,尽量避免接触,当避实击虚,一击致命,这便是内功低微时,没有上乘轻功和护体心法的坏处,攻强守弱。

朝阳已升起,驱散晨雾,长长铺在水中,陈远决定和黄莺再谈一谈。

小渔女在烤鱼,安静的样子很乖,陈远笑笑,摸了摸她的头,道:“黄姑娘,秦王府后续还将有追兵,这船已经暴露,我们两个还是弃舟登岸的好。”

小渔女脸红红的,远处原野中正升起一道蓝色的炊烟,黄莺望了望,道:“正是这样,可……”她看看小渔女,“可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会拿张叔父女泄愤。”

张成在船头撑篙,仍是瑟瑟发抖,不知是怕的厉害,还是冷的厉害,陈远唤他进来,道:“想必你也听到了,如今万全之计是你们父女弃船先走,我和黄姑娘在追兵到来前突围出去,他们必然无暇去管你们的去向。”

张成拼命点头,却又带着哀求道:“公子,我们父女二人全指望这船活着,现如今……”

陈远盯着黄莺道:“无妨,黄姑娘定然可以赔你们的。”

黄莺嫣然一笑,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道:“多谢张叔一路照顾,这是三百两银子,你和红莲妹妹以后置些田地罢,她跟花儿似的,这船上的日子若是长了,实在是对她不好。”张成双眼发直,擦擦手,千恩万谢接过了。

陈远出舱,道:“前面恰有一个镇子,你们收拾收拾,快下船罢。”小渔女摸摸陈旧的船壁,眼眶一红,道:“我最后做一次饭,给公子和姊姊吃罢!”陈远道:“不必,你们越快下船越好。”

太阳似又高了些,黄莺来到船头,道:“那位异人传了我一套动作,叮嘱我每日清晨做一遍。”陈远瞧了瞧她,脸色仍是白暂如玉,便要进去,黄莺又道:“公子救我一次,便是看看也无妨的。”言罢自顾摆了一个奇异的姿势,腰肢轻摆,头手足缓缓动了起来,衣着虽平常,却透出一种别样的美。

小镇很快到了,小渔女红莲捧了两个包裹,脸红红道:“公子,姊姊,这是你们的包裹……”她仰起头,似是想说甚么,张成在岸上催促不已,她跺下脚,道:“你们一定要保重呀!”陈远心中感动,自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她道:“这上面有几张图,你照着旁边的注解,想练就练练罢!”这是华山入门功夫十锻锦,门中并无明确禁传,是以许多弟子都传了亲朋好友。小渔女脸更红了,双手接过,抱在怀里,小小脑袋拼命点着,终是随着张成一步一回头的去了。

太阳又高了点,小船自顾沿河漂流,小镇远远的依稀只剩一点影子,初春的微风拂过,舱内一片沉默,陈远伸个懒腰,忽然一剑刺出,剑光闪动间,黄莺措手不及,腰肢一折,显出美妙曲线,后仰惊呼:“公子……”陈远双足发力,左掌重重一拍船舱,掠到一块礁石上,又一点,没入岸上林间,消失不见。

第十三章与我无关

林木枯黄,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阳光似也暗淡了些,陈远停在一块空地上,站立调息。

片刻,黄莺泣然从林中走出,哽咽道:“公子为何如此?”

陈远按剑道:“你是谁,你究竟从秦王府偷了甚么……”

黄莺垂下头道:“公子难道不相信奴家说的么?”

陈远道:“这些都与我无关。”

黄莺仰起脸,白玉般的脸上梨花带雨,咽声道:“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秦王府那样强横抓捕,公子难道不应该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么?”

陈远不理,淡淡道:“你们究竟想做甚么,也与我无关,你若再跟,只有用剑说话了。”声虽平淡,却带着一股坚定意味,黄莺低泣良久,啼血悲鸣缭绕林间,陈远垂目观心,不为所动,她忽地轻叹一声,道:“你从甚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不会做饭,绣龙,一个人逃出高手如云的秦王府,最重要的是你用了慑心术!陈远心中暗道,面上冷冷,就要拔剑,却见黄莺踏前一步,反手轻轻一划,衣衫全部滑落在地,呼吸顿时停止。

黯淡的林间,微风忽然停了,雾气似也波动了下,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无辜的脸庞……少女般纯洁的脸,少妇般成熟的身体,构成一种奇异的魅惑力,她目蕴奇光,含笑盈盈走来,斑驳的阳光照在裸露的胴体上,周身光影明灭不定,似是披了条用黑暗和光明织成的神秘毯子,陈远心跳不禁加快,按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情知不妙,心中却大有不忍之意,一双手似有千钧之重,怎样也无法狠下心来拔剑。眼见黄莺步步迫近,他心越跳越快,“砰砰……”像是要从腔子里跳出一般,他竭力想象眼前这鲜花般美人凋零时场景,脑中闪过花落不知一式,灵光一闪,忽地悟道:花开必有花落,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花开可见我,花落可明道,而清静……就在这自然中。

黄莺褪衣催动慑心术,款款步近,见这血气方刚的少年果然脸庞通红,手足无措,盈盈一笑,正欲点他胸前膻中穴,却见他忽然放松下来,抚掌赞道:“好美!”

黄莺心头一震,真气顿时紊乱,脸色更白,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直涌上来,划过嘴角缓缓流下,更添娇艳,她退后一步,嘶声道:“你……”陈远目光清澈,拍手笑道:“你本来就很美,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复又叹道:“实战果然不是白玉京可比!”方才危急时刻,他顿悟清静剑意,得以用一种纯粹欣赏的角度来看黄莺,不带联想,不带实用目的,发觉果然很美,情不自禁地赞叹出来,一着破了她的慑心术。

她迅速平静下来,双手垂下,胸却挺的更高,偷偷瞟着他道:“你赢啦,随便你对人家怎样都好……”陈远走到她面前,黄莺双腿轻绞,嘴唇轻咬,欲语还休,一缕鲜血划过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腹,她的腿……淡淡的雾气弥漫过来,激起点点颤栗,映的她肌肤泛起种粉红的玫瑰色,陈远上下打量,叹道:“以后我必将用此美景创三式剑法出来,嗯,就叫轻解罗裳,美人如玉,恨君不知罢,你看怎样?”

黄莺一呆,不可思议道:“难道你竟不心动?”

——不心动就是没有吸引力,大部分女人宁愿死,也不愿发觉自已己没有吸引力。

陈远举步越过她,边走边说道:“不,你很美,我也心动了,正如我看见一株奇松,一幅名画,一片山川,一道飞瀑……”背心空门大开,他恍若不知,拾起衣衫,轻轻披在黄莺身上,似是全不担心她趁机偷袭,直视她双眼道:“但希望你莫要再跟着我!”

黄莺跺跺脚,深深瞧他一眼,缓缓系好衣带,倒跃纵入林中,一闪不见,只留下阵娇笑声:“我偷了秦地军防图,你既已卷进来了,就决计脱不开了……”陈远脸色一白,嘴角隐有血迹,似是浑不放在心上,提气笑道:“你以后打架,千万莫要随随便便就脱衣服了!”远远传来“哼”的一声,再无动静。

陈远奔回小镇,发觉镇上人心惶惶,都在议论上游有好些条船被烧的事,他想起清晨那道诡异蓝色烟雾与黄莺那套动作,猜测八成是她的同伙阻击了秦王追兵,心中微惊,这批人敢盗取秦地军防图,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烧船,来头定然极大,以自己现在武功,贸然掺合进去多半死无全尸,还是先远远避开的好。

出镇的官道只有一条,陈远沿路急行,路人极少,近午的阳光直直照下来,已有热意。奔出三四里,忽见一辆漆黑马车倒在路旁,他心头一沉,掠过去一瞧,地上伏着两人,一人似是马夫,一人看衣着却不妙,陈远轻轻翻过来一看,正是张成,七窍流血,已然毙命,撕开衣衫,心口赫然一个乌黑掌印,他心中虽急,却沉下气来,细察四周,三四十丈外竟又有三具尸体,俱都黑衣蒙面,周身骨骼寸寸断裂,周围却无搏斗痕迹,竟似是有人用极刚猛的掌力一招将这三人全部震死,陈远悚然,如此功力,简直骇人听闻,他定了定神,找遍四周,再无痕迹,心中一松,显是小红莲被那高手救了去。

陈远寻个僻静处,将那几具尸体拎过来,不妨一具黑衣尸身上掉下个银色令牌,上面画着个孤岛,书有“神山令“三字,当即拾起。他挖了两个坑将张成和那马夫理了,各削块木头竖在坟头,一块刻了:张成之墓,一块刻的是:无名御者之墓,却将那几具黑衣尸首尽数抛的远远的。

他解下马来,扬鞭急行,把玩手中令牌,心中猜测,黄莺应是把军机图放在了张成父女身上,又命同伙来劫,她清晨那套动作多半是内部通信之法,而秦王丢了如此重要物事,必然是加派秘密人手追回,自己在木冬水前过了眼,不能再沿河东下了。至于黄莺所属组织盗取军机图究竟是为胡人大举进攻,还是几个皇子间相互攻击,暂时自己无力关注,还是先走为妙。

向东奔出六七十里,陈远寻了块大石,缚在马背上,在绳子上轻轻一划,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这马儿长嘶一声,向东急奔,他换件灰衣,跃上大树,在林间向南而去。

华山,玉女峰,有所不为轩,天气仍是凉凉的,颜君阳看罢书信,捻须对眼前弟子笑道:“照信中所述,应是陈远,只是这孩子自幼入门,下山这才几日,决计不会谋划此事,应是误入其中。“

吴钩躬身道:“是,师尊如此说,陈师弟当然是无辜的。只是……只是秦王府所丢物事实在事关重大,秦王命弟子一定要追回,而陈师弟又是眼下唯一与那逃婢有牵连之人……“

颜君阳沉默良久,堂中气氛渐渐沉重,吴钩只觉似有座大山朝自己压过来,背上冷汗阵阵而出,正快喘不过气时,身上一松,只听掌门师尊淡淡道:“陈远终是我华山弟子。”

吴钩心头疾转,低头称是,一步步退了出来,这秦王府第三客卿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苦笑自语道:“陈师弟啊陈师弟,你可是给了我出了道难题,嘿!”

黄昏近,东方天空已出现了第一颗星,陈远从尾岭镇成衣店中出来,走向这镇中最大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客栈,街道上行人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回家,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华灯初上,照在他身上,陈远回首西望,不知颜歌现在做些甚么?

春寒料峭,五福客栈人很少,一楼大堂里空荡荡的,只五六个人,看形状都有兵刃在身,零零散散的,陈远进来时,有意无意的都扫了一眼,他也不理,找个角落位子,要了一碗阳春面,一碟拔丝土豆,一盘扣肉,一碗苓汤,慢慢吃完后,又叫了壶尖云茶,直喝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冷风不停从门外吹进来,小二缩着脖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才上楼进房。

练了一趟易筋锻骨篇,又行气二十四周天,周身暖暖的,自修习先天功后,每日只需睡上二三个时辰,便可精力充沛。陈远燃起灯,开始翻阅朝阳一气剑谱,这路剑法自旭日东升起手,至日月并行收势,共有十七招,变化颇多,韵味悠长,陈远正看的入神,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那小二,仔细一听,仿佛还有一人,只是脚步极轻,功力似乎很高,当即换了一本《山海异闻录》。

敲门声响,开门一瞧,小二身后跟着一名年轻道士,黑白道服,长身玉立,眸光明亮,小二赔笑道:“打扰客官了,不知怎地,小店半夜竟来了许多客人,把房间全占满了,这位道长来时,只您这儿还亮着灯,您看是不是能凑合一下?”

年轻道士稽首道:“小道只需静坐一夜即可,决不会叨扰居士。”

同为道家一脉,陈远还礼笑道:“道长请进。”

道士谢过进屋,正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要这般坐到天明,陈远翻了几页书,忽问道:“道兄为何深夜来此?”

一灯如豆,摇曳不休,映在两人瞳中,跳动不止,道士沉吟良久,仔细打量陈远,见他神正气清,不似奸邪,便低声道:“九阳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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