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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拜会省领导

“是吗?”刘小平更不理解了,“照你说的,她不应该红杏出墙,更不应该这样羞辱你啊。”

“我也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印道红说,“六年前,经别人介绍,我和她开始恋爱。那时,她在药材公司做零时工,我在枫木桥农场中学教书,在她有情我有意的情况下,我们自然就住在了一起。同睡半年后,她怀上了孩子。随后,我们就登记结了婚。我是一个重感情负责人的男人,结婚后我对她更好了,为了能与她白头偕老,我把自己所有的爱都放在她的身上。后来,我们的女儿静静出生,为了能让孩子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和未来,我努力工作,把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给她保管。再后来,我借调进了市计经委,结束了一家三口分居三地的苦难日子。去年三月,我老婆偶然认识了南威建材公司的老板金海龙,鬼使神差地跳槽进了这家公司,并当了售楼小姐。当时,我被计经委赶出了机关,情绪很不好,莫名地反对她跳巢,还和她吵架。没想到,进南威建材公司,就是我老婆和那个龌龊男人鬼混的开始。自从我老婆和金海龙搞在一起后,她就弃我和女儿不顾,把我辛辛苦苦存下来准备买房的钱都放到南威建材公司。我发现后,大吵着要她退出南威公司。没想到她根本听不进耳,还说自己要追求渴望已久的激情和浪漫,要和心爱的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爱她太深,并且希望女儿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依然尽最大努力挽救这段已经破碎的婚姻。没想到,她居然发给我这样的视频——小平,我不想离婚,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离婚?只要她现在能回头,我还是愿意原谅她,和她一起生活下去。”

可怜的男人啊!刘小平在心中悲叹了一句,说:“你确实很爱她,可是,根据她的表现,就算有办法阻止,她迟早还是会离开你的。”

“我不想再娶老婆,这样对我女儿不好。”印道红痛苦地说,“跟她结婚,我就下决心跟她生活一辈子。如今又为了女儿,我怎么也不想和她离婚。如果她再逼迫我,我就杀死他们!”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他都会无法忍受。可是,极端的方式能挽救失败的婚姻,能挽救破碎的家庭吗?不,绝对挽救不了,还会让悲剧成为惨剧,让痛苦更加痛苦。想到这,刘小平劝慰道:“道红,不管心中有多大的委屈和仇恨,你都不能伤害别人的身心健康或者剥夺别人的宝贵生命。如果你做了违法犯罪的事,你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是,你的女儿和父母如何去面对残酷的事实?还有,你又如何对得住女儿的养育期盼和父母的孝顺寄托?”

印道红痛苦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我没想过这些事,一心只想发泄愤恨。”

刘小平拍了下印道红的肩膀,说:“生活中,虽然老婆很重要,可是,她不重视你时就可以不要。你不知道吧,我都离婚四年了,现在找的老婆比我小六岁,对我很好。”

“什么,你离婚了?”印道红惊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你老婆是我们班上的班花蒋小丽,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你老家喝了喜酒。”

刘小平淡然地说:“那已经是陈年往事,我都快忘记了。当时,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寻死觅活的,一心想好好报复那个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家庭的可恶女人。值得庆幸的是,在要报复她前,我想通了。要不然,你得去监狱里见我。”

听刘小平这么一说,印道红慢慢地平静下来,低头不语。

见他情绪开始稳定,刘小平继续劝道:“人生就这么一回事,有些事情不要太在意了。我看啦,既然你老婆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吵着要离婚,你就成全她。对你,对她,尤其是对你女儿,说不定会更好。我和会计说下,明天你去财会室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如果想来,我继续欢迎。”

印道红看了看地上的显示器,说:“那这台显示器呢?”

刘小平说:“这是台旧显示器,值不了几个钱,你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

印道红说:“我负责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得善始善终,把事情扫尾后才走。”

刘小平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地握了下印道红的手,才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也是女儿生日的前一天,印道红回到了海川市红马七街。一进院子,他就惊了一跳,因为整个后院密密麻麻地种了一院子树苗。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杨红,她不是租我的房子放东西吗?怎么种上了树苗?

正纳闷中,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印道红一紧,急忙走出后院。

一个中年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从院门口进来。冷不丁从后院走出一个人,很显然,中年人吃了一惊。他惊讶地看着印道红,结巴着说:“你、是谁?你、你怎么在这里?

印道红冷冷地说:“我是这里的房主,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是房主?”中年人怔了一下,瞅了印道红几眼,“哦,你是杨老板的老公,快请坐,快请坐!”中年人马上热情起来,放下手中的水桶,急忙去泡茶。

印道红主动过去,接过中年人递过的茶杯。说真的,他还真口渴了,几口就把茶喝光。然后,他放下杯子,不露声色地说:“这段时间我出差去了,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要弄这么多树苗。”

中年人说:“这个啊,这一院子树苗,政府少说得赔10万块钱给你。”

“什么?”印道红惊了一跳,“政府赔钱给我?”

中年人说:“是啊,拆迁的时候,政府除了赔你房子的钱,还得赔你家树苗的钱啊。杨老板真厉害,想得周全,要是像你啊,只怕——”言外之意,他是说印道红太不想事了。

这个地方要拆迁,我怎么没听说啊?印道红有些纳闷,说:“那你是做什么的?”

中年人说:“杨老板请我来侍候这些宝贝树苗,还要我当一段时间的屋主。”

原来如此!印道红算是明白了,他马上拨通杨红的手机。过了好久,对方才接听,用非常甜美的声音说道:“我是杨红,请问是哪位啊?”

印道红气哄哄地说道:“杨老板,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租我的房子是存放东西,可没讲是种树苗。”

对方怔了一下,判断出是谁后,才说:“是印干部啊,你不要激动,这事啊,是好事。等下我们见个面,我跟你解释解释,怎么样?”

在回家的路上,印道红已经约谢灵七点半的时候在三棵树酒吧会面。见杨红不愿说,他哪有心思等她解释,不由恼道:“杨老板,你爱说不说,你违背合约,我得和你终止合同。”说完,他气愤地摁了手机。

中年人已经听出印道红和杨老板不是一家人,讪讪地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印道红急匆匆走出院子,又返身回去,朝他吼道:“你告诉姓杨的,在明天六点之前把这些树苗弄掉,否则的话,老子一铲子铲掉。”说完,他大步出了院子,朝三棵树酒吧赶去。

三棵树酒吧在南区,建在一个小土堆上,上去要经过数十石阶,酒吧前有三棵银杏树。六年前,印道红和谢灵约会吃的第一餐晚饭就是这个地方。那个时候的三棵银杏树还只有碗口粗,现在都是合抱的大树,似姐妹,不,似夫妻般缠绕在一起。

既然开始是在这个地方开始的,那么结束也在这个地方结束吧!印道红在心头悲叹了一声,默默地走上石阶,进了酒吧。酒吧虽小,但布局合理非常雅致,给人的感觉很好。里面的客人比较多,但多为情侣,少有高谈阔论者。印道红扫视了一下,见门对面的角落还有一张桌子没坐人,便走到那里坐下。

酒吧的中央有一架钢琴,一个美丽的姑娘正优雅地挥着手,奏出舒缓的音乐。只可惜啊,在印道红听来,却像是哀乐。服务员送来一杯水,然后递过菜单,礼貌地说:“先生,请问您几位,点什么菜?”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印道红决定等谢灵来了再点菜,便说:“我在等一位朋友,半个小时后你再来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共同生活了六年?想到自己即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印道红心中就隐隐作痛。可作痛又有什么用?为了离婚,她无端地找我吵架,让我不得安宁;为了离婚,她把她存的钱全部转走;为了离婚,她把富豪山庄那套房子换成别人的名字,说是欠别人的钱作抵押了……她已经不再把我视为爱人,而是把我视为阻碍她追求幸福生活的仇人。如果不是怀有彻骨的仇恨,她怎会用如此伤人的方式逼迫离婚?

罢了,罢了,既然我已经不能带给她幸福,就成全她,让她去追求所谓的幸福生活吧!所有的东西她都可以带走,只要留下女儿!印道红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在结束的这个晚上,他不想让自己在她面前失态,得像绅士一样和她结束这段婚姻。

“先生,请问您几位,要点什么菜?”服务员又过来,礼貌地问道。

就七点了?印道红惊了一下,看了下时间,真是七点了。谢灵怎么还没来呢?以前,为了融洽关系,印道红也会抽出时间,像约恋人一样去约谢灵吃晚饭。谢灵总是晚点,有时甚至说正在忙重要的事,来不了。刚开始,印道红确实以为谢灵工作忙,便不以为意,继续约她。慢慢地,他发现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冷淡。日常生活开始变得冷淡,夫妻生活也开始变得冷淡,一个月没有夫妻生活成为常态,即便过夫妻生活,也是草草收兵,没有多少激情。

可是,今晚的约会是谢灵盼望着的,她不应该晚点啊!或许,路上堵车,让她迟到了吧!想到这,印道红示意服务员等一下。然后,他掏出手机,开始拨谢灵的手机号码。

手机通了,可无人接听。过了一会,谢灵发来一条短信,说:我在省城办事,来不了!

下午约的时候她还在海川市,这个时候居然去了省城,她玩什么把戏?从早从快离婚,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临到签字了,难道她想到了我的好,反悔了?不,绝对不可能。她已经不想让自己回头,也不可能回头。试想想,哪个男人能够忍受那样的羞辱,而且是故意的?

一股怨气从心底生发出来,让印道红近乎发疯。他想都没想,就给谢灵去了条短信,说:明天直接去民政办办理离婚手续。发完短信,他颓丧地靠着椅子,说:“给我来一份萝卜皮、南瓜饼、铁板牛肉,再来四瓶冰啤酒。”

很快,冰啤酒和菜都上来了。一口气,印道红吹了一瓶。焦渴得到满足,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爽快。我怎么活得这么窝囊?喝着喝着,印道红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一阵酸楚,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知不觉,四瓶啤酒下肚。平时,印道红就两瓶啤酒的量,喝完第三瓶头就晕乎乎的。不知为什么,今晚喝掉了四瓶,他觉得还蛮清醒的。今晚不用回家照顾女儿,即便醉了也没事。他大喊了几声,把服务员叫来,要她再上两瓶冰啤酒。

两瓶啤酒到了桌上,服务员却站在一旁不走。怕我醉了不付帐?印道红有点不高兴,挥手示意她出去。服务员没有走,依然站在一旁。

“给、给我——!”印道红火了,站起身来,朝那个服务员喝道。不过,那个“滚”字没有出口,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站在一旁的并非服务员,而是杨红。

杨红笑着过去坐下,说:“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不想请我喝一杯?”

“请、请你喝一杯?”印道红一屁股坐下,猛灌了一口,“为什么要请你喝一杯?”

杨红倒也不恼,说:“你不想听我解释了?我可是推掉了应酬,专门找你解释来了。按照合同,我是存放东西,可种树苗也是存放东西,并没有违约。你要是真把树苗铲掉了,到时候去蹲班房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声音虽然甜美,可语中带威胁,让印道红又恼又惊。反正我是没出路的人,还怕她不成?印道红站起身来,冷笑一声,说:“杨、杨老板,那、那我等着你送我去班房!服、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马上过来,递过一张账单,说:“先生,总共是68元。”

“印干部,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杨红急忙过去,把印道红按下座位。她要服务员再上两瓶冰啤酒,加了一个酸辣椒炒鸡杂。然后,她帮印道红加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印干部,实话告诉你,我这样做,是双赢的事,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见杨红没那么霸道了,印道红先自软了语气,说:“杨、杨老板,我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只要你把话说清楚。”

“那是,那是。”杨红举起酒杯,“来,印干部,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她很豪爽地喝掉了那杯啤酒。一看样子,她就会喝酒。印道红已经有了六分醉意,见有人敬酒,自然不会拒绝,也很干脆地喝掉了杯中的啤酒。

杨红说:“市政府马上要动迁红马街,你那个院子属于拆迁范围。四间砖瓦房,你又是国家干部,到时候肯定赔不了多少钱。我种上树苗,请一个残疾人代替你当户主,到时候拆迁政府不会对残疾人的房子进行强拆,还会多给补偿。我呢,得树苗的补偿款,你呢,得更多的房屋补偿款。这样双赢的事,你不愿合作?”

印道红听了,又喜又惊。喜的是,红马街一带真的要动迁了,这是所有红马居民盼望着的事;惊的是,这个女人出的点子不可说不好,要是行得通,赔偿的时候多个三五万那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我在那里住了六年,政府只要调查,就会知道我不是无业流民,更不是残疾人。

杨红看出了她的疑惑,说:“印干部,你放心,我有关系,这事不要你操任何心,到时候你等着收钱就是。哦,对了,你家后院的菜我挖掉了,得赔钱给你。”说完,她从挎包里数出两千块钱,递给印道红。

后院是种了蔬菜,可连苗带根,也值不了两千块啊!印道红犹豫着,没有接钱。

杨红一把拉过他的手,把钱放在他的手上,说:“印干部,这是你应得的,怎么能不要呢?”

接钱的那一刹那,印道红就是一颤,不是因为这两千块钱,而是因为那一双温柔的手。自从和谢灵发生冷战,他也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没有碰过女人的手了。突然之间,一双长在美女身上的手挨着他的手,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他没有再拒绝,把钱放进了口袋。

印道红的老家在芙蓉镇,那地方可有名了。因为那里有个温泉,常年如汤滚沸,其汽腾如白色芙蓉,所以叫做芙蓉泉。不过,因为交通极不便利,芙蓉温泉如养在深闺中的美人,还没被外人发现。除了当地人挑着担子,担几担温泉水回家洗澡之外,似乎就没其它价值。

一想到这事,印道红就感叹不已,埋怨当地政府不作为,让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颠簸了两三个小时,转了三次车,终于在上午11点多的时候,印道红站在了家门口。在很远的地方,他就听到女儿咯咯咯咯咯的欢笑声。

呆在乡下,和爷爷奶奶生活,女儿更幸福!印道红涌出一阵甜蜜,三步当做两步地进了院子。树荫下,静静正在欢快地跳着皮筋。因为没有别的小朋友,皮筋的一端固定在凳子上,一端固定在她妈妈的脚上。

见到印道红,谢灵愣了一下,转而很自然地说:“你回来啦,静静,快叫爸爸。”

“爸爸——”静静兴奋地喊着,连皮筋也不跳了,扑向印道红。印道红蹲下去,一把抱住静静,像跳芭蕾舞一样,转了好几个圈,弄得静静咯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和女儿疯够了,印道红放下女儿,从包里拿出一个芭比娃,说:“崽崽,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爸爸!”静静接过布娃,兴奋地亲了爸爸一口,跑进房子玩去了。

等女儿进了房间,印道红冷冷地说:“你不是在省城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话一出口,他又马上后悔。这样的话,谢灵听了,肯定会生气,给他脸色看,甚至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吵架。

不过,让印道红意外的是,谢灵不但没有给他脸色看,反而用很亲昵的口吻说:“静静过生日,我当然得会来。再说了,爸爸下午去城里办事,我来接他。”

为了逼我离婚,竟然追到这里,还说出这样虚情假意的话,多么恶毒的女人!因为担心她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吵架,印道红忍着不快,说:“你真好心啊——”

“好啦好啦,我们进去吧,应该可以吃饭了。”说完谢灵主动上前,挽着他的手,朝屋里走去。恰好晃着右臂袖筒的印父从外面做事进来,印道红不好挣脱,只得任老婆挽着他的手进了屋子。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大桌子菜,有炖鸡,有水煮活鱼,有蒸鸡蛋……印道红知道,只有儿媳妇回到家,母亲才会搞得这么丰盛。想到母亲对儿媳妇的关心,想到自己和老婆之间的关系,他的心隐隐作痛。

见儿子也回了,印母自然更加高兴,特意加了两个酒杯,要印父倒酒。很快,谢灵她们吃完饭,离开灶屋,睡午觉去了。印道红父子依然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

喝到五六分醉的时候,印父叹了口气,说:“道红啊,你的性格要改一改了。工作要搞好,人际关系也要搞好,特别是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不要气馁,你还年轻,会有转机的。”

从父亲的口气中,他应该知道我目前的困境了。听到他鼓励的话,印道红心中涌出一股暖意,说:“爸,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就好,那就好——”印父点了点头,“我的战友从西北回了,下午去拜访他,你陪我一起去吧。”

自己刚回,得好好陪陪女儿,我可不想去!印道红这样想着,说:“您去会战友,我去不合适吧!”

印父抿了一口酒,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要是你母亲舍得,你现在就是他的儿子。”

印道红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印父说:“我这位战友叫戴光华,海川解放时,他是部队最高指挥官,我是海川市地下党负责人。总攻时,我作为向导,跟着部队朝城里冲锋。戴光华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快进城时,一发炮弹落在他的身旁。当时,我就在他的身后。顾不得多想,我一个纵身过去,把他扑倒在地。炮弹爆炸,他安然无恙,我的右臂被炸飞。”

讲到这,印父的脸上显出一股豪情,很为当年的壮举感到自豪。他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海川市解放后,戴光华担任军管会主任兼市委书记。工作最忙,他都会抽出时间去医院看我的身体恢复情况,直到我出院。后来,他调至省里,我则在海川市安家落户。66年那年,天灾人祸,家乡饿死了不少人。我抱着刚满周岁的你去了省里,找已经担任省领导的戴光华,一是反映下面的真实情况,一是找他想办法,看能不能弄点粮食,救你们兄弟姐妹。

除了叹气,对于当时的情况戴光华也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家里挤出口粮,让我带回家。当时,他只有一个已满1岁的女儿,见你可怜,要我把你留下。道红这个名字,就是他帮你取的。因为你母亲舍不得,中途又去他家,把你抱了回来。后来,随着那场运动的扩大,我这位战友也受到了残酷迫害。从此,我们两家断了音讯。要不是前两天市里来人,告诉我他会来我们海川市,我以为他在十年文ge中已经被迫害死了。”

听完父亲的故事,印道红忙说:“父亲是去会生死战友,我当然得陪同!”

“爸爸,我要和你一起去!”静静从房间里出来,扑在她爸爸的怀里,撒起娇来。谢灵拎着一个精致的女式包,很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很显然,她在催促他们动身。

印道红亲了亲她的脸蛋,说:“崽崽,你还要上学,和奶奶呆在家里,爸爸过几天又回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静静虽然很不情愿,但懂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临上车的时候,印母拎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装满土特产的大包小包,塞到小车的尾箱。然后,她拉过谢灵的手,拉了几句家常话,又叮嘱她好好照顾道红和静静。

谢灵满脸笑容地听着,不时还点点头,表示认可。最后一个程序,印道红知道是做婆婆的塞红包给儿媳妇。果然,当谢灵坐到驾驶室,印母把一个鼓鼓的红包塞到她的手上。

半路上,谢灵说:“我们院子的房产证呢?”

印道红愣了一下,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灵说:“红马街搞拆迁,我们得赶紧准备好相关证件,免得到时候被动。”

原来她也惦记着房屋拆迁!猛地,印道红明白谢灵为什么不急着办离婚手续。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哦,拆迁啊,我们那个院子值不了多少钱,听其他拆迁户讲住安置房子还得带10万块钱现金。”

谢灵似乎有些失望,说:“不会吧,住安置房还要自己带10万块钱,谁去住啊?你把房产证给我,我找他们理论去。”

印道红暗暗叫苦,嘴里却说:“可以啊,过几天我给你送去。”

谢灵说:“你告诉我放在哪里,我自个儿去拿。”

印道红急忙搪塞说:“我一个朋友贷款,拿我的房产证作抵押,放银行了。”

“你?”要不是印父坐在车里,谢灵肯定会骂他个狗血喷头。她忍了忍,说:“明天找个时间,把证拿回来给我。”

印道红急忙应允,说:“陪爸爸办完事,我就找他要去。”

谈完这个事后,谢灵再也不说一个字。送印道红父子到通城大酒店门口,她就气呼呼地驾车走了。

印道红朝父亲苦笑一声,正要解释,却听父亲说道:“好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走,我们进去看看。”

父子俩抬起脚,正要进大酒店门。两名武警拦住他们,喝道:“干什么的?”

印道红以前在通城大酒店住过,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武警站岗。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有武警站岗,而且还进行盘查?他有些紧张,急忙解释道:“我陪我父亲会战友!”

武警伸出手,说:“证件!”

印道红愣了一下,说:“什么证件?”

武警缩回手,说:“通行证,如果没有,对不起,请回吧!”

印道红这下没辙了,看了看武警,又看了看他父亲,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印红军倒也不恼,从儿子手中要过手机,开始拨号码。很快,手机通了,他说:“光华老弟,我是印红军。对,我到了招待所门口,两个小同志不让进,你出来接我?好的,好的——”

没有多久,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出来,后面赫然跟着海川市的市委书记王金印和市长喻大山。一见面,两个老人就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然后,他们相互拉着手,细细打量对方,都说老啦,老啦——。

印道红站在一旁,心想连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得陪着,这个老人是什么身份?

唠叨了一会,两位老人手牵着手朝大酒店里面走去,印道红紧跟着,随后才是市委书记和市长。到了五楼的一间房门口,老人转过身,挥了挥手说:“我和老战友聊聊家常,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王书记和喻市长马上毕恭毕敬地说:“您们聊吧,那我们走了。”说完,两位海川市领导才轻声慢步地离开,消失在印道红的视线中。

猛地,老人发现还站着一位年轻人,便冷冷地说:“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印红军呵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光华老弟,他是你干儿子,小道道啊!”

“小道道?”老人想了想,然后用他的大手掌怕了下印道红的肩膀,“都长成大道道了,不错,不错,很结实的,像个军人的儿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头掠过,顺着老人的语意,印道红脱口说道:“谢谢义父的夸奖!”

印红军也马上说:“二十多年前,小道道就管你叫干爸爸了,今天我带他来,就是来认你这个亲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爽朗地大笑起来,“要得,要得,不过,叫义父显得生硬,不如叫干爸来得亲切。来来来,我们进去好好聊聊。”说完,他推门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印红军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里面的布置太高档。

老人看出了老战友的脸部表情的变化,忙解释说:“我这把老骨头,一张硬板铺就够了,他们硬要这样浪费,客随主便,我也没办法。”

被老战友看出了心思,印红军有些不好意思,说:“你言重了,论级别,论功劳,你完全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老人连连摇手,说:“别取笑我,别取笑我!”

见茶几上有几个药瓶,印道红关切地说:“干爸,您在吃药?”

老人说:“我在北方生活惯了,一来南方,就不适应,又是头晕,又是拉肚子。不好,我又得上趟厕所了。”说完,老人急匆匆走向卫生间。

趁这个时候,印道红问道:“父亲,您这位老战友是什么身份,这么大的排场?”

印红军说:“他现在担任西北省的一号书记,道道啊,你干爸对你的印象不错,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什么,他是一号书记?”印道红已经明白父亲为什么带他一起来拜访的良苦用心。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生活出了大问题,父亲绝对不会走这样的棋的。

过了好长时间,戴光华才回到客厅,一脸的痛苦。

印道红急忙过去,很自然地搀扶着他坐下。然后,他坐在老人身旁,劝道:“干爸,这里条件虽好,可地处市中心,噪音大污染又重,还有呢,距离楚江太近,湿气重,对您的身体恢复不利。我觉得您不如搬到市招待所去,那里条件虽没这么好,可背靠芙蓉山,可远眺楚江,既没有湿气侵扰,又可以享受山清水秀。更重要的是,我父亲这几天就住那儿,可以随时陪您散步聊天。”

印红军知道这是儿子留他住下,好帮他拉近一号书记的关系。罢罢罢——儿子这个时候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困境,我就撕下这张老脸,好好拉他一把吧!想到这,印红军也帮腔说:“老领导,住这样的高档地方我可不习惯,住市招待所倒可以考虑住上几天。”

“好啊!”老人爽快地说,“道道,你去安排,今晚我们就住过去。”

住进招待所,印道红就以治病、养病为由,把戴光华与外界隔离。除了招待所的服务员,其他任何人未经他的许可,都不得进贵宾楼,包括海川市的市委书记、市长。

戴光华虽是外省领导,可地位显赫,是封疆大吏,拜访他的人太多,自然不胜其烦。本来身体不好,见印道红这样安排,他倒也情愿。那些海川市领导,突然发现,想去拜会戴书记,必须经过印道红这道手续,且不那么好打交道。这使得很多领导深感不快,但这为印道红罩上了一道神秘的政治光环。

在印道红的精心照料下,戴光华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到第三天,他就基本上痊愈了。按原计划,他想去芙蓉温泉泡澡的。可西北省打来电话,说发生了大事,请他马上回去。

在欢送戴光华去机场的车队中,有海川市的市委书记王金印等市领导,还有海川市炼油厂的停薪留职职工印道红。因为要照顾老母亲,也因为不习惯,印红军没有去,提前回老家去了。

坐在车里,印道红不时瞅着神情严肃的干爸,琢磨着怎么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照干爸的身份,只要他打声招呼,我绝对可以官复原职。不,当市计经委的秘书科副科长太没出息了,得去市政府甚至省政府任一官半职。

车队出海川市,经青山桥、大田方,进属于海川地区的兴宁县。天开始下雨,因为光线变暗,许多车辆亮起了雾灯和警示灯。由于疲劳,戴光华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应该是睡着了。这个时候,印道红更不敢说了,至少得等干爸醒来。

雨越下越大,车速更加放慢,排在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到最后,车队居然停了下来。从闪烁的灯光来看,前面的车辆不少,一眼望不到头。司机摁了几下喇叭,嘟哝着说:“不会是堵车吧?”

戴光华惊醒了,他伸了伸手,晃了几下脖子,让身体放松了一下,才说:“道道,什么时候了?”

印道红看了下手机,说:“10点1分,时间还早呢。”

戴光华订的飞机票是上午1点0分,从兴宁县到省城机场只有40多公里,如果不出意外,时间确实充足。见时机到了,印道红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说:“干爸,您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回去之后,记得把这副中药熬好服下。”

戴光华接过小包,说:“道道,难为你这份孝心,干爸谢谢你了。”

印道红忙说:“瞧您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是您不嫌弃,我还真想跟着您去西北,好照顾您呢。”

戴光华沉思了一会,说:“你的情况,你父亲和我说了,他是想要我带你一起去。不过,我年底就得退居二线,跟我去没多大前程。你是块当秘书的料,金印同志会上调省里,我向他推荐一下,到时候你就跟他去锻炼吧!”

由于政绩突出,王金印是省里面树立的典型,早有传闻他会去省里头当副省长。前不久,印道红还在省党报头版上看过一篇报道他的文章,标题为《一身清正,人民的好书记!》。跟着他去,那就是当副省长的秘书!印道红听了,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傻傻地笑了。

过了一会,戴光华说:“道道,你去看下是怎么回事?”

印道红答应一声,下车朝前走去。大约走了两里多路,他才赶到事发地点。事发地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把本是六车道的国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印道红才进去一点,瞅见最里面一层有四辆车子,一辆为小车,一辆为越野车,另外两辆是闪着红灯的警车。最让他吃惊的是,越野车周围居然站着好几� ��警察,而在他们的周围,则是群情激奋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忍不住,印道红左右打听起来。原来,肇事者醉酒驾车,带着女朋友在国道上飙车。车到兴宁县的沧树铺,戛然一声,正在走路的两个姑娘被撞倒一个。车子没有马上停下,开出一百多米之后才停下来。肇事者从窗口探出身子回头看了看,那个被撞倒的姑娘还在地上抽搐,另一个姑娘急得大哭大喊,不知所措。

见这个情景,肇事者不是下车施救,而是想驾车逃跑。不料,刚启动车子,他的越野车就被一辆小车挡住。王俊把车往右开,那辆小车就往右开,肇事者把车王左开,那辆小车就往左开,硬是被逼停。肇事者从越野车上冲下去,把小车司机揪下车,就是几拳。没想到对方是尿毒症患者,很不经打,还没两下,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肇事者撞了人不但不施救,还想逃逸;别人阻止他逃逸,肇事者居然当街行凶,把人打晕在地。这也太嚣张了吧!路旁的群众和过往的司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过去,揪住他说要送公安局。

肇事者听了,气焰更高,恐吓道:“快把老子放了,我爸是市委书记,公安局是我家开的,老子不怕!”

他不恐吓还好,一说,群众更加气愤,纷纷说不送公安局,把这家伙打死再说。于是,他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把肇事者打得哭爹叫娘。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他肯定会打个半死。警察们把肇事者护到警车,说是要带到局里讯问。已经知道王俊身份的群众哪里相信,挡住警车不让走。听好事者说,警方与群众已经僵持了三四个小时。

这个社会怎么啦?印道红一边往回赶一边想,肇事者仗着老子是市委书记,犯了事居然还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太不可思念了!

因为堵车时间过长,很多司机、旅客下车,站在路旁骂娘。见印道红是从堵车方向过来,他们纷纷问前面是什么原因堵车!印道红呢,不好怎么回答,干脆用两个字回答:人祸!

回到停车的地方,印道红看见王书记、喻市长站在戴东华所坐小车旁,忙快走几步过去,礼貌地说:“王书记,喻市长,前面堵车,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您们看怎么办?”

王金印把他拉到一旁,说:“道红同志,等下你上车,如果首长问起,你就告诉他前面发生车祸,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王书记为什么要这样叮嘱我?难道肇事者说的市委书记就是他?肯定是的,兴宁县距离海川市最近,肇事者说的市委书记只能是海川市市委书记。听王书记的口吻,他应该早就知道前面发生的事了!这事要是传到干爸的耳朵里,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到这,印道红忙说:“王书记,您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王书记伸出手,拍了拍印道红的肩膀,以示亲近。在海川市,能够享受市委书记这样的亲近的人屈指可数,要是以前,印道红是想都不敢想。他怀着激动,回到干爸的车上,稳了稳神说:“干爸,前面发生车祸,估计暂时通不了车。”

戴书记皱了下眉头,说:“我回西北有急事,这下如何是好?”

正焦急中,几辆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向前方开去。印道红一喜,忙说:“快跟上去,或许有救!”于是,司机启动小车,从堵车长龙里拐了出来,后面的几辆小车也跟了上去。他们的车队跟着警车前行了一里多路,很快就接近事发地了。突然,前面那辆警车停了下来。三个警察从警车下来,其中一个胖警察做了一个停车手势,喝道:“停车,停车!检查证件!”

检查司机的相关证件后,胖警察一脸威严地说:“我是兴宁县交警队大队长,我是执行公务到前方疏导交通,你们的车不能跟在我的后面,必须马上回到堵车的车队去。否则的话,我扣你们的车扣你们的证。”

印道红急忙下车,说:“我们是海川市市委的车,车里坐的是一位老领导,还有,还有——总之上面做的都是领导,他们到北京有紧急任务,请你马上配合,把我们送出去。”

“嘿——”胖警察冷笑一声,打量了一下印道红,“你们的头上又没写字,我怎么知道是老领导,对不起,我这里不认这个。在这里,谁都得听我的,就是一号书记、中央领导来了,也得听我的。”

这些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牛气!印道红在心头骂了一句,威严地说:“大队长同志,我再声明一下,车里坐的是省领导,你要放明白一点。你若不放行,不带我们出兴宁县,你就是有政治阴谋和不好企图,我找你们县委书记去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