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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烟火人间,安得太平9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在钱的份上,终于还是小心地说:“老烟杆子,死了。”

兰疏影和张叔对视一眼。

张叔是想起她说过那个老头就是老烟杆,这个女人的话彻底坐实了老头是鬼。谁小时候没听过几个山野鬼怪的故事?可真要换成自己亲身经历,感觉就不一样了。

而兰疏影想的是,这家的男主人之前用吹嘘的口气说过货郎的故事:那个外乡来的贾姓货郎,就是因为跟老烟杆子拼酒喝醉了才去青蛇娘娘庙里放肆,睡梦中被毒蛇咬死。

货郎是两年前死的,那时候老烟杆子还在世……也就是说老烟杆子是个新丧鬼。

一两年的新鬼不应该有那样的实力。

还有那个稻草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稻草人相当于老烟杆子的分身,她烧了他的魂,却还留有一丝意在稻草人里,要是白天放着稻草人没烧掉,老家伙以后恐怕还会回来。

“他家守义庄有好几代人了,老烟杆子他活着的时候就神神道道的,喝醉了还说他师父要来接他登仙,也就是一年前,他喝多了,是跌进河里淹死的,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气了,脸上还笑着呢!”

女人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我不同你们说了!”她转身就跑。

想想尸体僵着一脸笑的样子,确实得慌。

张叔还在走神,听见女孩的声音说:“叔,去一趟青蛇娘娘庙吧,也顺路。”

兰疏影提起她那个包袱。

她不太高兴,因为那个女人收了她的钱,却只答了一个问题还没说那两个庄子是怎么回事呢。

今天本来就该去玄门。

按女人的说法,青蛇娘娘庙就在上山的路上,正好去看看。

庙堂占地不大,外面的树木有彩色丝线相互连着,为行人指出一条路,两人就顺着丝线的指引,进了娘娘庙的前院。

脑袋后面连着大辫子的精壮男人三五成群走进去,虔诚地焚香祷告,希望自己这趟上山平安,并且能满载而归。

也有小脚女人相互搀扶着进去求子,那就有专门的妇女接待了。

这位青蛇娘娘是被铸了金身的,内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外面用颜料涂抹出白里透红的芙蓉面,飞仙髻高扎在脑后,层层叠叠的彩衣底下露出一截形状优美的蛇尾。

连蛇尾上的鳞片都是精心描画过的,可见当地人对她的崇敬感激。

香火气味稍有点呛鼻。

兰疏影自己清楚,她身上带着浓烈的阴煞,贸然进去等于是向这位青蛇娘娘挑衅。

她现在伤了一只胳膊,鬼王不在身边,只有火莲这一种手段可用,偏偏火莲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核武器,要么只用来震慑,一旦真的用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换句话说,得把这座沾着妖气的小庙烧成一片废墟。

跟一个修行几百年的蛇妖闹成那样,没必要。更何况按这个情况看,青蛇还是个不错的妖精,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信徒。

所以她没进去,让张叔自己进去上香,她带着老邓那包没烧化的遗骨等候在外面。

柱子后边有两个少年在玩耍。

大概因为哑妹这具皮囊生得确实标志,其中一个把辫子绕在颈上的少年时不时看她一眼,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显然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兰疏影背靠土墙坐着,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耳边却不断地飘来两个少年的对话,她本来嫌他们聒噪,听着听着,却入了神。

他们在讨论自己家亲戚的事。

一个少年炫耀说,他母亲娘家有个妹妹,原先是专门给人当奶妈子的,前两年撞大运,被一位老爷看中,抬进门当了二奶奶,现在吃喝不愁,回乡探亲都是大排场,昨个还给了他一份见面礼,那礼品又是如何如何的贵重。

另一个少年大概是酸了,语气不太好,问他那怎么今天还出来玩,不在人家面前多卖卖好,没准手里还能多得几个。

先前那少年沉默了一会,挠着头说:“我其实不太喜欢她。我娘说了,她干的那事丧良心。”

“嗯?她干了啥事?”

有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然而毕竟是年纪不大的孩子,也因为这亲戚关系毕竟还隔着几层,少年也就说了。

他那个姨妈本来是个寡妇,家里有几个孩子,前三个早就成家了,只有最后一个没长大。

那时候一到腊月,花炮是最抢手的俏货,什么鞭炮、麻雷子、二踢脚,五花八门,热热闹闹。坏就坏在这花炮上,他姨妈家最小的那个是个男丁,好不容易磨来两个麻雷子,放了一个不过瘾,拿着第二个麻雷子琢磨出了新玩法。

这一玩,出大事了。

“我那时候就站在屋顶,听见声音的时候,真被他吓傻了我……”少年现在提起来还心有余悸,“衣服上,地上全是血,他满脸都是碎陶片和骨茬子,越动血越多,别提多吓人了……”

“啊……”另一个张大了嘴,呆滞地说:“那,那怕是活不成了吧?”

少年叙述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忘了要吸引漂亮妹子的事,他把声音压低了:“治都没治,哪知道能不能活……”

兰疏影将一侧耳朵贴在墙上,静静听着。

其实听这情况就知道,那个受伤的孩子八成活不下来,就算换到医疗科技更发达的现代,这伤也不好治,更何况在这种时候。

传统的中医手段管不了这种急症,西方的抗感染疗法和手术又没完全传进来,就算有,以一个奶妈子出身的女人,她的受教育程度首先就让她不敢去向金发碧眼的洋人求助。

然而听到后续发展,兰疏影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少年的姨妈发现儿子受伤,跑进村里哭叫一通,村民都来帮忙,把孩子抬到老郎中那里,说是治不了,又抬到城里去,结果城里医馆不给个准话,要价又高。

村民们念着她家可怜,给母子俩筹了善款,孩子的哥哥姐姐也凑了些。

可是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那么重的伤,人没了也都好理解,到底算尽过一分情谊,村民也都心安,只是偶尔唏嘘两声。

直到少年他爹意外听到一份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