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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温凉知道他有朝一日的确得面对这样的情况, 但没想到这个情况来得如此之快, 有点酸爽。

温凉是苏先生,同时也是苏然。当王朗前来拜访,并且还带着梁家兄妹时,就略显尴尬了。毕竟梁媛想见的人是苏然,而王朗等人想见的则是苏先生。

温凉非常淡定地让绿意先避开, 然后告诉他们苏然出府礼佛去了。

王朗对这个解释很快就接受了,同时兴致盎然地看着温凉,“先生, 这些时日经过您的教导,连伯父也说在下的思路学识比起以前更加开阔,今日前来是特地感谢苏先生。”

温凉平和地说道, “此事是你自个努力的结果, 与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某最多只是个引导作用。”王朗的天赋的确不错,作为一个学生也能做到举一反三,应该是所有老师都喜欢的那种学员。

王朗笑道, “便是如此, 可若是没有温先生的引导, 在下可完全做不到这点。先生奇才, 在下感激不尽。”

他知道温凉不喜欢别人长篇累赘地赞誉他,因此只是说了几句后, 王朗就选择住嘴,反倒是说起了别的话。就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他们没有注意到窗框处, 有一只潜藏在阴影中的白色正在试图潜行出去,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瞬间,被温凉猛地挡住,一把给抱回来了。

温凉的动作太快,让王朗与梁媛吓了一跳。梁河别看吊儿郎当的,实际上武艺不错,倒是在温凉动作的时候便感觉到了。

温良可怜地蜷缩在温凉的膝盖上喵喵叫,十分可爱地表达了想要出去玩的念头。

温凉残酷地镇压了她所有的动作,不让她跳脱出去。

昨天温良被绿意抱去洗澡,洗完后一时不察被她跑出来,几乎满院子地跑,到了最后显而易见地着凉了,嗓子沙哑到最后都叫不出来。可怜兮兮地躺在温凉的肚皮上歇了一晚上,害得温凉平生第一次做了噩梦,早晨起来都觉得头疼。

梁媛看见大猫出现,那柔软的小肚子看得她露出欣喜的笑意,“先生,我可以抱抱它吗?”

因为“苏然”不在,梁媛一直百无聊赖地在旁边坐着。王朗和温凉等人都年长她,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这让梁媛有些后悔跟着大哥出来。

眼下见到温良,突然心生喜意,有种想偷摸两把的痒痒感觉。毕竟这只大猫被娇养出一身雪白毛发,被温凉抱在膝盖上也只是撒娇似地和温凉玩闹,看起来很可爱。

温凉默不作声地摇头,伸手把大猫放到地上,把一个毛团递给她。

梁媛尚且不知道温凉是什么意思,但见大猫猛地扑倒毛团上,四爪齐上,一同使劲,眨眼间毛屑乱飞,线头扬洒,磨爪霍霍向毛团。

“她很凶。”

梁媛眨了眨眼,看着方才在温凉怀里还非常可爱装乖的大猫,又见着现在如此凶狠的模样,略显尴尬地住了嘴。

她怂怂地觉得,她的速度应该没有猫的爪子快。

梁河倒是有些控制不住想去逗猫,温凉看得出他武艺在身,也未拦着他,“王朗,你今日前来,不只是想说刚才那事吧。”

温凉品着茶,便知绿意用的还是从京中送来的,胤禛总记得温凉的口味,千里迢迢夹带而来。明明从江南也能买到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胤禛到底在坚持什么。

“先生,我……”王朗有些脸红,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想请先生做我的先生。”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不过温凉明白王朗的意思。这种便不同与书院的那种教书先生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那种。

温凉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收徒。”

王朗那失落可见一斑,梁河正不顾形象地蹲在地面和温良打闹,头也不抬地说道,“苏先生,王朗可不是那种会随意乱来的人。他既然开口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可别随口便拒绝了。”他含糊着说道,大半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大猫身上,双手正一边袭击一边偷摸,称得上是两不耽误。

这些时日,王朗突飞猛进,这让王然惊奇不已。王朗如今十数岁,偶尔有所缺漏本是常事。从两个月前王朗读书起,便开始时常来询问些对他来说很是深奥的问题,可两月过去后,王然突然发现,王朗询问的次数少了,然人却长进许多。

寻来王朗此前所做的文章,王然诧异地发现不过数月,王朗的进步可见一斑。

而那个先生,竟是苏先生。

拜师的念头虽然是王朗自个儿萌发的,可实际上也是经过王然首肯,不然不可能由着王朗前来。至于为何不是王然亲自来请,倒也不是王然不敬温凉,只是他隐约猜到温凉许是有身份在身,他亲自前来,或许反倒不好。

温凉漠然摇头,“某在杭州时日未定,答应接任先生一职也只是暂时顶替。院长已经寻到数科的教习先生,等他前来便可。”

王朗更加失望,道,“可是先生,您的才学无一不精,他们不该让你只做这区区数科先生。现在又赶您离开,着实可恶。”

温凉淡声道,“如此便偏颇了,某并没有功名在身,教导其他才是对你们不负责。认真学习便罢,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他的态度稍显冷漠,王朗心知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自此有些兴意阑珊,虽然尽可能地保持着常态,到底心境有些不同了。他可以称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此番出行,他既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而还知道了另外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等苏先生走好,接任的先生不知又会如何。只是再没有一个先生能跟苏先生这般随意洒脱的了。

回王府后,王朗刚一入内就又得知一个坏消息。

顾氏旧疾发作在园子中昏倒了。

王朗大步往后院赶去,三两下跨过台面,猛然跑到后头去。好在他赶到的时候,顾氏已经苏醒了,她疲倦地靠坐在床头看着王朗,“跑什么,为娘没事。”顾氏语气温婉,只是眉心微蹙,面色苍白,着实让人担心。

少年忍不住脚软,差点跪倒在床榻前,“娘亲别吓唬孩儿。”王朗背后满是虚汗,生怕顾氏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顾氏伸手去摸他的头,“娘没事,只是这些时日有些疲倦,过些时日就好了。”

王朗忍不住说道,“之前娘亲也是这么说,可如今竟然昏倒了。娘亲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已经请了。”顾氏温和地说道,“朗儿坐下,为娘要和你说些事情。”

王朗寻了个凳子坐,安静地看着顾氏,“您说。”

只是他没料到顾氏所说的事情竟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

王朗震惊地看着顾氏,似乎无法理解顾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娘,您为何要阻止孩儿读书?”刚才顾氏让他停下去书院的举动,这些时日安分在家待着,便说是侍疾也便罢了。

可王朗知道顾氏的性格,外柔内刚,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很有主意,顾氏看似是在建议,实则已经有了决断。且她并没有提及时限,怕是打算让他禁足了。

科举难道不好吗?

顾氏悲怆地看着王朗,科举当然好。但科举对王朗来说,便是要命的东西了。顾氏不能放着他肆意,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王朗在外行走。

……

这王府正在进行的对话并没有影响到其他,温凉在次日便从书院辞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趟扬州。曹寅表达了他的想法,在胤禛还未回复前,温凉在江南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戴铎此刻正在扬州,温凉打算去见一面。这来往的速度,或许还比信件更胜一筹。

绿意给温凉打点着要带出门的东西,温凉不在,便是她在守着院内的事情。温良倒是不能带去,虽然她一直试图填满温凉带着的衣衫柜子,可屡屡被绿意发现,继而开展一场护衣大战,最终常以绿意胜利告终。

温凉所带之人不多,趁着烟雨蒙蒙时,便踏着游舟顺江而去,很快便到了扬州。

戴铎在扬州也有着落脚点,温凉来此前的书信早就知会过他,如今便直接地顺着他的住处而去。

戴铎居住的巷子在扬州比较偏远街道,不过来往的百姓很多,远远还能够听到叫卖的声音。

温凉闪身进入巷子口的时候,身上还隐约有着刚才经过市场留下的痕迹,那买鱼的渔夫可是非常尽力了,然而那跳出来的鱼依旧向往着自由,跃出水面把温凉的衣裳下摆拍打出不少水渍。

温凉令人买下了这尾向往自由的鱼,拎着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直到在一处门口停下,他轻轻敲打着门扉,按着固定的次数节奏来,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

片刻后,戴铎的面容出现在温凉面前,他惊讶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温凉,“你怎么过来了?”

温凉从他放开的角度进去,“你没有接到我的信吗?”

戴铎跟在温凉的脚步后,看起来反倒是这里的客人一般,“我刚刚才拿到,还没有拆开来看。”他好奇地看了眼温凉手上拎着的鱼,很富有生活气息了。他雇佣了个帮厨,很快便把这鱼送上厨房。

温凉淡定地说,“那你拆开来看看吧。”

戴铎无奈地走到书架后面,等拆开了看了里面的东西后,他抬眼看着温凉,“那怎么比预定的时间早这么多?”

温凉道,“曹寅来寻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该是曹家的情况真的不怎么好了。”

温凉给戴铎的信封早就说好了此事,等着曹寅那边态度确定下来后,他便会来扬州一趟。岂料因为曹寅的主动出击过早,等温凉来了的时候,戴铎才刚刚接到温凉的信件。

“曹家……你在扬州惹出来的事情,如今使得曹家都弱了几分。”戴铎呵呵笑道,看起来很是高兴此事。

温凉道,“这是为何?”当初那曹家的名头刚出现不久就给压下来了,他料想这对曹家的影响并不大。

“当然是有人想把曹家给弄下来。”戴铎慢条斯理地说道,顺便给温凉斟茶,“有人在头顶上的日子,总比不过自己是上位者来得舒坦。”此事不过是刚好给那些人一个机会罢了。

温凉淡凉地说道,“此事与我等又有何关系?”

戴铎哈哈大笑,“也对,爷还未曾对此事做出任何指使,如今的确与我等无关。”

温凉此次来寻戴铎,是为了戴铎在扬州久留的原因,若不是为此,眼下戴铎应该早就离开江南。自从温凉来此后,江南的大部分事宜便交给了温凉,戴铎跑到山东去了,此刻又是为了此事才回来。

“戴某在山东时听到了奇怪的传闻,可追根溯源还是从浙江起源,便又重新回到此处。”戴铎斟酌着语气说道,看起来也有些迟疑,“温兄可知,朱三太子?”

温凉挑眉,这是他在短时间内听到的第二次。不过若是此事的话,也怪不得戴铎没有把这事的起因经过落到纸上,这太容易招致祸患。

“若是因为此事的话,曹寅来寻时,便把此事作为试探的突破口告知某。以某来看,许是有人借着朱三太子的名义起事,而地点该是在浙江附近,该是消息走漏。可依着曹寅的表现,此事便是真的走漏了风声,如今该是摸不到准确地点才是。”温凉慢悠悠地说道,眨眼间便把事情的真相推测出了八.九分。

戴铎笑道,“有温兄在的,的确是省事许多。若是如此,曹寅参与此事,一时为了向万岁爷邀功,二来也是为了平定谣言,免得……”

“或许这不是谣言呢?”温凉淡漠地打断了戴铎的话语。

戴铎张口结舌,有点难以置信,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朱三太子早有记载,这不可能是他。”

温凉点头,“某并没有说是朱三太子。”

戴铎沉思半晌,很快回过神来,愕然道,“你是说……明皇子朱慈炤?!”朱慈炤乃崇祯皇帝的第四子,迄今为止,明朝遗族还未被真正寻到下落的,也便只有这位小皇子了。

戴铎变得严肃起来,若是真的有这么个“朱三太子”存在,那意义截然不同。光是“朱三太子”这个名号便能引来无数心向前朝的百姓前仆后继,如今若真的有这么个遗族在,怕是真的能引起些事端来。

“温兄怎么看?”戴铎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道,似乎想从温凉这里先得到些看法。

温凉的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道,“若只是此事的话,爷参与其中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后续的处理会很麻烦。”他并不记得“朱三太子案”是如何发展的,但温凉隐约记得,康熙帝的确是抓到了朱慈炤,而且还用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朱慈炤的全家。

温凉记不清楚准确的记录,然朱慈炤是真实存在的,若是能由胤禛的人马逮住了朱慈炤,自然是好的。而曹寅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不然不会在追寻着线索,并把此事告知温凉。

然这些都是日后不能宣诸于口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只会惹来一身骚。

“若是爷参与其中……”戴铎显然也想到了这处,“朱慈炤毕竟是前朝遗族,不论怎么处理都是难事。依着万岁爷的手段,想必会直接……”他伸手做了个示意,“只要有个名头便是了。”

戴铎显然也猜透了康熙帝会有的心思。不,应该说,他是猜透了上位者的心思,不论是哪一位,都不想留下这般隐患。

温凉半心半意地点头,“若你要插手此事,还是与爷沟通后再言。”他心中有些许猜测,然这想法太过奇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温凉并不打算告诉戴铎。

戴铎也是如此认为,本以为只是个起义事件,可若是真如他们所想牵扯甚多,便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够了结。

“温兄,你似乎不想爷参与此事?”戴铎何其敏锐,他很快便感觉到温凉刚才的话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温凉抬眸看他,“爷若是参与此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戴铎迟疑地说道,“万岁爷的看重?”温凉的问法有些怪异,不过他倒不是不能分清楚。

温凉摇头,分析道,“此事不论如何处理,定然是秘密进行。顶多便是万岁爷心里清楚,百官半知半解。可对爷来说,便是暴露了他在江南的势力,如今明面上,万岁爷已然知道某在江南活动,若是再加上这事……”他还未说完,戴铎便明了了他的意思。

这一切还不如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当做不知,让曹寅自个儿去折腾。依着戴铎得到的消息,如今已有人欲借着这名义起事,他们再插手也比不得这些早就盯上此事的人。

戴铎无奈道,“你说的对,若不是你来了,戴某许是做了错事。”不是所有的功劳都能称心如意,许多看着也很是烫手。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该返回山东了。”戴铎言道,他在扬州停留了半月,便是为了谋划此事。既然此事并没有值当之处,戴铎也不便多留。

温凉颔首,“如此也是好事,免得惹人关注。”

“那你打算怎么办?”戴铎问道,温凉辛苦赶来,然戴铎后脚便走,温凉岂不是没了落脚处。

温凉道,“某自有去处。”戴铎放心,不再提起。

次日,此处的所有痕迹全然消失,戴铎北上,温凉则继续停留在扬州。温凉在扬州逗留也不是为了其他,便是为了寻找某些痕迹。前段时间在书院教书的时间,温凉得知了某些不清不楚的言论,他想着在扬州停留后往江宁而去。

浙江巡抚那处,温凉经过这段时间的探寻,基本能确定王然身后并没有他人的影子,行事作风老道,完全符合中庸,上任初始并没有新官上任的火气,老神在在的模样颇为瞩目。此人当是心思深沉者,完全清楚如何在这官场生存。而梁鼐的消息并不多,不过温凉与其尚没有接触的必要,这头可以按下。

眼下只待粘杆处传来那最后的消息便可。

如今温凉打算往江宁而去。

江宁隶属江苏,与浙江相隔,曹寅亲自跑到杭州不可能只是为了见温凉一面,最多是顺带而为。且他所着眼的必定是朱三太子案,只是那处毕竟远离江宁,并非曹家所能影响,因而他来浙江,目的必定是王然。

温凉既不想参与此事,也有趁着曹寅不在时把江宁游览一遍的打算。毕竟若曹寅在江宁坐镇,温凉无论作甚都束手束脚。当然,温凉也可以选择让粘杆处的人继续去查,然他之前已经把身边的人派出去了,至于那枚印章……温凉不打算动用,刚好这段时间内他并没有大事,恰好合适。

康熙四十五年到四十六年,浙江等地爆发了数次起义事件,皆是借着朱三太子的名头。四十六年末尾,浙江巡抚寻到所谓朱三太子的踪迹,然并没有逮捕到人。

浙江等省地戒严,温凉刚回到杭州便发现此处的守备比之前严肃很多。街道上来往巡视者众,且宵禁时也比往常更加严格。

温凉在江宁过了一月才回来,绿意见到温凉时,还未把杭州堆积的情报交给温凉,温良便首先表达了对温凉的问候。

她差点把温凉给挠出血来。

这还是大猫第一次对温凉表示这样的愤慨之情,四爪齐飞,随后又默不作声地爬到树上,背对着温凉,尾巴落在树枝旁甩来甩去,就是不挪窝。

按着那甩动的速度来看,的确很是生气了。

温凉站在树下看着大猫寂寥的背影,沉思片刻后,默默地握住了那猫尾巴。温良炸开似地喵喵叫起来,愤怒地冲着温凉低吼了几句,爪子深深地扣紧树枝,似乎与温凉进行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流后,这才不甘不愿地蹭进温凉的怀抱,同时泄愤地挠花了温凉的新衣裳。

绿意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嘴角含笑,眼底无奈,至少先生并没有出事。

温凉抱着不怎么合作的大猫进去屋内,桌面堆着的都是他离开杭州这段时日堆积的书信帖子,而粘杆处的信息放在最上方,连蜡漆都完好无损。手掌摸着大猫的毛发,温凉想起了此前让粘杆处去查的消息,现在应该是查出了些什么才是。

绿意知情知趣地退了下去,然后站在庭院处看着周遭的身影,先生回来的确是好事,不过院内的防护的确也需要加强,这段时日的闹腾看起来还没有结束。

温凉默然地把书信都看了一遍,眼眸难得流露出些许讶异。他仔细地看完了信重内容,这才发现原本撸着温良的动作停顿下来了。

王朗不是顾氏的孩子。

这个结论出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温凉猜测过王府的问题,却虽猜测过这个可能,可没有证据,便做不得数。

粘杆处查出来的消息并不多,只是带出了王朗的收养身份。至于这个孩子是从哪儿被收养,父母为何人,这些一概不知。

王然的弟弟乃是王安,他和顾氏两人在此前有个孩子,可惜年幼夭折。同年,王安收养了王朗,因为岁数相近又几乎无人得知的关系,几近无人知晓这件事。

粘杆处的人如何挖掘出这件事情,并不在温凉的考虑范围内。可若是王朗不是王安与顾氏的亲生孩子,那么其中可琢磨的地方就太多了。

温凉的指尖落在桌面上,敲打着那几行字迹,他微眯起眼睛,联想起最近的事情。温凉此前有让人盯着王家的情况,哪怕他离开杭州也同样如此。

温凉离开杭州时,王朗便再没出现过,一直留在府内,据说是为了给重病的顾氏侍疾。这时间段太巧了,巧合到温凉把之前那个奇特的猜测与此刻联系在一起。

他翻出了半月前粘杆处传来的消息,据说那朱慈炤化名王士元,后又改名张用观,这些年常在浙江山东来回。朱慈炤的身份暴露全因为这些反清复明的势力在察觉到他存在时,激动使用了他的名头,导致朝廷注意到了朱慈炤的存在并下令追捕。

朱慈炤既然暴露,温凉立刻便知道他的下场如何,继而联想到了王朗。

王朗与朱慈炤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他的孙子辈便是最小的孩子,若准确的话,那王安与朱慈炤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是不小,顾氏自然也是知道真相的人……便不知那王然究竟是哪一方的了。

温凉挑眉想到,又笃定这件事情王然并不知情,毕竟那朱慈炤被追捕,大部分可是拜王然所赐。他思考了几息能借用此事来做些什么,最后选择了放弃。胤禛此刻手底下并没有能迅速替代浙江巡抚的人选,又没有能稳住的基础,还不如留着知根知底的王然。

京城。

胤禛刚从宫中回来,张起麟便入了外书房,把刚收到的密信交给了贝勒爷。

胤禛的视线在蜡封上扫了一眼,顿时心中有感,知道是谁寄来的信件。他一边走一边拆开来看,温凉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胤禛仿佛看了几遍后松开眉头,继而失笑。

温凉在江南的作用甚大,并非只体现在那次拐卖案中的作用,有温凉在江南,便相当于一个源源不断的消息来源,温凉用其非人的能耐迅速地判断任何有用的讯息继而传递给京城,这些微妙的脉搏往往便是他人手段的表现,助益良多。

只是温凉一直不肯提及自身的情况,满满十几张纸上写满的都是公事,若是打头的那句“四爷钧启”也能算是情感流露的话,那这封书信还真是温凉一贯的表现。

胤禛把信件折叠起来放在某处,招来苏培盛研磨,视线不知定在虚空何处,思绪飘散开来,很快想到朝中的情况。如今诸皇子争夺之势愈发严重,前些日子便在康熙帝面前上演了一出,而且惹来康熙帝暴怒,可这蠢蠢欲动的念头依旧没有被打压下。

如温凉信件中所言,皇阿玛重新思及重立太子的可能甚大。胤礽被废若引发的问题不小,想必此刻皇阿玛也有所体会。胤禛思忖,他人想法暂且不做打算,但是胤禩这近一年时间出的风头却是不小,如今朝堂上其风评甚好,甚至大部分人都对胤禩赞叹不已。

康熙帝本来对此事便深恶痛绝,温凉不认为八贝勒在接下来的事情中能取得多大的优势。胤禛深以为然,从皇阿玛这两年开始的做法就几乎能够看出来,他对结党营私的厌恶,皇子私底下做得如此明显,只会在皇阿玛心中明晃晃地留下待宰的把柄。

相较于在余下的皇子中选择新人成为太子,胤禛更相信皇阿玛打算让胤礽重立。

这或许是件好事。

就在胤禛沉思的同时,与他相隔不远处,胤禩也漫步在书房内,心中隐约有着忧愁。

这些时日,康熙帝的心思也隐约被他看出来,皇阿玛似乎是有着打算。可这打算他暂时看不出利弊,且胤褆似乎慢慢把胤禩也作为对手,这从他前日闹出来的事情便可见一斑。

蠢货。

胤禩在心里念道,此刻跳起来又能如何,按着胤褆那嚣张的态度,再过不久就会得罪皇阿玛,在这个时候还没到来前,需要忍耐。

忍耐。胤禩深呼口气,这个词语几乎贯穿了胤禩整个人生。

门外有侍从匆匆来报,胤俄还没等着外面的人回报就拖着人进来了,看起来喜形于色很是高兴,身后被他拖着的胤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八哥,这家伙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兴奋成这样还真的不同寻常。”

胤俄嘿嘿地等着两个人都坐下来后才说道,“我寻了个术士,据说很是厉害,又能看面相。八哥,要不你瞅瞅呗?”胤禩现在的确和胤俄一起无奈了。

“你们两个不是进宫拜访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胤禩问道,自从胤俄胤褆搬出来后,的确是很少提及这点。

胤俄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看到了不想看的人。”

胤禩笑道,“十四?”

胤俄不耐烦地摆手,“八哥还是别说他了,现在看着那小子就够烦了。”他最开始的时候还把老十四当兄弟,现在不想着把人给揍一顿就不错了,想让胤俄讲讲发生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胤禟见状,也只能自己上开口,给八哥讲了讲刚才的事情。

胤禟和胤俄两个人的母妃娘家都还算不错,比起其他一些阿哥,他们的童年生活还是可以的。至于胤祯,德妃毕竟是四妃之一,他们从小和十四关系也还算可以。胤禟性格老成些,胤俄更冲动,不知什么时候起和胤禩混在一起,也以他马首是瞻。

胤祯本也是和他们一道的,可后来因为胤禛的关系渐行渐远。胤俄曾想过要报复,最后被胤禩给拦下来。此事也没什么好报复的,胤禛本来便是胤祯的兄弟,如今也算是正常,胤禩不想节外生枝。

因此自从胤祯与胤禩一行人分离后,他们几乎不曾照面,也从不说话。只是今日有些尴尬,他们竟是迎头碰上,进退不得。

胤祥就站在胤祯旁边,看着他停止不前倒也能够理解。原本打算拉着胤祯退开一步也就算了,没想到胤俄看着他的动作,直接就爆发了,逮着胤祥就是一顿骂。

胤祯本来还有些心虚,听着胤俄的作派心里也不乐意了。他心虚只因为之前的情分,倒不是说他真的亏欠什么,只是觉得他似乎有种背叛感。如今他和胤祥关系好,自然听不得胤俄的骂声。两面差点真闹起来,还是一边一人拉着,好容易才分开来。

胤禟硬是拖着胤俄出宫,原本在路上还不乐意呢,三两下忽然想到上次寻到的术士,这心里又突然高兴起来,扯着胤禟就跑来八哥这里。

胤禩无奈听完了胤禟的讲述,轻声道,“别在宫里和胤祯闹起来,他毕竟小,皇阿玛宠爱是一回事,你别为我抱不平,这本来也没什么。”

胤俄梗着脖子说道,“不成!这事我跟他没完!看着都来气。”胤禟不抱希望地用力扇了他的脑袋,只想把他的脑子都给打出来,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胤禩叹息道,转移了两个兄弟的注意力,“你之前说得那个张德明的怎么回事……”他边说边沉吟,倒也是开始认真琢磨起这事的可行性。

古往今来,世人对神棍术士的追求几乎永无止境,恨不得寻到个绝妙的天才,然后爬蜀山等天道无所不能。然这些只是世人的幻想。

不过至少胤禩提起此事的目的达到了,一说到这个胤俄立刻就激动起来了,很耿直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皇宫内,康熙帝在得知了兄弟间的小冲突后,也没有表示什么,这底下几个小的之间的情况,总好过在朝堂的争斗,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康熙也不会在意。

自从废太子后,康熙帝眉心间的皱痕一直不曾散开,年老衰败的感觉也油然而生,好在康熙这些年保养得还可以,在遭遇了如此打击后,也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温凉。”

康熙帝看着密折内的内容饶有趣味地想着,若是温凉真的在江南驻扎,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

挑起了江南拐卖案,在惹来民愤的同时又迅速打压了这股不正之气,料定了朝堂不可能放手。

暗地里给他打小报告举报官员,连着眼前这个,已经是第三个了,偏生这证据条条框框都非常到位,让人不处罚都显得难堪。还跑去江湖上逮捕了一伙盗贼……这干的都叫什么事啊!

康熙帝且笑且叹,真想知道温凉心里里想什么。

一开始不放权的时候就可劲儿折腾,放权了吧又悄然无声,做的事情东一锤西一棍看不出有什么想法。就是不知这本来就是温凉想做的……还是为了迷惑他所做的。

“梁九功。”

“奴才在。”

“去永和宫吧。”

康熙站起身来,把这密折随意地丢到里侧的盒子里,嫌弃地想到,照着温凉这做法,连这密折都是便宜他了。

他玩味地想着当初温凉信誓旦旦的模样,就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杭州。

被人挂念的温凉下意识摸摸有点发痒的鼻尖,迅速地把刚收到的消息盘算了一遍,若有所思。

噶礼接任两江总督,这可不算是件好事。

这家伙可算得上是豺狼虎豹,过桥拆板的人,其贪财暴虐的罪行罄竹难书。只可惜此人能言善辩,往往把上诉的人给驳倒,反惹来康熙重视。

温凉漫不经意地回忆起此人,原来是那江南舞弊案的主使。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更新get√

时间线有更改,不完全按照历史来

追文追得忘乎所以踩着点更新,好绝望( ̄e(# ̄),想吃小甜点,下章一定写感情戏(立个flag希望不是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