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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此花非彼花(上)

跟随爷爷来到哥伦比亚以后,重子就没能安稳地睡过一次觉。

刚来海上平台的那一天,板稻吉去了拳赛场,女孩独自留在房间里想要看直播,却又不敢。好在老人总算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小鬼桃红丸,以及断水流现任会长板稻腾川。

无论如何,一个家庭的框架已经基本恢复——重子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桃红丸,父亲板稻腾川,爷爷板稻吉,尽管房间里的亲情氛围并不浓厚。

“你们两个,立即弃权退赛,给我滚回日本去。”板稻吉只说了一句话,连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一大一小。

刚过十岁生日的桃红丸算是这次拳赛最小的选手了,而他居然也进了复赛,居然也杀了人。其实早在两年前,他被破格授予空手道黑带四段不久,就单身连败了东京最大道馆公开表示不满的七名教练,其中伤势最轻的一个人也断了半排肋骨。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有能力、并且带种杀人。然而此刻的桃红丸却跟任何犯了错的小鬼头一样,眼泪汪汪地看一眼老子,又看一眼老子的老子,连小指头都不敢动上半下。

重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不敢去劝老板稻。这次就连桃红丸自己都明白,祸实在是闯得太大,如果换了以前,怕是用不着别人打圆场,他早就已经扑到老人怀里,一边揪胡子一边撒娇了。

“父亲,请允许我出战。”板稻腾川以额触地。

板稻吉接过重子递上的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认为,有多少把握能够战胜那个中国人?”

“我会拼上自己的命!”板稻腾川嘶声低吼,满脸都是泪水,“虽然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但我已经准备好了用鲜血洗刷耻辱!”

老人不屑地笑笑,走到房间中央,站定,鞠躬,“这样吧,打倒我,就可以继续比赛。”

这是再正规不过的空手道挑战方式,板稻腾川却把身体伏得更低,不敢抬头,“我不是您的对手,这只是一个请求。这么多年以来,每天看着奈良子的遗照,我都痛苦地快要发疯,好不容易有了复仇的机会,您为什么不让我亲手了结一切?”

“因为你不够资格。”板稻吉冷酷地说。

两人的对话让桃红丸有些茫然,网络上的拳赛宣传视频把他引来了哥伦比亚,却没想到在父亲之后,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爷爷也跟着趟进了这潭混水。

他把目光转向重子,却看到姐姐偏过头去,默默流泪。

这场家庭会议的结果,以板稻腾川和桃红丸退出比赛而告终。老板稻勉强允许了他们留下来,直到赛事结束再一起返回日本,

稻川会的随行人员并没有白来,拿钱拿到手软的武装守卫很是爽快地告之了林震南的宿房号码,但板稻吉却毫无在斗杀场以外,提前问候这名中国青年的意思。

由于几名硬手的加入,整个赛事的淘汰节奏提高了数倍。疯长的收视率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块巨大无比的蛋糕已到了切块的时候。欧美多个赌博公司开始放出拳手盘口,看样子似乎是终于放下矜持,与主办方有过了接触。到了争夺十六强席位之际,银河公司连着放出1对1、2对2、N对N的多重赛制,让观众大呼过瘾。

拳头再硬,毕竟也不代表超人。板稻吉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伤,并随着赛程推进而越来越严重。在又一个提心吊胆的夜晚,重子忍不住打开了电视,想要看老人的直播,选错的频道里却回放出了昨天进行的赛事。

她没有再换台,因为屏幕右上角代表拳手身份的国旗图案,有一面鲜红如血。

从家人和来来往往的银河工作人员口中,重子早就知道所有拳手中就只有一个中国人,即使是甫一登场就杀了许多人的爷爷,也完全被他压住了风头。

女人本就是世上最具好奇心的动物,更何况需要关注的,还是板稻家的复仇对象。只不过重子没想到,众人描述的那头“野兽”,会比真正的野兽更可怕。断水流道场中的段位晋级战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其惨烈的对决,而跟这一刻所见的相比,却成了小孩子的把戏。

那戴着豹头面具的男子,正处于一场6对6的拳赛当中。但奇怪的是,混战局面始终没有出现,其余11个人全都在戒备地往后退,直到场地死角。

这情形看起来就像狼群里面忽然冒出了一只狮子,中国人的表现却跟狮子扯不上什么关系,他更类似于一条蛇,敏捷、致命、连半块鳞片也让人碰不着的蛇。

重子看到这男子在冲向众多对手以后,就立即有人倒下。惨呼、血、被拧断后刺出表皮的骨头,一切的一切交织出令人遍体生寒的梦魇,人体成了最脆弱的玩具,生命在这里廉价得一如粪土。

最后一个对手顶着歪掉的脑袋,摇摇晃晃仆倒以后,场内的欢呼到达了顶点。主持人大声宣布,“野兽”仍然保持着全员格杀的记录,敌人和队友对他来说,仍然没有区别。

无可否认,观众们迷恋这种冷酷。但重子却不由得开始颤抖,甚至想要呕吐。她无法想象竟然有人把杀戮当成乐趣,更为老迈的爷爷感到担心。

老板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的身上带着血,但更多的却是疲倦。

作为重头戏,林震南的若干场打斗被放在了一个独立频道里,反复播映。老板稻看了眼神情不安的孙女,再把目光投向开着的电视,轻叹了一声,“我明知道不该带你来这里的,但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北海道,又不放心。”

“爷爷,我们不打了,回家去好吗?”重子鼓足勇气说。

板稻吉双眉一轩,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但没多久,又慢慢恢复了原样,“重子,你知道对于武士来说,什么样的对手才最可怕吗?让我来告诉你,用命换命的算一种,另一种是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在乎生和死的人。这个中国小子算是后一种类型,痛苦令他强大,但爷爷未必会输,因为我会跟他换命。”

服侍完老人上床,重子关了灯,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坐着,流着泪。等到前者的鼾声传来,她仿佛下定了决心,略为整理仪容,换了身衣服,走出宿房。

几分钟后,她敲响了另一扇房门。

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搭在门沿上的手,满是伤痕的**上身,胡茬青森的下巴,紧抿在一起的嘴唇,高而笔挺的鼻梁,依次出现在眼前。最后的瞬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将她完全吞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