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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穷途末路

此时的“林侍从”正立于小道尽头,偷偷向外观瞧。

片刻之前,孙崇先行离开之后,他便迅速跟上,于小道尽头紧紧地盯着孙崇的一举一动。

从身形装束上来看,“林侍从”便是那个同孙崇一并离开大司马府之人。只是不知他究竟使出了何种何种手段,竟在临死之际让司马亮饶了他一命,还亲自送他与孙崇二人出府离去。

二人一路疾走,行至此处之事,前文已表,不再赘述。

眼见孙崇一出小道便放缓步伐,收敛神色,转而是一副照常出城之样。其状泰然,若不是“林侍从”一路相随,当真也会被孙崇这幅模样给迷惑住。

孙崇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行至西阳门下。此时正值天子出殡百官跟从之际,西阳城门内外,各有一队值守卫兵负责城门护卫,较之往日的一队,人数倒是多了不少。另有四名城门官负责给进出城门之人登记、收税。

天下服丧,若无必要之事,此时百姓也都不愿外出,故而城门内外进出之人不过区区十数。但即便如此,城门内外还是排起了两条短短的队伍,毕竟登记、检查较之往日同样也是繁琐不少。

约莫盏茶的时间,孙崇身前的人已经登记检查完毕,出了城去。他向前迈出一步,走至两名城门官身前。两名城门官,一人手捧竹卷一手持笔,边问边记:“孙君,灵堂安好?”

很显然,孙崇每日进出皆走这西阳门,早已与这里轮值的城门官相熟。

“谢过大人,尚且安康。只是旧疾难遇,需日日服药。吾此归…”

孙崇话尚未说完,那执笔的城门官便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其实类似对话只要他当值,几乎次次都会听到一遍。当然了,这也怪他自己次次都问。

另一城门官也冲孙崇点点头,二人自然也是认识。他倒是并未多言,大概已是吸取了同僚的教训,直接上手拍打起孙崇周身,检查他身上是否藏有违禁之物。

孙崇倒是很配合,一丝抵抗的意思也没有。

那执笔的城门官刚想提笔写下孙崇的姓名,又感觉太过麻烦,反正出城也无需收税,干脆放下笔来等另一人检查结束,便会放行。

另一人所行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随意拍了两下确保其身上并无刀剑,便冲孙崇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城了。

孙崇冲二人微微做了一揖以示感谢,有意无意地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小道的方向。便云淡风轻的向门外走去。

藏于小道之内的“林侍从”见孙崇如此轻易地便出了城,心中大定。又于小道之中驻足了数息时间,再三确认周围并无监视之人,轻出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迈步走出小道。

谁料,刚走出十几步,尚未走上官道,“林侍从”只听得隐隐传来“轰轰轰”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看去,远处官道之上,一队步兵排列着整齐地队伍,正向着西阳城门缓缓跑来。

闻步履疾行之声,虽是低沉但却浑厚,若非百人之上实难发出此等响动。更为难得的是,虽是上百人一同跑动,但脚步声整齐划一,足可见这队人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队列之中除了脚步与盔甲摩擦碰撞之声外再无异响。

队列之首,一人骑于马上,一手持缰,另一手高举令牌。虽与城门之处尚有一段距离,但已口中高呼:“持天子令!关闭城门,一切人等不得出入!”

城门处的守卫、城门官还有等候登记进出的人都是听到了这一声命令。百姓自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驻足观瞧。但是那四名城门官反应极快,回首便冲身后的守卫下令道:“速速听令,关闭城门!”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来着究竟何人,单单从其服饰和身后上百名士兵,就知道恐怕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当务之急立刻听令便是最为明智之举。

反观“林侍从”,待他大约看清那马上之人装束之时,毫不犹豫,转身便走。用着与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退回了小道之中。他虽也不认识这来着究竟何人,但从此人装备服饰便已看出,来者乃是步兵营的人。而此人所率的士兵之中,除了步兵营的士兵之外更混有射声营的弓弩手。

都不需要思索,直觉已经告诉“林侍从”,这队步兵受命前来关闭城门,一定是与自己有关。极有可能是太尉杨骏派来杀自己灭口的。

还未来得及跑入小道之中,那队步兵便已从他的身后跑过。百人之中自然是有人看到了他,更有心者对于“林侍从”向城门相反方向奔跑的举动心存疑问。不过军法严明,队列之中严禁交谈,再者他们只是受命前来驻守宫门,阻断进出,至于其他并不在他们职责之内。故而最多也只是多打量了“林侍从”两眼,并未出声。

加速奔跑了几步,“林侍从”终于是顺利地跑回了小道之中。他连喘粗气,偷偷向外窥探。只见此时那队人马已至城门之下,而城门也已经缓缓关上。他心中明了,从西阳门逃出城已是不可能之事。不只是西阳城门,这洛京十三城门此时恐怕也都已关闭了。此时他若还想出城而去,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并无他法,此地不宜久留,“林侍从”只有顺着来时地路快步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林侍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只怕是已经彻底落入了杨骏的圈套。当务之急只有回大司马府中,再做筹谋,才能另寻他法出城而去。心念至此,他脚下步伐又是快上三分,用着比来时更快地速度向着大司马府走去。

当然“林侍从”尚未慌神,依旧是尽量挑着小道而行。不多时,他便行至另一小道之中。此小道已离大司马府不远,只待转角之后再行一段,便是铜驼街,街对面便是大司马府。

“林侍从”心神稍定,疾行数步,至转角处,刚刚探出头去,他便像撞在了一堵墙上一般,骤然停了下来。不但如此,他还迅速将头又收了回去,不用猜,他一定是看到了些什么。

只见小道转角尽头,有一队骑兵坐于马上,面冲巷外,静静地藏着。若不是骑兵坐下之马不断地打着响鼻,盖住了“林侍从”的脚步,只怕刚刚“林侍从”一探出头去便会被抓个正着。

很显然此处不通,“林侍从”放轻脚步,默默退出小道。转而又入一小道,此道尽头亦能通往大司马府。只是这次,他学聪敏了,不再疾行,而是尽可能的放轻脚步。果不其然,在小道的最后一处转角外,藏匿着另一队骑兵。又试了其他几条小道,竟然每一条内都藏着几十名骑兵,以合围之势将大司马府团团围住。

早在看见第二批骑兵时,“林侍从”就已经认出,这些骑兵皆出于越骑营。联想到越骑校尉与杨骏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杨骏已经设下伏兵欲有所图。

即便不知其目的究竟为何,但哪怕“林侍从”再傻,他也知晓,这群骑兵的目标正是大司马府。他更知晓,只怕此时就连这大司马府都已经不再是安全之处,若是此时还要执意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送死之举。

此刻“林侍从”心中当真心如死灰,城难出,府难回,若是流窜于城中,被抓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藏匿又不知该去何处。一时之间,他真是没了主意,有些颓然。

但人至绝境,本能求生,往往会比往日更为聪慧。也许同时上天也还不准备抛弃他。突然之间,“林侍从”脑中有灵光一闪,仿佛福至心灵,这洛京之中当真有一处,可供自己容身藏匿。

不再多想,时间宝贵,“林侍从”迈开脚步向着心中的那个地方,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