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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局奇人逸事(小猴叔)

小猴叔

小猴叔长的又黑又瘦,短小精悍,山东清河县人,善猴拳,爱吹牛。

小猴叔叔不够资格带家属,所以住在集体宿舍。他聪明伶俐手又巧,不仅开车技术好,在汽修车间里,车钳洗刨工种样样来得,经常给嫂子妹子们做样式漂亮的不锈钢勾针,不锈钢毛衣针等,颇得大院家属们的喜爱。他的衣服被子鞋袜还没脏就有人相争帮着洗了,所以小猴叔在汽车连是过的最滋润的。有时在别人家里喝点酒,嫂子妹子们再给戴顶高帽,他就开始吹牛,浓厚的山东话说出来就像山东快书:

“俺在家里,那是绝对权威,老婆和丈母娘都听俺的,叫她站着不敢坐下,叫她倒茶不敢拿烟。”

直到有一天他媳妇带着孩子来探亲,他才不再吹这牛皮。

小猴叔嫌上班远,不愿意带媳妇住工程局招待所,借住在汽车连大院一户回乡探亲的人家。

小猴叔的媳妇长的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红衣绿裤,模样俊俏,并且比小猴叔高出一头。

刚来时,猴叔媳妇还羞羞答答,总是跟在小猴叔背后走路,连上公厕都是小猴叔陪同,见了人抿嘴笑笑,低着头走过去。在公共水管洗衣服时,媳妇洗,小猴叔抱着儿子蹲在旁边陪着说话,一幅夫妻恩爱模样令大院所有家属羡慕。

可是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两人不知为什么打起来了。嗬!这媳妇原来也十分了得,还没骂几句,一脚把猴叔从屋里踹到了院子,这让会武功的猴叔很丢面子,他从地上直接冲进了屋,动作超高速,谁都没看见他是怎么爬起来的。把门一关,两口子“乒乒乓乓”在屋里打的不亦乐乎。鉴于小猴叔的武功、平时的吹牛和对媳妇的疼爱,大院里的人并不拍门劝架,而是张开喉咙戏谑:

“小猴!把门打开!让咱见识见识猴拳。”

孩子们也唱着跳着起哄,高喊:

“猴叔!开门!猴叔!开门!”

过了一会,只听“哗啦”一声,小猴叔跳出来的同时,一只热水瓶从屋里飞出来打在了他的背上。

小猴叔鼻青脸肿,衣不蔽体,身上和胳膊上血痕累累,他媳妇毫发无损卡着腰站在门口对他怒目而视。

小猴叔灰溜溜地到院子里公共水笼头下洗洗脸,整理好衣服上班去了,他媳妇搬只小板凳坐在门口,对着天空扬声哭泣。

大院家属们都围了过来,妹子长妹子短地劝慰,对她赞扬着小猴叔的种种优点,现身诉说自己刚来时也是多么不适应,同时展望工程局美好的未来。在众家属巧舌如簧的哄劝之下,小猴媳妇敞开了心扉,随着声声哭诉,人们终于得知原委,并且知道了猴叔原来是上门女婿。

在他们家乡,上门女婿意味着改门换姓,背离祖宗,是很被人看不起的。小猴叔是孤儿,讨饭长大,流浪中断断续续学了猴拳。抗美援朝时参军,转业到水电工程局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乡找媳妇。

适逢邻村一户好人家正在十里八乡找上门女婿,挑了几年都没有相中的。

小猴叔打听得那家是烈属,家境殷实,老太太时任村支部书记,也是老革命。守寡养大了四个女儿,三个女儿都远嫁了,支书妈最舍不得小女儿,要把掌上明珠留在家里招养老女婿。

小猴叔还打听到这个四女儿长得非常漂亮,想想自己反正是孤儿,无所谓门庭,祖宗也并没管过他,背离就背离了,不会有人生气,先把老婆娶到手成个家再说别的。

于是他借了一部照相机挂在胸前,戴着瑞士名牌手表,拎着两盒点心,一身军装亲自上门给自己提亲去了。

凭着小猴叔的聪明伶俐,虽然个头较小,模样倒还端正。老太太初步相中了,四女儿没看上,她说:

“俺比你大三岁,不中。俺想找个比俺大两三岁的。”

小猴叔说:

“女大三抱金砖,你大三岁最好!给俺当姐。”

四女儿说:

“俺什么都不会干,不会做衣服,也不会做饭。”

小猴叔说:

“新中国都建立了,咱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谁还自己做衣服,都买现成时兴的穿,天天做饭更麻烦,吃饭咱都下馆子。”

小猴叔把他的工资水平夸大了两倍,还承诺只要跟他结婚,想在家乡住就在家乡住,不想在家住的话,随他到单位里,住的都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而且苏联都用上机器人了,以后家务活都让机器人做,妇女都翻身得解放了,谁还干家务活?总之嫁给他就专门享清福了。又向老太太承诺以后不管生多少孩子都随女方姓,老太太百年后他一定披麻戴孝摔摔盆送终。

说话间,他还眼疾手快窜上房梁捉住了一只胆大包天、白日乱窜的老鼠。可能是这一手打动了喜爱武功的四女儿。

老太太留吃中午饭,小猴叔烧火抹桌刷碗扫地,眼里有活,动作麻利,又能说会笑。一天下来母女两人都同意了。

小猴叔未费吹灰之力抱得美人,外带四间坐北朝南青砖大瓦房,和带着东西厢房的大四合院,真是苦尽甜来。小猴叔喜笑颜开地回到工程局,拿着和媳妇的合影照片逢人就显摆,洋洋得意地四处撒糖,绝口不提倒插门。

结婚后,小猴叔以种种借口不让媳妇来工程局,每年他回去探亲都要超假。这次是他媳妇拿着信封一路打听着自己找来的。

媳妇来了一看,工程局的住房、生活、衣食住行包括天气,没一样能与她家乡相比。有食堂没饭馆,有工装没时装,有电灯没电话,更别说机器人了。她在家里想吃啥她妈就给做啥,在这里食堂做啥她就得吃啥;她在家里衣服有好几箱,这里连个商店都没有,小买部里除了咸盐和醋,连酱油饼干都常常供不上,吃的东西还没她家菜园里丰富;住房这么小,没有她家猪圈大,还是借的。真是要啥没啥。

猴叔媳妇委委曲曲地住了几天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更可恨的是,猴叔媳妇又怀孕了,小猴叔竟然妄图让这第三个孩子跟着他姓,这怎么可能?但小猴叔对这事态度坚决死缠烂磨。想想以后,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自从两口子打架后,每天吃完饭,小猴叔端着一盆碗筷到水笼头下洗刷,衣服也全是小猴叔洗,媳妇就坐在小板凳上漫天数骂,这让小猴叔颜面尽失。

小猴叔咬咬牙,带着老婆孩子到兰州市下了一次馆子,媳妇的漫骂内容中便鲜提吃馆子的事。

有一次小猴叔被媳妇骂急了,无处撒气,一拳击碎了一块院子里当坐墩的大青石。他媳妇毫不示弱,一脚踢断了坐墩旁边的一棵红柳树。两口子的功夫让全大院的人目瞪口呆。

我们大院孩子们悄悄商定,等小猴阿姨一走,马上拜猴叔为师学猴拳。

期间我们商讨过多种把小猴阿姨整走的方案,比如挖陷井、设索绊、隐藏在墙角打弹弓等等,我们整人的花样多的很,怕猴叔生气没敢实施。

等啊等,小猴媳妇终于挺着大肚子回家乡了!

我们大院的孩子们一下子兴奋了、沸腾了!争先恐后,都要拜猴叔学猴拳。

我二姐把我爸刚做好的圈椅摆在院子中间,前面还放了一对小板凳垫脚;小三家的饭桌放在前面,找不到香,就插了三根蜡烛。家属区经常停电,家家都备有蜡烛,可惜都是白色的。上海阿姨可能看着好玩,居然回家拿了三根红色雕花蜡烛,十分精美,这一下挽回了她以往的小气形象。高叔叔儿子高老大把他爸平时舍不得喝的白烧酒倒了两大碗,恭恭敬敬地捧着敬猴叔一碗,剩下的孩子们排成队,一人一口,规定不喝的不能拜师。高老大抢先十分豪气地喝了一大口,红着脸跪在地上叫了声“师傅”纳头就拜,头磕的“咚咚”响。猴叔马上说:“现在新中国了,咱不搞封建社会那一套,改鞠躬。”后面的依次喝一口鞠一个躬。礼成!

小猴叔很高兴。第二天他找了口大缸,灌满水,又找来一个大葫芦,钜成两个瓢放在水面上飘着,对围在水缸四周的我们说:

“先练抓力,第一步:把水里的葫芦抓起来;第二步:把抓起来的葫芦在手里捻碎。这两招练好了我再往下教。”

说罢,仅用左手三根指头,小鸡啄米似的轻轻一提,好像磁铁一样葫芦瓢吸在了他的手指上,把手一松又掉回水缸;然后他又把五个手指并拢一抓,葫芦瓢上被抓了个大洞;一捻,手中的那块葫芦成了粉末。

仅这两个动作,更让我们对小猴叔敬佩的五体投地。

小猴叔又恢复了往昔的快乐。下了班乐呵呵地端着饭菜从食堂来到家属大院,边吃饭边用山东快书吹牛。

只要他来到院子,我们一群小拳迷们争相递茶、端水、拧热毛巾,帮他擦脸、帮他洗碗,想方设法巴结他。

每天放学后,大水缸旁边就围着一群小拳迷,拼命地抓那只滑溜溜的大葫芦,直抓的浑身是水手抽筋,还是没人能抓起来。

不久工程局转移,小猴叔与我们分开了。后来听说他在媳妇的强烈要求下辞职回乡务农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