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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安昙,我叫安昙

屋外的人在悠长夜色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狗,不,撸狐。

她身旁的小萨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那株昙花就是?”

她神情严肃,声音也认真起来,像是要说什么重大事件,小萨伸长脖子听着,“可能因为我机智过人吧。”

小萨听到了一句自恋的自吹,以为自己听错了,甩甩头,看着她脸上调皮的微笑,“你在梦里收到他的祈求了吗?”

“是的呀。”林措长叹一声,“真是可惜了,明明就在身边,却无法交流,导致了这么些年的错过。”

“那镯子可以让他们相见,更可以让他们短暂拥有实体,一旦生了妄念可就拿不回来了。可没有镯子的你,身上生人的味道就重了,憨憨的又没有什么技能,小心有什么脏东西找上来。”

“这不是有你嘛,小狐狸。”

“哼,你答应的血可一滴都没给我呢。”

屋内的人,相见。

玲珑直直地看向那昙花,真的同往日不一样,上面散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格外惹眼,她一跃而上,把花盆抱下来放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叶瓣,鼓胀的月白花苞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缓缓绽开。

月白长衫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听到久违的温柔声音,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进他的怀里,摸着顺滑乌黑的发丝,紧紧箍着他挺直的脊背,闻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感受着从他瘦削的身体里传来的舒适暖意,好像一切都像身上的月白长衫一般一如当年。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这个人,比她寻求的真相重要百倍、千倍。

“我是不是很笨,居然没发现你一直在身边。”她红着眼睛看向他,眼睛里盛满了星星,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一直都这么笨嘛。”他刮一刮她的鼻子,语言缱绻宠溺,“可是,就是因为笨,才有今日的相见啊。我期待了很久。”纤长的指节替她拭去眼泪。

“嗯。”她闷声应着,头都埋在他肩上。“我也很期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安昙,我叫安昙。”

长久的拥抱仿佛定格在此刻一般。

林措之前做了个梦。

梦里有月白色光晕,还有淡淡的香气,她看到的是一个挺立的俊秀背影。

在荒芜的建筑里,一转身便是春风拂面,身上的草木香干净惬意,双目炯炯,仿佛承载着天空和大海,俊眉微挑,显出少年人独有的精神气。

她试探着问了一声,“你是玲珑的小少爷?”

“算是吧。”他犹豫着着应答。

她满头问号,这还有算是的说法呢?

“帮我告诉她,这事跟她没关系。”

“......怎么个没关系,玲珑不是一句没关系就能糊弄的人呐。你总要让她知道——真相吧。”

“真相,”他喃喃念着,“哪有什么所谓的真相,她看到的即是真相。那么聪慧,早就猜到了。”

她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怎么不直接见她呀,这样不是更清楚明白吗?”林措对他闯进自己的梦有些迷惑,同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弱了一些,谁都能掌控自己的梦境。

“见不到的。”他轻轻地叹息。

“那你怎么能见到我啊?”

“因为你的漆星琉璃镯。”

她抬起手臂,抖抖镯子,“这个?”

月白少年点点头。

“那我借她戴戴就好了吧。”

“这个东西有借无还的,还是不必了。莫要再劝了,跟我来吧。”

他在前方踩着昏黄枯草迎着红艳霞光走向了内院,带她去看一场不动声色的鲜血淋漓。

他从来就是一株昙花,或者说,是一个寄居在昙花上的影灵。

一株昙花,从遥远的南部被人移植到花盆里一路悉心呵护送到了刘家。

刘家的管家娘子,美艳大方,端着当家主母的范儿,把照顾这株花的重任轻描淡写交给了一个孩子,“覃(qin)阳啊,这新来的花,可娇贵得很,你定要照料好了,到了开花时全家都要一同观赏的,做得好了,说不定有赏钱给你去买新书呢,说不定公爹就同意你学植物了呢。”

“好呢。”那孩子的衣着粗看像是小厮,细看却又不同,眉眼间跟刘家老爷有些相像,低着头闷声应着,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看得出那孩子,喜欢植物更喜欢花花草草,每日在自己的狭小房间里翻阅书籍,寻找方法,悉心照料那花儿,甚至与它同吃同睡。

府里的丫鬟小厮对他态度都不甚好,路过啐两口不说,甚至当面说“真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只会摆弄花花草草,这是下等人该干的事情吗?”这些尖锐的话语这样日夜不停地扎在心上。

那孩子的眼睛里却始终有火焰,“我要养好这花,我要学植物,我要出人头地。”他鼓励着自己。

奇怪的是,那花不但没有开,反而在渐渐地衰败,每天来来往往的小厮,都盯着他,盯着他出错,好去给管家娘子报告讨赏。

这花怎么瞒得住,枯黄第一日便被管家娘子拎出去打了一顿,传遍了府里,日子更加难过。

一日一日地审查,一日一日地挨打。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无人照料,伤口难以愈合,他躺在自己硬如铁石的木板床上,奄奄一息。空阔的房间里只有桌上满满当当的破旧书籍以及墙角枯黄濒死的昙花,跟这床上的人相伴相逝。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样?林措看得有些难过。生生就打没了一个人吗?

安昙,从花盆里探出身来,在覃阳最后一口气将近之时,冲入了他的身体。

管家娘子派来的小厮推门而入,把覃阳用破席子一卷,连带着他的书,一起丢到了乱葬岗。

“谁叫你算是老爷的血脉呢,被正房死死压着,死了倒也好,省得在这深宅受尽苦楚。”那小厮还算有些良心,对他尚存几分同情。“夫人还叫我拉几条野狗来,看着你被吃光,也罢了,留你个全尸当是积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