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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谋定

下午,杨文婷和黄小蓉拉着杨学文三人非要吵着闹着去跳皮筋,男生和女生跳皮筋的跳法是不一样的。

女生跳皮筋更注重花样、步骤,跳起来轻盈灵动,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男生跳皮筋往往更注重动作灵敏程度、弹跳力。

两者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个子越高越占便宜,因为跳皮筋有升级的玩法,从脚脖子开始,每升一级,两个充当“桩子”的人就把皮筋提高一点,直到提到脖子的位置。

所以一听说要跳皮筋,五个人里个子最矮的杨学文立马落荒而逃,无论是充当“桩子”还是进行比赛,杨学文毫无疑问是最弱的那一个,他才不会留在那儿丢人现眼呢!

从家里出来,杨学文晃晃悠悠的来到师傅杨二拐家里。杨二拐刚吃了饭的样子,碗和筷子还在桌子上放着,杨学文殷勤的帮师傅洗了碗收拾干净桌子,杨二拐拦了一下没拦住就随他去了。

几年前的时候杨学文就托杨二拐找人做了一大一小两把二胡,小的那把在家里放着,他已经很久没拉了,大的那把一直存放在杨二拐家,每次过来杨学文都会把玩拉奏一番。

今天也一样,师徒俩人一人拿着一把二胡,并排坐在房檐底下的门槛上,调了调音,就吱吱呀呀的拉开了。

杨学文一直觉得二胡不同于其他乐器,除了对指法、换把等的基础要求之外,二胡对于音乐素养的要求并不高。

二胡拉奏的是否高明,更看重一个人的经历与心境,而那些大名鼎鼎拉奏二胡的一代大师如阿炳、刘明源等人,无不有着极为丰富甚至可以说是悲惨的人生经历。

若比起人生经历,杨学文人生的跌宕起伏虽不敢说无人能出其右,但重生的离奇诡异程度若说出来也足够吓坏一大群人了。

两世的人生经历,再世为人对生活的感悟,注定了杨学文对于生活和生命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理解,所以杨学文拉起二胡来,总有一种有异乎寻常的沧桑感在里头。

杨二拐一直固执的认为杨学文是学二胡的天才,也是源自与此。当然杨学文不光在二胡一途上是个天才,在其他方面的天才也是有目共睹。

师徒俩人坐在门槛上吱吱呀呀的拉了一下午,杨二拐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一生孤苦,没有子嗣,此刻有杨学文陪着拉二胡,他觉得这就是生命中最快乐的事儿,所以兴之所至想到哪儿就拉到哪儿。

杨学文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不需要费心思想着拉什么曲目,一切跟着师傅的音调走就对了,用不着仔细思量,没有俗事牵绊打扰,放空身心,拉到哪儿心就跟到哪儿。

杨弯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老一少各自倚着门框,坐在门槛上,手里各拿一把二胡,对着夕阳,吱吱呀呀的拉奏着。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然而一切随心所欲,拉出来的音调却是那么的凄美,那么的动人,有那么一瞬间,杨弯甚至痛恨自己走进来,打断了两个人的状态。

二胡吱吱呀呀的曲调声戛然而止,是杨学文从那种无欲无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停止了拉奏,杨二拐也顺着杨学文停了下来。

杨弯懊恼的站在院子里,杨学文给他报以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一刻,杨弯差点就以为杨学文真的是一个纯净无暇的孩子。

杨学文与杨弯互相寒暄了两句,杨弯率先将话题引入正题,说起了早上的“小字报”事件,并且给出了自己的推测,说刘喜子有很大的嫌疑。

杨学文赞同的点了点头,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来判断,刘喜子都是第一嫌疑人。杨二拐原本正从门槛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听到两人说起刘喜子,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说:“我中午从邻村丧事上回来的时候,在张青山家的门口碰到了刘喜子和韩大娃,俩人刚从张青山家出来,心事很重的样子。”

说完之后,杨二拐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显然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

听了杨二拐的话,杨学文一脸迷糊,他还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主要也是杨学文并不知道张青山和韩大娃与父亲杨振宇之间的矛盾。

与杨学文不同,杨弯却在瞬间恍然大悟,他给杨学文解释了当初的“工装布”事件,以及之后张、韩二人死赖着不辞职的情况,又将韩大娃和张青山俩人的背景情况详细分析了一遍。

据梗阳县志记载,屠谷村一号矿建矿于清光绪年间,迄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韩大娃就是一号矿的矿长,矿上现有工人100出头,其中半数为HN、SC等外地人。

屠谷村二号矿建矿于建国初期,当时全公社人集体出动参与建矿,杨学文的爷爷杨满堂领导的民兵队更是建矿的主力军。

二号矿就比一号矿要大多了,矿上的工人将近300人,同一号矿一样,HN、SC等外地人占了一大半,张青山就是二号矿的矿长,收外地人来当矿工就是他出的主意。

其实在以前的时候,两座煤矿上,外地工人并不太多,一直到前几年张青山就任屠谷村二号矿的矿长之位之后,情况才发生了改变。

相比于本村村民来说,外地人因为没有跟脚,所以矿长管理起来也就更加的无所顾忌,而外地人干起活儿来也格外卖力,而且听话。

小煤矿有一点和军队一样,这里有清一色的雄壮男性,所以在矿上只有那些业务精通,技术过硬的人才才能真正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

因为张青山对矿上的业务不熟,那些本村的老矿工们对张青山并不感冒,可由于种种原因,那些外地人却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恭恭敬敬。

更何况每次发了工资,那些外地人多多少少总会孝敬张青山一点儿,最重要的是,如果矿上发生什么事故,造成人员伤亡的话,外地人可比本村人好打发多了!

这就造成了之后连续几年,两座煤矿统统不招本地矿工,而外地矿工反倒越来越多的局面。

也是因为韩大娃和张青山对矿上的外地工人有强大的影响力,所以杨振宇一时也不愿轻易罢免俩人,他怕那些占了工人总数超过一半的外地人闹出什么事儿来!

煤矿里可不比咱们平时的工地,清一色的年轻男性聚集在一起,冲动而暴虐的荷尔蒙不断积累,只要出事儿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在韩忠实任职村主任的那几年,两个矿上就曾连续发生过好几起安全事故,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两个外行矿长管理不善的原因,可男人们之间彼此的冲突也是诱因之一。

当时虽然说是要追究韩大娃和张青山两人的责任,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其中除了韩忠实力保的原因,那些外地矿工也出了不小的力。

杨弯本身就是个好打听事儿的人,十里八乡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他全部门儿清。

还记得杨学文这一世第一次见杨弯的时候,就是在屠谷河边,杨弯向当时村里的会计,王丽丽的老公王德亮打听停在刘茜家门前一溜小车的来历。

那时候的杨弯还一文不名,身上时常揣着两包烟,一包是用来装面子的大前门,一包是平时自己抽的公主。

听杨弯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杨学文这才明白,原来这次刘喜子可不是单打独斗,很有可能还拉了两个强有力的同盟军呢!

杨学文皱着眉头思索着,刘喜子这个人和他手下的那一帮子地痞不足为惧,真正有威胁的是张、韩二人手下的两百多个外地矿工以及站在刘喜子背后的派出所指导员,刘喜子的亲舅舅王玉堂。

那么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下个套子让刘、张、韩三个人钻进去,最好还能不暴露出自己来呢?杨学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杨学文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重重的吁出一口长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魆魆的了,杨弯早就走了,他隐约记得好像杨弯走的时候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只是自己沉浸在思绪里没太在意。

杨学文双手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跟师傅杨二拐打声招呼回家去,刚一起身,杨学文就觉的双腿发麻、眼前一黑,载到在地上。

杨二拐家的院子里没有铺砖,杨学文摔了一身一脸的土,好半天他才爬起来,他在门槛上坐了一下午,足足五六个小时,双腿早就木的没有知觉了。

回家的路上,杨学文碰上了相伴出来找他的李强和赵虎子,杨妈妈早就做好了饭,等他回去呢。

家里热热闹闹济济一堂,杨振宇、李从医和黄有为都在,再加上5个孩子和杨妈妈,9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融洽。

看着眼前的一幕,杨学文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他这一生要追求的、守护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等到二十年后,自己这一代人也已成家立业,那时大家还能够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

席间杨妈妈还是没忍住,微蹙着眉头谈起村里开始流传的小字报,黄有为微笑着安抚杨妈妈不用担心,既然想要做事儿,哪能没有点风言风语?

李从医附和的点头赞同,他聊起了近一年来,杨振宇风上任村主任以后干的一桩桩事儿,说起这一年来又有多少村民们手头变得富足,最后以“人民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作为结语,得到了一桌老小的齐力鼓掌。

杨振宇也一脸淡定的安抚杨妈妈说不妨事儿,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土鸡瓦狗不足惧,语气自信而从容,杨妈妈受到感染,原本略显压抑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只有杨学文知道这其中所隐藏的凶险,假如一不小心,真就让刘喜子和张青山、韩大娃二人鼓动那些外地矿工闹出群体**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吃完饭,杨学文借口身体不太舒服早早的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开始仔细梳理白天在杨二拐家里脑海中形成的初步方案。

他要抓紧时间把下午苦苦思索出来的计划丰满、完善;他要确保这个计划能够行之有效、没有纰漏;他得把所有能够影响到这个计划的人和事都算进去,并想出两到三个备用方案。

这将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利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利用自己的智慧去“解决”麻烦,而不像以前一样,大都凭借自己身为重生者的先知先觉能力。

所以这一次的计划对杨学文来说,更像是对他两世为人的一次考试,通过之后就海阔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学文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有女孩子在房间里嘤嘤低语,可他实在是太困了,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撕扯着他的被子,杨学文强忍着睡意,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撑开眼皮,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拽他被子的俨然并不是人,而是两个人形生物,奇怪的是脖子上面本来应该是脸孔的地方,竟然完全是一个平面,就行一个乒乓球拍一样。

他们发出类似于人类女子低语一样的声音,杨学文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才发现原本应该是人类腹部的地方,他们居然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巴,嘴巴里有锯齿状的牙齿似乎泛着幽幽冷光,此刻那牙齿正朝着杨学文的小**咬下来,杨学文猛然间醒来,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杨学文直起身子来,透过窗户看见一轮弯月悬在东面的天空,这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半夜了。

杨学文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搪瓷缸子,里面有晾好的凉白开,他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一夜杨学文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隔壁房间里,杨振宇也正**着身体,躺在床上,床头地下一地烟头。

而200米处,刘喜子家里,刘喜子也一反常态的一个人坐在沙发里,被深深的夜色包围,只有一点猩红的烟头忽明忽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