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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八十三章 爱与家庭

光影的碎片停留在了几年前,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看着已经长大的特雷泽和菲欧娅,还有已经显得苍老了许多的丈夫,拉着他满是皱纹的手。

“亲爱的,我这一生过得真的好幸福……”

“对不起……不过,能够在你和孩子的身边,提前离开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

父亲忍着没有流出泪来,菲欧娅和特雷泽不知道哭了多久。

后来,他们的父亲也走了……

“菲欧娅,你要和特雷泽好好活下去……”

看着眼前的这般场景,菲欧娅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它们都曾真实地发生过,但是这些东西早就已经不属于她了。从父亲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这些光景都丢进了内心最阴暗的深处。

为什么这朵花会勾起菲欧娅这些掩埋已久的回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菲欧娅回过神来,看着这朵神奇的小花。它正在用自己暗淡的颜色,热烈地绽放着。菲欧娅沉思了一下,又缓缓地伸出手来。再一次碰了碰那柔弱的花瓣。

黑雾又缓缓升起,这一次它流进了菲欧娅的脑海中,回忆的大门似乎再一次被打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菲欧娅眼前的,不再是她自己的回忆了。

眼前模糊的黑雾一点点散去,菲欧娅看到了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妇。妻子的怀里还抱着另一个小孩子。丈夫弯下腰,对着那个孩子亲昵地笑着。

“你的名字是西娜丝,是世间最圣洁的化身。”

躺在母亲臂弯里面的西娜丝,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地笑着。

“是西娜丝的记忆吗?”菲欧娅的头脑依旧清醒地思考着。

时间的齿轮继续旋转着。不知流转了多少年。那对夫妇再次出现在了菲欧娅的眼前,这次他们年长了许多。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成熟的痕迹与莫名的忧愁。

他们站在一个漆黑的祭台前面,祭台上面交叉摆放着两把雕琢精致的镂空利刃,在周围阴暗的环境中闪耀着明亮的光,华丽得像蝴蝶的翅膀。

“亲爱的……”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们必须这样做吗?”

“这是月神的旨意,也是我们的宿命……”他的妻子神色凝重地说道,“神灵降下了一个声音,暗月必将照耀整个世界。而我,只是引导那新月升起的第一颗星。我是族人们的先行者。为了我们的部落,这一次就让我堵上自己的一切吧。”

“可是……”男人犹豫着,无法决断,“部落的老祭司说过,只有最纯洁的人才能够承载月神的伟力。只有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的人没有欲望,没有恶意,也不存留念……只有这样平静的灵魂,才能真正地成为月神在这个世界的化身……亲爱的,你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女人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能够获得多少力量,会变成什么样子,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先行者。我爱你,爱着罗德和西娜丝。我害怕会失去这一切,害怕没有你们在身旁。我害怕我的幸运、我的幸福会转眼远逝。我为这世间的一切美丽着迷,为这世间的一切美好留恋不舍……我看不开、也放不下……也许,我根本就不合格……”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现在的老族长了,只是他的言谈举止,和埃莉诺那天转述的样子实在是相差太多。让人不敢相信,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居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还算年轻的族长忽然紧紧的抱住了他深爱的妻子:“亲爱的,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和孩子们都能好好地活着,什么先行者,什么月神的伟力……我们全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们,你们才是我的一切,我的全部……”

妻子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你要明白,你是我的,是孩子们的。也是所有族人的。为了族人们的存续,我们必须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代价。我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接下来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会让西娜丝在接受这份力量的时候不在迷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部落,为了我们部落的一切……”

“亲爱的,不要……你才是我的一切。”老族长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没有人能想象到一个男人能够哭到那样伤心欲绝的地步。

“答应我,”妻子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道,“让西娜丝成为真正合格的神侍者。没有恶念,没有欲望,没有牵挂……她拥有着部落有史以来最纯洁的躯体、最圣洁的灵魂……她最有希望成为真正的神侍者,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她探寻这晋升仪式的秘密……”

“亲爱的……不要……”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一个男人苦苦哀求到这个地步。

但是他的妻子最终也没有回应他的请求。

“对不起……”

她轻轻地推开了丈夫挽留的双手,缓缓走上祭台。

祭台上那对交叉的利刃,忽然放出了银色的亮光。一点点地吞噬了她。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一丝好的或者坏的征兆……

老族长发了疯似的,大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妻子。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菲欧娅觉得,就连自己母亲离去的时候,自己的父亲都不似现在这个男人这般难过。想到这里,菲欧娅心里又是难过为了自己的父母,也为了西娜丝的父母,又是羡慕、妒忌。

双刃散发出的凛冽寒光渐渐褪去。刚刚拥抱寒光而去的那名女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冷月】和【霜刃】如同一双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继而缓缓落下。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像一点点出现在祭台上。

它依旧是人的形态,只是说不上它还是不是人了青紫色的皮肤,头上长着尖刺一样的角,青面獠牙,瞳孔里面燃烧着蓝色的火光,皮肤上散发着一阵诡异的死亡气息。

菲欧娅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它和人类没有关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曲解了神灵存在的意义了吗?”

在扭曲的信仰下,他们在盲目地追求着力量。最终诞生了这样一个扭曲的畸体吗……

那只怪物跳下祭台,捡起落在两边的那两把利刃,高高举起,仿佛是在给它们注入力量。

“你……你……”老族长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只怪物,“你不是我的妻子……”

那只怪物似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站在老族长的面前。仿佛它来自另一个更加高贵的世界,所以有权力藐视这个世界的一切。

“但是你是她付出了一切才换来的成果。你的身上寄宿着她的希望。”老族长看着它冰冷阴森的面容,镇定地说道,“你愿意帮助我们,让新月升起吗?”

那怪物微微颔首,像是在表示同意。

“来吧,新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

接下里的场景,菲欧娅也非常熟悉了。儿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这就像是压在柴堆下的火星,只要多一点空气,就可以熊熊燃烧。

杀戮、火光、血浆……

硝烟、哀嚎、悲鸣……

无数的士兵向前冲锋,又不断倒下。身后还有更多的士兵在前赴后继……

生与死,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切都恍如云烟,转眼之间都消散了。只剩下了老族长,独自面对着那只遍体鳞伤的怪物。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失败……”

“你身上寄托着她的希望,你绝对不能倒下!”

怪物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却充满了疲倦与无力。

它的右臂已经被斩断,残存的左臂也伤痕累累。

【霜刃】无力地坠落在了地上,插进了脚下的土地里,而【冷月】早已不知所踪。那只怪物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照耀在它的身上。最终,它在这阴冷的月光中,化作了一缕青烟……

“不!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你不能走!”

老族长无力地跪在地上,不断地挽留着那缕缓缓变淡的青烟。

最后,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霜刃】孤单地闪着寒光。

“不!不要离开我!亲爱的,不要离开我!”

那绝望的哭号回荡在时间的长流之中。

……

多年以后……

“爸爸,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出去玩呢?”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的任务不在这里。”

……

“爸爸,为什么别的小孩子身边都有其他人,我却一个都没有呢?”

“你不需要他们,你的道路通向别处……”

……

“那我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普普通通、安安静静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