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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梦回还

封明胤最后是怎么回到旅馆的,已经不记得了。昏昏沉沉间,他和陈洛雅提着大包小包,摇摇晃晃地走遍半个克达米亚。

瘫倒在柔软的床上,封明胤半睁着眼睛,看见陈洛雅蜷缩起身子躺在自己旁边。

小嘴伴随着胸口的起伏吐着气,像一条鱼。

陈洛雅吧咂吧咂嘴,紫色长发散落在床上,双手收在胸前,脸上有一抹潮红。

真是犯规啊……这幅样子。封明胤想着,终于闭上眼睡去。

朦胧之中,封明胤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在平移,坠落着的仿佛是自己的灵魂。

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声音交织在一起,周围乱哄哄的。

封明胤睁开了眼睛,四周已经被血红色蔓延。

碎裂的熔岩地面升起浓郁的雾气,凄厉的惨叫不时从不知处响起。封明胤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踩在雾上。

迎面走来两个高矮身影,待他们走近,封明胤才看清,是一个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和一个瘦高的长发男子。

长发男子戴着乌纱帽,身披广袖口长袍,就像龙族朝廷上大臣的打扮。

他身旁的少女用黑发带系着银色双马尾,小巧可爱,只是神色有些幽怨。

“喂,你就是封明胤?”双马尾少女指着封明胤问。

“嗯。”封明胤有些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就应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冥界。”长发男子笑着说,“我是判官崔珏,这位大人是殊灵芸~”

崔珏蹲下来,揉了揉殊灵芸的发顶,她眉头一蹙,抬起腿踩上崔珏的脚。

殊灵芸走到封明胤的跟前,很不自在地抬起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说:“快说,你把偷走的魂魄放哪里去了!本王赏脸来见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封明胤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冥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偷你的魂魄?你怎么不说,我偷了你的心呢?”

“不准……不准摸我头!”殊灵芸拍掉封明胤的手,双手环抱胸前,脸颊抹上淡淡的绯红,牙齿哆嗦地瞪着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封明胤自顾自地左右走来走去,左右张望。他们都诡异地踩在雾上,下方碎裂的红色地面好像非常烫,要是踩上去,肯定不得了。

封明胤想起,上次被江伶他们抓走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小世界,在那里,一个自称守墓人的男人传授给了他红色功法邪王真眼。

封明胤尝试与千夜交流,但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躲在灵饰里不出来,也不让封明胤分离出的一缕神魂进入。

“我真的是冥王哇!”殊灵芸急得有些想哭了,她小跑过来,扯着封明胤的衣摆,撅起小嘴,“你把偷走的魂魄都放哪里了!快还给我!”

“尊上,别急,总得让他先感受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崔珏温笑着走了过来,抬起了右手。

一刹那间,封明胤感觉四周的景物开始快速地平移,房屋一排一排地从眼前掠过,各种牛头马面都看了个遍,最后场景停留在一座巨大的建筑之前,这个建筑的门口挂着一副匾,上写“轮回殿”。

封明胤走进去,里面都是一些穿着统一长袍的冥族,拿着一个个葫芦往里走去。他们仿佛看不见封明胤,直接把他无视了。

轮回殿光线无比阴暗,呈现出诡异的绿色,两边墙壁刻着各种姿势的青面獠牙的恶鬼,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鬼火贴在墙上。

地面的中间是一排矮台阶,两边则是平地。封明胤往最里边走去,看见最后方挡着一堵青墙,墙上镶着着一轮刻着咒文的巨大圆环,每一圈大圆环里边都绕着一圈更小的圆环,总共有几十圈叠在一起。

殿里的冥族们不断地走到圆环之前,拧开葫芦盖子,便有各种绿色的魂魄从葫芦中飞出来灌输到圆环中心,然后就拿着空葫芦走出去。

每吸收一个魂魄,圆环就会转动一下,上面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咒文随之有规律地亮起,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有的魂魄罪孽深重,进了轮回后便通往畜生道。”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崔珏双手互相缩进袖子里,温笑着说,“这些魂魄被勾魂殿勾到镇魂殿,又从镇魂殿运到轮回殿,一个个地倒进进这轮回之中,就像倒水一样……或许生命真就如河流一般。”

“像你这样的,以后肯定也是进畜生道的了。”殊灵芸吹了吹刘海,瞥向封明胤,说,“本来有一千多个魂魄要进轮回的,全都是因为你!”

“哈?”封明胤挠了挠头,傻傻地说,“因为我?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说是这样说,其实封明胤的心里无比地慌乱,没想到冥府的人竟然找上门来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大狱梵天里关着的那一千多具魂魄,梵天怕是要被他们给毁了。

“你会不知道?”殊灵芸双手交叉挺起腰,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崔珏只是眯眸笑,静静看着封明胤。

“我真的不知道。”封明胤一脸认真。

“崔珏,我们带他到十八层地狱走一圈,看他还老不老实。”殊灵芸撅起小嘴巴说。

“好的,尊上。”崔珏闻言,再次举起了右手。

这次,场景平移到了一个漩涡一般的深坑,穿着红边黑袍的冥族们,每两个人挟持一个被实体化的魂魄。那些魂魄哭天喊地,凄惨无比,被带着飞下巨大的漩涡。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不!”一个衣衫褴褛的魂魄被死死挟持着,飞下漩涡中的某一层,殊灵芸使个眼色,那崔珏挥了挥手,有些懵的封明胤便一同飞了过去。

那个魂魄被扔进了第七层地狱,封明胤被崔珏操控着也飞了进去。那两个冥族关上了门,里边顿时通亮起来。

第七层地狱里有三个岔路口,各有三个牌子插在地上,分别写着:“挖眼”、“割舌”、“粪池”。

许多被实体化的魂魄在岔路口前哭喊着,身体慢慢淡化。如果他们不选择,那就会在这里魂飞魄散。

选了挖眼的人,轮回后会是瞎子,选了割舌的人,则会成为哑巴。

而那个“粪池”……就让封明胤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又没死!

封明胤左手握拳一拍右手手掌,茅塞顿开。

可他转身看向那大门,却是关得紧紧的。封明胤抹了抹鼻子,抡起拳头一拳砸向那大门,一阵剧烈的痛感传导了上来,封明胤“哎呦”一声,缩回了有些骨折的手。

咦?我的自愈能力呢?封明胤楞在原地。

看来这个地方有着某种限制,而且还会把痛觉给放大数倍。

封明胤看向那“挖眼”,又看向那“割舌”,最后咬了咬牙,毅然走向了那个“粪池”。

“反正我又没死,只是来看看的,看完我肯定就会出去。”封明胤自言自语到。几个魂魄见封明胤做出了选择,便不约而同地跟上了他。

封明胤刚往前走没几步,画面便扭曲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处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粪池中了。

封明胤下半身全被泥潭一般的臭粪浸泡住,两只脚被死死地固定在地上。

这里就像山洞的深处一样,无比的阴暗,好几个魂魄都麻木地伫立在粪池里,陪着封明胤一起浸泡着。

“啊啊啊啊啊啊!”封明胤哀嚎一声,猛地举起两只手,抬起头看向上方,憋住呼吸用嘴巴急促地呼吸。

在进入这粪池之前,封明胤的头脑一直处于一种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状态,现在他总算是清醒了,清醒得无比彻底。

“殊灵芸!崔珏!什么仇什么怨!”封明胤动弹不得,感觉恶心到了极点。

“没用的,兄弟。”一个一同被浸泡着的,长得很沧桑的魂魄叹了一口气,看着封明胤说,“每天前十二小时正着站,后十二小时倒着站,可以保持呼吸,三年后才能投胎。”

“啥?倒着站?”封明胤一愣,睁大了眼睛。

“是啊,大家都会被倒过来,头固定在地上,然后粪池淹住上半……”

“够了!别说了!距离后十二小时还有多久!”封明胤强忍住翻滚的胃酸,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位仁兄,问到。

“唉,早知如此,我黄亡羊说什么也不会说谎。“黄亡羊闭上了双眼,淡淡地说,“还有两分钟了。“

“我(哔)!崔珏,我(哔)你母亲!(哔)!“封明胤咆哮着,长发飘扬起来,面目无比狰狞。他一抹胸前的十字架吊坠,随着一道黑色的流光,梵天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小爷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