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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陛天牢,巍巍高墙,深深铁壁,高墙四周有深达数丈的壕沟,沟中俱是足可令一个大活人转瞬化为白骨的“重水”,四角有瞭望高塔,高塔之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长年累月搭架着西梁皇朝最彪悍也最为先进,由当年开国皇后师门“风羽神弩”改造而成的“追风弩”,并在整个墙体及内牢,设置机关无数,设铁甲重兵三千,昼夜拱卫,灯火步声,永远不灭。

更奇异的是,这座牢,是没有门的。

说没有门也不尽然,门户是流动的,暗藏于四壁高墙之内,每日机关排列不同,门户位置也不一样,必须掌管太陛天牢的三位最高首领同时到达,各自对上自己掌握的那部分的机关,才能开启——这也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心思狡诈神鬼莫测的开国皇后本人,在前元旧牢的基础上设置改造的。

这是天牢中最高一级的牢中之牢,关押的都是涉及军国和皇室的要案重犯,基本上,据史书所载,数百年来进入这座号称“铁狱”的重牢的人,虽然寥寥无几,平均五十年接客一次,但是从没有活口出来过,而曾经在这座铁狱呆过的要犯,最低标准也是郡王,其中前元以宗族之疑掀起滔天血案,弑君未成而杀人数万,以成山白骨建造王府最后被亲人刺死,死后赐号“枭”的雍王元蔚,就是此牢大名鼎鼎的住客之一。

能与这些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凶人一同列席于此,成为太陛天牢牢犯名册上以朱砂书写的成员名册中的一员,秦长歌觉得,作为小宫女明霜,实在非常光荣,作为真身睿懿——算了吧,那真的很糗。

一线月光,从牢顶那扇小得不及包子臀部尺寸的窗子泄下,在同样是铁质的地面上涂抹上一层暗淡的浅灰,秦长歌瞅瞅那以赤河明铁建造的窗子,再瞅瞅以纯铁制造,连挖个洞都不可能的牢房,大骂设计者厚黑无耻——她又忘记这牢房的改造是她老人家的手笔了。

好吧……全是铁的也有个好处,就是绝对没有老鼠。

不仅没有老鼠,连声音,也绝对不会有。

秦长歌非常阴毒——当然这是强调了很久的事,已经无需赘述了,她早在前前世就知道,绝对的寂静对人的精神意志的摧毁力是无比强大的,除了早已习惯无声的聋子,正常人在完全黑暗无声的环境中超过一定时间,会产生很多奇异幻觉,最终导致神智很有可能出现问题,所以她规定,牢房四周不许人靠近,不许发出任何声音,保持绝对的寂静,直到逼疯犯人为止——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萧琛如果不急的话,只要把头顶窗子命人给关上,最多等上一周,就算秦长歌心志比较强大,在此刻没有丰沛内力护住心脉的情况下,只怕也难免如他所愿的出点精神问题。

唔……也许等下就有人来关上窗户了。

四周很安静,如同深水、冷渊、墓地般的安静,是那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白骨,鲜血,幽魂,无声飘荡的鬼火、记忆中以为早已忘却的不欲面对的往事的安静。

……绝对的静默里,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敲击的声音。

单调,枯燥,而又奇异。先是有一定的节奏,随即便凌乱无序,凌乱一阵子后,又开始了有节奏的敲击,那频率十分古怪,在这极度的寂静里,飘邈迤逦,游丝浮云般捉摸不定,明明只是普通的敲击声,在压抑黑暗烦乱之中的双耳听来,却宛如心中执念之人的呐喊,宛如慈母游子求归的呼唤,又或者是女子的娇啼和男子的叹息,响在空旷冷寂的飘摇夜风中,如真如幻似是而非……引得人忍不住竖起耳朵,要去细细聆听。

……一线幽光里秦长歌熠熠双目,宛如夜明珠般光华迫人。

她突然冷笑一声。

爬起来,歪歪扭扭的摸到墙边,试了试,果然,这种铁表面不平,一划一条白印子。

秦长歌把指甲在墙角磨了磨,磨成尖锐状,很认真的刻:

“傻帽明霜,到此一游。”

想了想,又继续刻:

“老婆当面也不识的傻帽加一级萧胤成,我诅咒你迟早到此一游。”

胤成,是萧玦的字。

偏着脑袋想了想,秦长歌皱起眉头,喃喃道:“傻帽加一级,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你在玩什么把戏?”

摇摇头,算了,懒得理他。

再想想,又刻:

“小叔子,以下这段话写给你,我想你迟早都会看见,你不想看见我也一定要让你看见,对了,白话文你看懂不?你那么聪明,小事一桩,我就不翻译成古体了,我还得留点力气对付你等下的暗杀呢——小叔子,当年石板桥上的霜,很冷吧?当年你哥舞剑,很美吧?你在心里记了这么多年,你何必呢你?你是觉得,你哥也一定记得是吧?咱不撒谎,你哥是记得,但他的记得和你的记得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何苦来呢你?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哥子尽管骗,嫂子不可欺?”

“你招惹我了,”秦长歌写得兴起,继续写,“我不想招惹你,你却招惹我了——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真正动手的不是你,你顶多算个外围人员,我老人家告御状,要的也仅仅就是逼你老实给点线索,要知道我老人家做事从来不喜欢按常规来,报仇非得告御状解决?我这仇御状能解决?切!——可是你不知道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作祟呢还是你有啥难言之隐呢,你宁可滥杀无辜你也不肯开口——你在隐瞒什么?小叔子,你可知欲盖弥彰?你可知匣剑帷灯?你可知论起阴谋诡计你嫂子谦虚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你会后悔的,真的,你嫂子不说大话,别看咱现在在太陛天牢你在富贵王府(其实我看你现在也不在王府,你没空,你得安排怎么杀人如草不闻声的解决我呢,你比我忙,辛苦辛苦——不过我敢打一块钱的赌赌你一定白忙)但是迟早我会让你换个地方呆着——虽然你不心疼我但是我心疼你,这里太冷,你冻死了你哥这辈子又要做噩梦,我决定了,你去安平宫吧,专门幽禁亲王的冷宫,欢迎你成为安平宫第一个西梁皇朝王族的光荣住客。”

心疼的收回手指,秦长歌哀怨的看着自己纤纤十指给磨成了光秃秃的平面,大恨,再添一句:“我好容易养成的指甲都为你磨没了,你拿你的王府资产一起赔你嫂子,还有你侄子,快要过生日了,你给送幢别墅吧?谢谢。”

算算时间,又偏头听听,秦长歌换个手,继续写,这回默写诗词,同时很有素质的注明转载:

“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犯睿懿者,虽猛必推!”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只怕你等不到。”

“自古美女多夫君,长使英雄泪满襟。”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一个声音高喊着:他妈的,都锁着?”

“莫愁前路无仇家,只怕身后有情敌。”

“爱国爱家爱包子,防火防盗防小叔。”

一边写一边大笑,秦长歌得意洋洋正写得兴起,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微光一黯,宛如星火跳跃一霎随即归于沉寂,整座小小铁牢,顿时沉入极度的黑暗寂静之中。

秦长歌笑容一敛,刚才的得意癫狂之态已经不见。

刚才极度寂静里突有声响,立时引起了她的警觉,那声音细微却古怪,引人沉溺,秦长歌初初听了几声,便发觉这是控人心神的“音杀”之技!

“音杀”是流传于武林史上的奇异武技之一,据传最早由“音魔”完颜沁霖所创,完颜沁霖死后,此技渐渐不为人所知,但秦长歌知道,当今天下还是有几个门派会这门绝技的,这几个门派,大多是那位风流绝世的完颜音魔的情妇小妾后代,当然,千绝门不是。

音杀杀人,方式有好几种,有引人躁狂的,有诱人内心黑暗的,有使人自断心脉的,这都是对付武功高强之士最有效果的手段,而最不为人所知的,连秦长歌也从未见识过的,却是利用外力所辅,大面积杀人的“群杀”。

以极度黑暗寂静为辅,诱使不会武功之人出现幻境,自寻死路。

比如,今夜明明应该超级寂静的太陛天牢外,突然传来的异音。

今夜太陛天牢关押的,都是不会武功的人。

对方,真是好生强悍啊,强悍得连秦长歌都不得不第二次佩服——短暂时间内,居然能找准杀人的最佳方式,居然能找到会这门几乎失传的杀技的人,毫无痕迹不动声色的,便可以解决掉这批犯人。

看起来,也就是犯人不堪压力自裁罢了。

连怀疑都不会有,因为睿懿同学的天牢设置,本就是让人有进无出,功能就是要你或压抑或疯狂而死。

对方只是巧妙利用了这个功能,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点,因势利导而已。

天衣无缝不落痕迹的杀人方式,得手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惜对方不知道主犯是秦长歌,那个阴险毒辣,见识广博,遇强更强,遇弱扮弱的腹黑狡猾人物。

几乎在辨认出音杀之技的那一刻,秦长歌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黑暗中养精蓄锐了,这个时候安静聆听,就会被黑暗和异声交织成的杀人之网笼罩,一步步被引导入死亡陷阱。

必须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必须思考,分神,以自身思维的发散,将外来干扰拒之门外。

她在墙上揭露萧琛,是思考,理清心中的疑惑和思路;胡言乱语,是为了引发自己对前世的回忆,信息量丰富的前世经历,有许多事情可以慢慢咀嚼。

音杀?滚一边去。

唯一可惜的是,睿懿同学太狠毒了,把牢房设置成一进一出的齿形形状,每间牢房都隔音并有距离,声音无法传出去,否则秦长歌敲击铁壁发出声响干扰,还能救救其他无辜的证人。

他们……都死了吧……

秦长歌微微叹息,唔……出去后,要拨点银子照顾好人家的夫人儿子小妾情妇银子庄园了……

刚才自己在墙上写搞笑诗词,大笑之状,想必已经落入有心人眼里。

他们定然摸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癫狂了,还是仍处于清醒状态,最起码现在自己还没死,对方就绝不罢休。

关窗,是下一步的暗杀计划吧?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黑暗中秦长歌一双平日里春水般的眼,闪着黑狐般狡诈幽魅的光。

长而幽深的密道,设计精妙的留着不为人发现的通风口,以至于明明不常启用,却不显憋闷。

黑色的甬道铺着结实的青石板,落足于其上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密道中回荡。

足音响起之处,一团漆黑中,渐渐浮现出数条人影,当先的,小而圆。

自然是效法目莲救母的萧太子驾临了。

包子杀气腾腾一马当先,雄赳赳气昂昂行走在杀往皇宫的密道上。

他这回很从善如流的在脑袋上绑了根红带子,是偷的祈衡最近新换上的胭脂红汗巾——大约又是他哪个相好送的,包子觉得那色泽不错,很能体现他现在悲愤的心情,顺手摸过来了。

他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干爹告诉他,有人冒充他去骗人,娘去拆穿被关起来了,这还了得!这世道咋这么颠倒呢?盗版的也这么嚣张?他萧公子这般玉树临风神采飞扬满城春色关不住一树梨花压海棠,虽说难免被倾慕自己的人模仿,但模仿到欺负他老娘——有没有搞错?不知道要尊重原版?

他悲愤的恶狠狠走着,恨不得一步踩一个洞——踩在盗版身上。

祈繁推着楚非欢的轮椅,带着凰盟手下跟着,刚才他在栈渡桥下看见密道时,顿时恍然当年楚非欢是如何逃得生天了,不由心里微微有些膈应——这么重要的密道,先皇后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一转眼看见楚非欢正怔怔看着桥侧桃林,神情里别有幽凉,眉目间深深楚云,淡淡星光,却是人远天涯近,宛如明月遥照空床。

……那年栈渡桥上,迟桃花下,你我共享的秘密,终将被更多人杂沓的步声惊破。

我总在不断失去……但望因此你能得到。

轻轻吁一口气,楚非欢进入密道后,神情已经安静下来了,依祈繁的意思,留下一部分人护送他们去见萧玦,另一部分人就去救秦长歌,因为萧琛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默然半晌,楚非欢淡淡道:“救不了的。”

祈繁一怔,诧异的看他,“你的意思,不必去救?”

楚非欢默然……她现在是无恙……但是……接下来他不知道。

他已经错过一次,确实不敢再拿她的性命安危,去赌自己那份无可解释的感应的准确性。

只是……太陛天牢的设置,她只在当年极其简练的和他说过一次,他虽然记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实行的可能。

当年她曾和他说过那门户在没有钥匙情况下的解决办法——必须有两个武功绝顶之人,内功一阴一阳,心意相通,使用手,肘,膝盖,足尖同时开启暗锁,全身可以使力之处都必须元转如意,当时她就说过,普天之下,大约也只有她和自己合作,方能潜入太陛天牢,如今她和自己一番磨折,一个在牢内,也没了武功,一个肢体已残重伤无用,还能做什么!

长歌……再坚持一会……等我。

他吸一口气,仰首,似乎想从根本看不出天日的密道穹顶,看见太陛天牢内的情景,看见心心念念挂记的人。

然而最终只是决然道:“是,不救。”

抿了抿嘴,祈繁目中掠过一丝微怒和迷茫之色,然而想了想,他终究无奈叹了口气。

“好——咱们全力助你,潜入龙章宫。”

龙章宫正笼罩在一片紧张焦灼的气氛中。

今天下朝后,陛下亲自抱着个女子进了寝殿,后面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幼童,一迭声的唤着传太医,太监宫女们赶上去安置,陛下根本不给他们接手,亲自将那女子安置在龙床上,有宫女上前侍候茶水,一转眼瞥见那女子的脸,吓得一激灵将茶盏打翻在地上,立时被陛下一脚踢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只要在班的统统被于海跌跌撞撞的拽进来,当先的医正头也来不及磕便被萧玦一把扯到了御榻前,跪在榻下的太医正待为女子把脉,无意中看见那女子的脸,手一颤险些从她手腕上滑下来,幸亏这是个精明的,赶紧装作沉思掩过了。

然而被萧玦目光灼灼盯着的太医,最终渐渐冒出冷汗来。

这叫什么症候?

脉象正常……气机却低弱,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一个个轮次把过了,皆面面相觑,僵木着脸不敢言语。

萧玦目光四处扫射一圈,从他们神情中早已看出端倪,怒道:“你们尽发什么呆?开方子!”

“是是是……”一堆人挤头碰腿的挨到外间,咬着笔苦思冥想,半晌方子递了上来,萧玦匆匆一阅,脸色立时铁青——有的发散有的收敛,有的温补有的驱寒,有的提升有的挞伐……竟是自相矛盾,没一个相同的狗屁胡开药方!

那孩子看他脸色,哭得越发伤心,萧玦听得焦躁,伸掌一拍,一叠厚厚药方立成齑粉。

“滚!都给我滚!”

一群人连滚带爬立时做鸟兽散,连侍候的宫人也被那龙卷风般的怒气裹挟得站立不住,低头控背匆匆离开了寝殿。

大殿内,只剩下了一昏一哭一怒的“一家三口”。

萧玦怒气未消,重重在榻前坐了,就着飘摇烛光细细端详床上的苍白女子,明黄丝幔下那女子素约腰身,宛若轻云,玉瘦香浓之姿,便是处此荏弱昏迷之态也不掩风韵……这般看着,脑海中浮现倩影幽幽,渐觉心跳加快,心中模模糊糊的想,长歌一别几年,当初的清傲少了几分,风姿却是越发的好了……

夜长帘幕低垂,彤阑深处明烛幽幽,帘外风定了落花,大约又是一番拥红堆雪,小偏殿不知谁在生火煮茶,那香淡而幽深,似有若无,勾魂牵肠之处,有如此刻面对思念多年的伊人……

不知何时,那孩子的哭声已经消失了,龙章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烛影摇红,将一切映得如同幻梦,萧玦也觉得这似乎都不是真的,大约真是一场梦吧……那么无声的离去,再那么突然的,在我绝望的时辰出现……除了梦,除了上天感应到我日夜的思念和呼唤给了我一场分外绚丽的梦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我和你,别离了太久,太久……

烛光下斯人在目,如此真实,那般沉静的神态,仿佛在昭告一场不可错过的邂逅。

黑发垂落,目光里思绪万千,萧玦的手,缓缓而温情的,欲待抚上她的脸……

“报!”

急切的男声打破这一刻无可言说的心事。

萧玦回身,长眉皱拢一起,“何事?”

“回禀陛下,翠微宫先前潜入刺客,御林军和内廷侍卫已经赶去,微臣特率队来守护陛下。”

“朕不用你们保护,”萧玦不耐的一挥手,“哪里有刺客就该去哪里,龙章宫禁卫森严,何须担心!你再带一批侍卫,亲自查探!”

“陛下,宫中潜入刺客,龙章宫不宜再抽调侍卫——”

“这是旨意!”

听着他语气坚决,帘外的侍卫统领不敢多言,叩首退去。

被这么一打扰,萧玦心中先前的模糊朦胧迷思反倒淡了些,一眼看见那孩子怯怯的站在殿角看着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微笑离开龙榻,坐到外殿椅上,招手唤他过来。

那孩子现在倒没了先前的朗然大方,目光羞怯的蹭过来,萧玦执了他的手,目光温和的细细打量,半晌叹道:“是象我……”忍不住便要去抚他娇嫩的小脸。

“摸什么摸!”

平地乍起霹雳!

一声彪悍的大喝。

接着便见帘子稀里哗啦一阵乱晃,离海名贵珍珠帘被拽得珠子满地乱滚,有人毫不顾惜的踩着一地珠子气壮山河的冲进来。

横眉竖目,红巾飘扬。

不待萧玦反应过来,萧太子一指西贝货,问随后进来的楚非欢,“是他?”

身后侍卫团团涌出来,愕然的看着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人,惊讶之后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冲上来要将两人拿下,却被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一批黑衣人齐齐拦截下来。

刀来剑往寒光闪耀喊杀嚷叫的背景里,楚非欢神情淡漠的颔首,“对,就这人。”

包子一捋袖子,上前,一把揪住那孩子。

“去逑吧你!”,恶狠狠将他一推,“就你这歪鼻子斜眼儿,学我?你忒丢我人了,去你的狐狸洞里再修炼个三百年再来!”

将那孩子推倒在地,犹自不罢休,用靴子在他脸上擦啊擦,得意的仰天大笑。

“踹倒你,再在你脸上擦靴子……臭娘说爽的事果然爽!”

擦了半晌,擦到那孩子大哭起来,包子才鄙视的收回脚,看着一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盯着他瞧的萧玦,在自己的小袖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手一摊。

“皇帝大人,我还你甜糕钱,你还我娘来!”

盯着那银票,萧玦突然笑了笑。

也不接,却看向楚非欢,半晌感叹的道:“你来了,……三年前,她去,你失踪,三年后,你在另一个人身边出现,朕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怀疑……现在,朕是不是可以证实心中所想了?”

缓缓抬起睫毛,目光射向萧玦,一坐一立的两个男子,目光相击的那一刻,隐约中似有火花溅起,楚非欢目光中愤懑一闪而过,最终淡淡答:“如您所愿。”

无奈啊……如果自己武功还在,何至如此?何必如此?

何至于明知结果多半如此,还是不敢冒险,将溶儿送进宫,促成他一家团圆?

往事旧怀抱,他人嫁衣裳啊……

……也罢,现在自己这个样子,能给她什么?倒是他,威权日重,心术也有所成熟,勉强能配得她了。

自己的守护,还能多久呢?

楚非欢一抹寂寥如远山,萧玦却很痛快的笑起来。

笑完之后却又深深露出一抹寂寥悲伤之色,怔然半晌,喃喃道:“朕是快要流泪了……可是除了你的红巾翠袖,谁的朕也不想要。”

他似喜似悲的一叹,往后一退,坐到榻上,对包子伸臂一张。

“儿子,来,叫父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