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水郡位于天运国南部，面积在数百郡城中不算太大，其每年上交给天运皇室的灵晶却总能名列前茅，正因这一点，使得其富裕之名远远流传。
郡城西面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半山之上直入云霄，云海翻腾，蔚为壮观。
此时正当开灵之期，山口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各种大小家族，组织纷纷打着高端大气的旗号，为了吸纳到新鲜血液无所不用其极。
“苏家免灵晶开灵，包成功，详情请到苏天人处咨询。”
“陈家免灵晶开灵，包成功……”
“任家免灵晶开灵……”
“南城……”
当然这种事情可信与否，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毕竟好话谁都会讲，世上却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群外一个年约十四，五岁，一头黑发扎成两条双马尾，脸蛋有些婴儿肥的俏皮少女，正拉着一个年岁不相上下的俊美少年郎往人群所在的山口挤去。
“小雨乖，这些人都是骗子，信雀儿得永生，保准不会错。”
少女连哄带骗的拉着少年郎，脚步却丝毫不慢。
少年郎俊美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一声不吭，却也没再作停留。
两人自然便是日夜兼程赶到川水的莫雨与雀儿。前者为了方便行事早已扮回了男装，后者的伤也恢复了不少，行走间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四周五花八门的呦呵，让莫雨有些恍惚。
这口号，怎么那么熟悉呢？
江南皮革厂倒闭啦，全部东西赔本大甩卖啦，手袋只要二块钱，你没听错，只要两块钱！
走过路过的朋友不要错过喽，两块钱买不来吃亏买不来上当，你还在犹豫什么…
特么这画风真不对啊…
这真不是某个蓝色星球特有的营销手段？
莫雨心里嘀咕着，已被雀儿拉着冲开了人群。
来到山门前，只见少女两根玉葱般手指夹着一块银色令牌在门卫眼前晃了晃，便轻松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莫雨身躯微僵，她发现门卫的眼神怪怪的，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底细，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莫雨回头细细打量了门卫一番，除了一身强健肌肉外，却没发现与泗水镇的黑衣守卫有什么不同。
不过身在川水郡，她知道此地的仙修数量远不是黑山那些小镇能比的，因而也不敢造次。
“快走啦，马上就要午时了。”
少女却哪里管得了某人心中的小九九，俏脸满是兴奋与期盼，
莫雨无奈，只好苦笑跟上。
据说午时开灵的意头比较好，成功率比较高。
反正雀儿是这么说的。
莫雨本来还准备在郡城收集一些信息，先前也想去了解一下各种广告背后的故事来着，只是为了赶这个午时，都被耽搁了。
雀儿这女人很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莫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你说她是女孩？
好吧，那就女孩。
只是莫雨习惯性把一切心肠歹毒却笑脸如花的女性统称女人，不管是八岁小孩或是八十老妪。
雀儿这女人真的很奇怪，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精，不管你有多大的仇恨，有多大的戒备，在她面前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融。
那日在山坳，莫雨趁其昏迷用尽了所有手段，试图将体内那缕影分身消灭无果后她甚至想要杀死对方。然而每当看到其苍白却安详的睡眼，就像大热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好不容易激起的杀意瞬间便烟消云散。
许是在那一天天相处中，许是在那一声声小雨里，莫雨的警惕也如同那杀意般，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莫雨仔细想过，就算对方要挖坑，自己光棍一条也没啥可坑的。
入得山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石阶梯，宛如一条巨大蜈蚣，蜿蜒着伸进山腰的云雾中。
两人缓步而上，没有再作交谈，气氛却不尴尬。
望着上方翻滚的云雾，莫雨眼神有些飘忽。
“一张令牌就能让两人开灵么？如果不能，她这么信誓旦旦骗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才对。”
按雀儿所说，那令牌叫天运银牌，里面最少有一百以上的灵晶，而且拥有者便如同拥有镇主地位，是身份的象征。
据说银牌上面还有天运金牌与天运玉牌，分别有一千与一万的最低额度，同时还对应郡主与国主的地位。
如此逆天的令牌，其制作背景自然也不会简单，事实上它们都出自天运钱庄，能把天运两字当做招牌的，自然便是天运王室。仅凭这点，其信誉自然是不会有问题。
这种令牌并不认人，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得到它便能自由使用，当然前提是你要保得住性命。
至于雀儿手中这块令牌来历，不用说便是那天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如果真有如此作用，莫雨倒觉得不亏。
虽然警惕少了几分，莫雨对这女人的保证可不敢相信。
她默然走着，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情况不对她就先行退去，实在不行就只能借助家族开灵了。
至于为奴二十年什么的，呵呵，她莫雨是那么安分的人么？
两人脚步不慢，走上云雾缭绕的山腰，入眼所见一切事物都变得若隐若现。
视线尽头的楼宇，大概便是她们的目的地。
脚下的一块块青石，便是通往天国的阶梯。
越往前，莫雨心中也就是愈发期待与不安，期盼了这么多年，如今终是走到了这一步，能淡定那肯定是假的，她又不是圣人。
“小雨，雀儿会想你的。”
手掌突然被一只柔软小手捉住。
少女双眼泪水打着转，神情不舍又有些幽怨，活生生就是被抛弃的小媳妇模样。
掌心传来柔弱无骨的触感，虽然不是第一次了，莫雨还是有些错愕。
这又是闹那样？
莫雨懵圈，两人开灵后确实会各奔东西，事实上她还真不想跟这妖女呆太久，只因时间长了她怕自己被卖了还会帮人数钱！
可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我们只是单纯的相互利用好不好？你至于这般可怜兮兮的么？
莫雨扶额望天，满头黑线。
这女人的戏演的不是一般的好，总之她莫雨是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嗯，没有破绽就是真滴？
简直莫名其妙！
“你的午时快到了…”
莫雨朝那边若隐若现的楼宇瞥了眼，示意少女快点。
或许是午时这好意头对少女真的太重要，她闻言不再说话，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却也不再作停留。
穿过层层云雾，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座九层高塔，塔身古旧，整体呈青灰色，沧桑之意远远便渗人心神。
此处没有想象中热闹，许是开灵第五日该来的都来过的缘故，塔下显得极为冷清，给人神圣肃穆之感。
正对石阶的朱红大门，两个守卫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若不是看到那块银牌时脸上流露出的些许恭敬，莫雨还会以为他们是两尊傀儡。
塔内光线昏暗，莫雨被少女拉着一路小跑，只能模糊看见一些大致轮廓，让她有些不适的是，在这里魂念几乎不能离体，仿若潜在水中的感觉。
哒哒哒哒！
急促脚步声在空旷塔内回荡，显得异常响亮与诡异。
莫雨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两人沿着楼梯来到二层，这里的大厅空空一片，只是光线比起底层要好了一些。
在三层，莫雨终于看到了人影，略微不安的心弦终是紧绷了起来。
视线里，一位少年赤着上身盘膝而坐，一个白发苍苍的慈眉老者站在其身后，枯槁的手掌按在其头顶。
少年紧咬牙根，嘴角挂着血痕，稚嫩脸庞微微扭曲，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似乎在经受着极大痛苦。
想来这便是开灵。
莫雨没有见过却不难猜出，自然也知道开灵要经历大痛苦，所以少年的反应她并不觉得奇怪。
让她心弦紧绷的，是少年身边躺着的一具尸体。
尸体也是年岁不大的少年，其脖颈上被撕咬开巨大伤口，深可见骨。最奇怪的是这般大的伤口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地上也看不到半点血痕，仿佛其体内的血液都凭空消失了般。
四层！五层！六层！
越往上，莫雨的心便越发沉重，漆黑双眸有了怒火燃烧，不是因为同情那些死去的人，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又落入了一个圈套中。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画面，只是换了开灵人与被开灵人以及地上的尸体。
莫雨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她漆黑双眸精光乍现，随身长刀更是丝毫不慢，反手便架在了少女白皙脖颈上。
“这时候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莫雨声音低沉，有些伤心或者说失望，更多的还是愤怒！
她以为她就算坏，就算有着一些小算盘，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就算是铁石的心，也该被捂暖了些吧？
然而呢？她却想要她的命啊！
莫雨震惊，愤怒，因为同伴的背叛，更因自己居然不知道开灵需要人血。
是献祭？还是其它什么？
为什么以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真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吗？
雀儿望着眼前一双黑瞳，没有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
她只是低着头，不出声也不还击，也不知心里有没有一丝愧疚。
莫雨没有等到回复，却等来了一记重击。
一道佝偻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旋即便是呼啸的掌风。
没有疼痛。
莫雨只觉得后心微凉，一股清流瞬间涌入流转全身，天旋地转，阵阵无力感袭来，她觉的身体好似不是自己般，随之便软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