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可已经十五岁，算是个大姑娘了。
有马亮亲传弟子的身份，在这个家，可能是最特殊也是受到约束最少的。
前年，江靓颖刚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她晋升序列8调制专家的庆典。
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满院子都用怀疑和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以为她又是个痴梦做傻了的攀附之人，唯有马小可率先承认她的身份，说什么：不给家里传个信儿就直接让“新媳妇”上门，是她三叔一贯的作风。
这样编排马亮，让江靓颖升起一种“知己”之感。
对她的好感也就大增。
后来一番接触后，就越发觉得在这个大院子，也就是这个小姑娘最衬她的心意。
一来二去，就相交莫逆，无话不谈。
江靓颖的身份在马家有些尴尬，马小可却不管这些，别人都管她叫江小姐或者江姑娘，唯有马小可一口一个三婶，俨然成了她的铁杆拥护。
除了态度鲜明的对江丽颖表示支持，在私底下，还将这大宅院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她，就连一些长辈的隐私都不放过，让江靓颖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环境，举止得体、见人下菜碟，才在短时间内赢得内外一致的称赞。
毫无疑问，这种深宅大院的生活是无趣的，她能够坚持下来，多亏了马小可一直的陪伴和开解。
有时候，江靓颖也会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对自己父母她都没有如此用心和孝敬，这不明不白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
一路想着心事到了荣寿堂的院门前，像往常一样，男人进去，女人只在外界行个礼、问个安就好了。
执内院大权的是马小可的母亲，一个很干练利落的妇人，这时候正指挥仆役，做着井然有序的清晨准备。
眼看跟往常一样，所有人都已经就为，就有一个老仆掀了门帘进了里间，准备唤老爷子起身。
不成想，今天却出了意外。
老仆进去后不久，就听到叮咣一声，显然是什么东西倒了，接着就听到老仆惊慌失措的一声干嚎。
守在外面正准备入内问安的男人们对视一眼，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不好。
“怎么回事！？”
大伯惊声向里面喊问。
“老，老，老太爷，仙去了！！”
一言既出，内外都是一片死寂。
“胡说！！”
“大爷，您亲自进来看看吧！”
大伯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急切惊恐之间眼前一黑，身体就开始打晃。
二伯到底年轻些，也经历过事情，顾不得客套，急匆匆的步入里间。
只见一切正常。
一张老实的木板床，说不出的土气和简陋，床上也没什么绫罗绸缎，都是过去时常见的普通货色。
被褥下的老人“睡”的很安详，而且脸色红润，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迹象。
老仆带着两个仆妇跪在地上，地上洒了一个痰盂，二伯知道这种大事儿，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说，就战战兢兢的靠上去，带着无限的忐忑、侥幸和小心，唤了声：爹，该起身了！
床上的老人没有反应。
二伯的心里疙瘩一下，脸色就白了，眼眶一红。
只见他呆立了半晌，才颤巍巍的上前，用不断颤抖的食指去探老人的呼吸！
良久！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个雕塑。
“二，二爷！？”
内外都雅雀无声，凝重和死寂仿佛天塌下来了。
二伯被身后的声音唤醒，身体一晃，向后踉跄两步，然后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能置信的说：“怎么会，昨天晚上还说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做的吃食有家乡的那股味道……今天怎么就，就……”
“可不是，老太爷昨晚临睡前还说，明天要早起，叫上江家小姐，到后院的池子垂钓……”
二伯充耳不闻。
这是外面也乱起来了，大伯踉跄的闯了进来，一见屋里的场景，眼睛就是一黑，扶着门框才稳住。
“老，老二！？”
“大哥，老人家……仙去了！”
“胡，胡说，昨天，昨天还……”
“老人家走的突然，但很安详，没受什么苦楚，也算是喜丧！”
“滚，滚开，我要亲自伺候老人家起身。”
“……”
二伯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边擦拭流出来的眼泪，一边让人叫马小可的母亲进来，宣布了老人离世的消息。
不一会，满院子都开始嚎哭起来。
荣寿堂的外院，江靓颖跟一众女眷刚刚接受这个突发的噩耗，浑浑噩噩的被人带到室外，跪在一个蒲团上。
看着哭泣的仆役开始拆除所有鲜艳的颜色，挂上素白的布幔。
又有人把孝服送来。
江靓颖的身份还没确定，并不需要披麻戴孝，所以最为简单。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正想着该怎么办。
“三婶，等会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马小可红着眼睛，跪在她身边小声嘱咐。
“要是有人让你想办法通知三叔，你只管答应下来，别的话不要多讲，嘴巴越严实越好。”
“我，我知道了。”
“三叔会知道的了，梦里就是这样，他总是最后一个才到……”
江靓颖头昏脑涨间没有听清她小声的嘀咕，她在想，老爷子仙去，自己的本分像是尽完了，接下来怎么办，回狐城吗？
两三年了，他怎么一丁点音讯都没有，如果不是怀里的这颗祈愿水晶，她还会以为跟他发生过的一切是不是做梦。
想到祈愿水晶，她就感觉怀里一热，就看见水晶自动从她身上飞出，在半空中转了几圈，放出耀眼的光芒。
荣寿堂方向，另一个光团也冉冉升起，两颗水晶在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中，射出两道光束。
“可是给真人报讯去了！？”
最后两颗水晶都落在江靓颖手里，马亮的大伯被人搀扶出来，颤巍巍的问。
江靓颖正要回答，就听见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淡淡的说：“不用麻烦，我已经到了！”
她呆了一瞬间，然后狂喜回头。
马亮背负着双手，望着荣寿堂的方向，脸上似悲似喜，眼神复杂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