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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果夫不学有术的奇人

在国民党内部,历来有“蒋家天下陈家党”的说法,这固然有蒋介石与陈其美的渊源,也与陈家兄弟的本事有关。CC系老大陈果夫曾任江苏省主席,相当于清朝的直隶总督,可见蒋介石对他的器重。陈果夫的私德也不错,临死前曾总结一生:

“住繁华都市多年,未尝入妓院、舞场、赌场之类,为无聊之消遣;管钱始终不将钱作为私有,或为金钱所管,反之,愈不爱钱;读书未尝为书本所囿,或自以为知足;管人事不作弄人,不私于人,更不自用私人;做官未尝作威、作福、营私或运用政客,作固位之想,及幸进之图,始终保持平民本色;接近商业工作,自己做到不做生意,不与人谈私利;办党务不作植党之想,办教育亦然;生病能摆脱烦恼,始终抱乐观与进取之心。”

1892年10月27日,陈果夫生于浙江吴兴的名门望族陈家,本名祖焘,字果夫。祖父陈延祐生有三子。老大陈其业是晚清秀才,企望走一条工业救中国的道路,在吴兴经营丝织业;老二陈其美早年经商养家,后领导江浙革命,是蒋介石的带头大哥,后来遭到刺杀;老三陈其采留学日本学军事,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先到湖南武备学堂任总教习,后进入金融界。陈果夫是长房长孙,下有两个妹妹及一个弟弟陈立夫。

陈果夫看上去文静秀气,却也经常惹事。母亲何氏是大家闺秀,家教极严,培养他节俭、勤劳、守礼等习惯,甚至教他绣花来锻炼耐性。他八岁进私塾,读了几年却学业平平。叔叔们觉得他该出去见见世面,推荐他进了浙江陆军小学。陈果夫做事有板有眼,得了个“道德经”的外号。有回,他在《中国日报》发了篇揭批陆小总办丑恶面貌的文章,引发了一场*,最后以将陆小总办撤职了事。

辛亥革命爆发时,陈果夫跑去见二叔,主动去汉口做一名炮兵,表现十分出色。黄兴不愿埋没他的才能,推荐他去招募和训练士兵,他竟组织起1000多人的城防营。汉阳失守后,陈果夫随黄兴到了上海。由于操劳过度,导致肺部血管破裂,他落下了终身的肺结核病,后来每每登台讲演,他都将随身携带的小痰盂放到脚边。

1914年陈果夫与朱明结婚,从此厮守恩爱了一生。他的岳父朱五楼也是吴兴人,在上海商界人脉很广,见他闲不住,给他介绍了一份钱庄的工作。此时陈其美已死,吴江帮张静江、戴季陶等非常关照流落来沪的蒋介石,出资让蒋做起了期货生意,大赚其钱。大佬们花天酒地,陈果夫却不参与,几乎独自挑起了公司的担子,令“蒋三叔”蒋介石感念不已。说起来,浙江人真不愧是“中国的犹太人”。

后来,孙中山提拔蒋介石掌管黄埔军校,但那里毕竟是粤人的场子,没有子弟兵不行啊。蒋介石急电陈果夫负起上海的责任,采办一切军用品及其他物品,又报经孙中山同意,任命他为招兵委员。陈果夫总计为黄埔军校教导团招募了4000多名新兵,为黄埔第三期招募了1200多名新生,里面出了太多的江浙籍将军。蒋介石的腰杆子这下子终于硬了。

对蒋介石而言,能力和兴趣其实在军事方面,政治党务本来就是大哥陈其美负责的,眼见陈果夫有大哥的长处,却无其短处,而且贴心得力,所以在大权在握之后,直接将这个大侄子提拔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代部长,还把二侄子陈立夫从美国调回来,做自己的贴身大秘,嘱咐道:“革命的矿产更加丰富。”还真是不负蒋三叔所望,大陈小陈竟然组成了CC系,控制了国民党从中央到基层的各地方党部,于是有了“蒋家天下陈家党”的说法。

1935年11月,国民党“五大”选举时,陈果夫所得的选票比蒋介石还多四票。如果不是陈其美的遗孀出面说情,蒋介石这次可真要怒了。为了制衡中统,他扶植戴笠搞起了军统。考虑到首都在南京,蒋介石让陈果夫专心去做他的江苏省政府主席,带动全国的发展。

江苏省搞过一次物品展览会,陈果夫带一些饮食专家,对各县呈报的几百种“县菜”进行了半个多月的考评选择,最终确定了30余种标准的“江苏菜”,包括南京板鸭、苏州熏鱼、无锡大排、阳澄湖清水大蟹等,洋洋大观。陈果夫心血来潮,想把他钟爱的西红柿、锅巴、虾仁与神仙鸡合而为一,在高手们的悉心调制下,竟然大获成功。陈果夫十分高兴,亲自命名不说,还专门写了篇《天下第一菜颂》。这款菜式自然成了苏菜当家菜,抗战期间,又名之曰“轰炸东京”,传遍了大江南北。

陈果夫有一次做报告,深刻地解剖教育问题,大致为:“今日之教育目标,小学宜重修身,中学宜重齐家,大学则重治国平天下……目前中国之教育,病在贵族化,一般经济力量不允者,时有半途而废之憾,结果学不成,业不就,蜕变而有流氓。——女学生且一变而为妖怪矣。”

1936年10月31日是蒋介石五十大寿,陈果夫向何应钦提出建议:“委座生日,最好发动由各方面捐献飞机,作为寿礼,可固国防。”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当然好了,于是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没想到,去北方避寿的蒋介石赶上了一场西安事变,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抗战胜利后,陈果夫建议:“由政府出面,把南京城里还没有造房子的土地都收购起来,以进行土地改革。”此举无奈中流产了,他回忆说:“起初我不懂,后来我才懂。”原来南京的土地,早被政府高官们低价存储了。他主管接管大批的敌伪资产,将其改为“党营”,先后担任国民党中央财务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农民银行董事长、中央合作金库理事长等职,由是被列为四大家族之一。

陈果夫对此有过解释,大意为:我从来不装穷,也不装阔,一切均从平淡中过去。病时不得不撑,能够不求人,总是不求人。做了金融界的领导人,只是一份薪水,以及少数夫马费。因为我现在还是一个公人,公私又不能不分的。从民国20年至今,没有做过一笔生意。自己爱惜羽毛,也是为公人争这一点儿体面。假使把我所管的都变成我所有的,真把我变成一个豪门,那么可以为保产保命而出国了。

他还说:“我看历史,又看到亲友中的人,只有做事业的,其事业永远留存,其它遗钱给孩子,或个人贪污的很多的钱,颇多不久消失。而且人总是会死,一朝消逝,存钱无意义,可惜多人不懂这个道理。”

国民党败走大陆的原因很多,主要还是政治腐败、经济崩溃、军事无能。蒋介石无奈之下,捏着鼻子将屎盆子扣到了CC系头上。1950年6月起,凡是中央党部送呈的文件,蒋都退回不阅,以致全体中常委自动辞职,以便改造。陈立夫远遁去了美国养鸡,临走时,蒋夫人给了一点儿私房钱,蒋本人没有见他,搞得小陈掉下了委屈的眼泪。

陈果夫一直受肺结核折磨,赋闲在家后,看病就成了问题,由夫人朱明与仅有的女儿陈泽宝照料着他。本来“农民银行”有小车给他用,没想到他加不起油,只好给老部下赵棣华写信求助。这位“交行”行长眼泪都下来了,事后报告了蒋介石,蒋马上拨给了5000元,用以购买昂贵的西药。没钱也没关系,陈果夫根据先前提出的十项卫生原则进行养生:“浴日光,畅空气,慎饮食,重整洁,勤劳动,善休息,适环境,正思虑,调七情,节嗜欲。”他还写过一副对联:

合法合情合理,做成大事;

轻权轻利轻名,修得长生。

1950年陈果夫58岁生日那天,蒋介石和蒋经国父子俩前来,虽只坐了十几分钟,陈多少感到安慰。1951年由于结核菌已侵入大脑,8月25日下午,陈果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与世长辞,享年5 9岁。81岁的父亲陈其业赶来,痛哭不已,而弟弟陈立夫受归国限制,只能在大洋彼岸聊寄哀思。

除了那些官样文章,陈果夫出版过《果夫小说集》,还创作了10部电影剧本、40多首歌曲。胡适评价他是“中国近代史上不学有术的奇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