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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卑微与尊严(上)

“我去了。”出门前,他说。

“哦,好的......”老布没想到这木头人居然也会主动打招呼,不免有些意外。

“既然不让经纪人跟场,那就别乱跑,别惹麻烦。”林震南停了停脚步,瞥了他一眼。

“我就呆在这里不出去,直到你回来。”老布连忙表态,同时费劲地咽了口唾沫。随着舱门被打开,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松了口气,偷偷地咧开嘴,诡笑起来。

总算,是到了这一步了。

一路上的有惊无险仿佛在乘嘉年华里的过山车,除了尖叫和恐惧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细节被牢牢记住。此刻踏着冰冷的铁格地面,听着房间外隐隐传来的机械轰鸣声,再定下心仔细回想之前的过程,多少有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个幻梦。

从陆地到海洋,拳手和经纪人们就这么被引领着,别说是拦路的小鬼,就连鬼影也没见到半只。直到圣玛尔塔港停泊的巨型货轮驰入深海,将船锚抛在了某家国际能源公司的海上油井旁边,所有乘客这才明白,终点已经到了。

老布还记得当时身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因为那全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跟能够在电视上见到的画面一样,油井平台巍峨雄奇,像是难以想象的巨人从海底探出的身躯。排出沼气的囱体熊熊喷射着火焰,黑烟飞腾冲天,远在十几海里开外似乎就已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灼热。

平台上早就在等候的大批黑衣汉子全都是武装持械,神情肃然。拳手一批批先是登记在案,又分别缴了随身物事,换上统一服装,没有半个例外。

早在半途的火车上,银河方面的随同者就已经搜清了众人的移动电话,并宣布拳赛期间,私自与外界联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几个大牌经济人对此还颇有微词,但在其中一个被直接崩掉脑袋扔下火车以后,剩下来的就统统闭了嘴,变得比最乖的小朋友还要听话。

比起这些戒备森严的前奏来,油井平台内部的景象无疑更让人骇然。

没有摄影师,没有观众,没有想象中的巨型擂台和聚光灯——这里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钢铁。钢铁的阶梯,钢铁的舱室,钢铁的穹顶内庭,甚至连空气中都全是生涩沉重的铁锈味。

合上最顶端的入口闸门,在鬼火般的灯光下,整个纵深式六层建筑根本就是一幢实实在在的死牢,新犯人们还缺的似乎仅仅是镣铐。

意识到了古怪,质疑也就随之而来。好在来自主办方的解释并没有让人等太久,他们宣称一切都是为了赛事的保密性,毕竟对于这场地下狂欢,警方的兴趣未必就比黑道中人少。

自始至终老布都保持了一只老狐狸该有的沉默,不挑头,也不盲从。而林震南从离开玻利瓦尔广场时起,就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上了地铁以后则干脆带上了豹头面具,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

一个无情的家伙,无情且谨慎。老布是这样评价林震南的,他喜欢这种风格。

现在头马已经出了闸,正在步上赛道,过不了几分钟,他就得跟其他竞争者一起冲刺,争取最先到达终点。很多时候,赢家之所以会成为赢家,是存在着一定偶然因素的:譬如对手的失常,天时地利,以及自身状态的突然爆发。但在林震南身上不会出现这些意外,他就是他,老布最稳定的摇钱树。

老布无聊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里也跟真正的监室一样,除了床、简陋的盥洗池和马桶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当然,前提是如果不算上屋角高处那些虎视耽耽的摄像头。

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一人能够打发时间的方式,实在是少到可怜。老布掏出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纸牌,坐上床,先是左手跟右手赌了几把,觉得索然无趣,最后连两只脚也加入进来,开创出四国大战的局面。

没过多长时间,舱门就被推开了,林震南走进屋子,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过初选了?”老布扔了扑克,亢奋地搓了搓手掌。

“过了。”林震南点头。

“哈,我就知道,不管是谁都绝对别想赢你!”老布挥舞着拳头,但很快停止了动作,目光落在对方沾满殷红的衣服下摆,“你......受伤了?”

“那不是我的血。”林震南摇头。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个星期过去了,老布每天都在重复无聊的扑克游戏。林震南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上也逐渐有了伤,有一次老布实在按捺不住,要跟着去拳台,刚走到门口就被枪逼了回来。

“这是为了保密性,以及诸位的切身利益。”守卫还是这样冷漠地宣称。

于是每天晚上就成了老布最繁忙的时段,林震南随身带来了一些中药材,煎药敷伤这套把戏本来就是老布在家做惯的,到这边跟守卫要了套炊具,自然也料理得像模像样。

到了第八天,舱室外又传来广播声,一连串拳手编号被陆续报出,新一轮淘汰赛又将开场了。在老布喃喃的祈祷中,林震南走出舱室,头上戴着的豹头面具狰狞依旧。

等到门外的所有声音都平息下来,老布忽然站起身,脱光衣服,走到水喉前面,拿着肮脏的毛巾开始擦澡。他本来就长得猥琐丑陋,扒成光猪后露出全身黑毛一肚子赘肉,简直就像个生化危机里面蹦出来的魔怪。

另一个层面里,正在通过室内摄像头监控这个房间的武装守卫瞪着屏幕怔了半天,才偏开视线深呼吸了几口,只差一点就要大呕起来。等到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他发现丑恶的老男人已经不见了,而马桶那边挂着的简易塑帘还在微微晃动。

“先洗澡再大便?”守卫被弄得瞠目结舌,怎么也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当然,老布并没蹲上马桶。他正像个鬼祟的影子一样飘出自己所在的楼层,小心选择着通道上各处监视探头的转动时机,并避开一拨拨游动岗哨曲折前行。

不是没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住在隔壁的拳手就曾经不满于每天只能吃“牢饭”,而在深夜集体溜出去准备摸到随便哪个守卫房间,去回报一下对方多日来的热情招待。这个有勇无谋的计划没能给任何人带来麻烦,除了他们自己——第二天已获晋级的拳手名单上,被毫无悬念地勾去了几个名额。

老布从来就没有冒险的习惯,他只是在担心那笔在口袋里还没有捂热的定金,会像煮熟的鸭子那样飞走。因为自打头一次看清林震南创痕斑驳的上身,他就已经明白,有些伤,即使是有药也未必能治的。

几乎没怎么犹豫,老布选择了往下的道路,尽管无论从外面还是内部来看,所在的平台一楼已经是最底层,但螺旋型阶梯的尽头还有部电梯。

按下启动键,默数到36的时候,往下的指示灯暗了,电梯门无声滑开。打量着外面幽暗阴森的未知空间,老布吞了口口水,刚战抖着迈出电梯,就立即被一股沉闷巨大的声潮席卷包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