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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然而,生活却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依旧马不停蹄地继续着。

麦嘉在酒店的工作变得忙碌起来,她渐渐体会到工作的真意。人,总是要有所依傍的,当你一无所有,尤其是丧失爱的资格的时候,工作,便显得尤为可爱起来。因为,它不会背叛你,更不会有负于你,一分耕耘一份收获,工作之于女人,实在比爱情之于女人,公平良多。

那么多千头万绪的事情袭来,麦嘉埋首其中,才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麦嘉,下个星期五,张金昌教授要入住酒店,你跟策划部的人一起商讨细节。”

“麦嘉,这一次的亚洲小姐比赛,我们酒店是唯一指定酒店,历时一个月,不容有失。”

“麦嘉,外商论坛在我市举行,入住名单和时间流程你确定没有?”

“麦嘉,……”

是的,就这样慢慢成长起来,谁说不要七窍玲珑,长袖善舞,她开始学会如何与人打交道,学会如何与合作单位丁卯计较,为酒店争取更大利益,她可以为了广告布景板上的LOGO位置不对,与制作方锱铢必较,通宵赶制出新的样本,让企图一家独大的赞助商哑口无言;她可以主动出击,敲定一纸纸合同,为酒店赢来高居不下的入住率;大到举办各色活动,小到客人与酒店的摩擦纠纷,麦嘉竟能游刃有余。一开始,人人都端着一双有色眼睛看她,后来流言噶止,谁还敢说她只是一只傍着黄董的花瓶?

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麦嘉为自己赢来尊重。

“还不下班?”黄子明路过公关部的办公室,不出意外地看见小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忍不住走了过去。

“黄总,”麦嘉抬起头,看清来人,“在赶一份报告,很快就完了。”

黄子明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到了11的位置,“还没吃晚饭?”

“啊?你不说还不觉得,好像真没吃。”麦嘉恍然,才记起时间太晚,这一天吃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印象。

黄子明不由分说关了她的电脑,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提包,走到办公室门口,顿了脚一回头:“还不走?”

麦嘉呆愣了半秒,这才回过神,举步跟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微妙。她是打定主意的水火不侵,可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给人白眼,黄子明实在绅士,自从上次她拒绝后,再也没有提过任何与之有关的话题,甚至连旁敲侧击也无。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有时候,黄子明找她谈话,或者像今天这样下班路过顺势送她回家,一开始她依旧如绷紧的弦,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变脸。可对方城府实在深不可测,关心点到为止,询问的也只是与工作相关的事情,举手投足,更像是一个上司,一个长辈,麦嘉有点讪讪,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后来,才渐渐放松了防备,真端正了态度与他相处。这才发现,何谓良师益友。

他是真的尊重她,怜惜她,所以不吝赐教。三言两语,即可为她拨开愁绪,受益良多。渐渐地,她说他听,末了,指点二三,她便心领神会。是他在前路引导着她,在她成功的独自操作完成一个大型活动的时候,婉转提醒,不可锋芒太露;在她为了部门与部门之间协调耗费心力的时候,是他在背处斡旋,扫清障碍;在她抱怨客房部处处为难公关工作的时候,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擒贼先擒王……

她是真的把他视作良师长辈,先前的男女戒备一扫而光,渐渐地她在他眼里读出激赏,读出尊重,内心无比满足。当然,还有一点,麦嘉心知肚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如此,她太清楚,职场不是伊甸园,处处都是邪恶的爬行动物,黄子明的青眼,她心领神会,却佯装无知无觉。一方面,她在心里为着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龌龊,哎,你麦嘉仗着的不过是别人对你的好感而已,另一方面,她为了消除这一点点隐约的不安,只会加倍地拼命,她以为用自己的工作价值赢来尊重,就可以抵消这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暧昧。

而事实上,从表面看来,确如她预想的一般理想。

“带你去喝粥吧,我一老乡刚开了一家粥店,味道很不错。”黄子明开着车,驶出了停车场。

“太晚了,我回家随便吃点就好了。”麦嘉坐在副驾上,才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一样,浑身酸疼。

黄子明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但还是朝着粥店的方向看去。他对眼前这女孩子的倔强早有领教,所以不打算在语言上说服她。

“这段时间酒店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活动,怎么你也要加班到那么晚?”

“哦,”麦嘉原本快要睡着了,听见问话,才调整了一下坐姿,简明扼要地做了一个交代,“前段时间董事会不是说还要投资一个新的酒店项目吗?我自己做做功课而已。”

“哦?说来听听。”黄子明也有点了兴趣,他从来不怀疑旁边这小小的身体里在关键时刻迸发出的能量,她说的谦虚,但他知道其中定有内文。

麦嘉精神一振,侃侃而谈,“我也只是一个很粗略的想法。现在我们酒店是做商务五星级酒店,承接的活动也是跟商务有关。现在商务酒店遍地开花,而包括很多老牌的国营的五星级酒店也在往商务的方向靠拢,竞争会越发激烈。而且,现在我们市都已经有了好几家连锁商务酒店,他们在定位上更加明确,酒店从客房装修到价格都是对商务酒店有力的冲击。所以,做新酒店的话,最好才是走差异经营的方向。”

“怎么差异化?做旅游?”

“也不全是这样。我看过国外一些资料,我觉得做主题文化酒店会成为以后酒店发展的一个大方向,你看迪斯尼酒店,还有一些别的特色酒店就是以当地文化为依托,然后发展起来的。而且滨城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很著名的文化古城,这里可以挖掘的文化主题实在太多了,我们依托本土文化,做一家主题文化酒店,不仅在经营方向上形成了差异化竞争,更重要的是跟城市营销也能结合在一起做。以后我们做公关活动会更加有操作性,包括跟政府相关部门的合作,也会让酒店经营如虎添翼。”

黄子明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后来眉头一皱,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做这份报告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麦嘉摇了摇头,但见他神色不对,有些疑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很好。”黄子明无意识地捏住了方向盘,一个危险的警号在内心长鸣,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孩。

“嘉嘉,你听说酒店新投资的事情,是从哪里知道的?”

“嗯?哦,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是上个星期总经理叫我进他办公室,然后说了明年酒店准备投资新开一家酒店的事情,然后让我从市场的角度写一份报告给他。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由团队做的吗?至少该让市场部还有其他部门抽调人手做一个全面的调研,怎么可能让我一个人做?后来他说只是看看我对此有什么想法,当是一个参考。我才开始着手做这个事情的。”

黄子明洞若观火,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却按下不表,“没什么。这份报告,你不要交上去了。”

麦嘉自觉地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口。她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想到的不外乎是高层利益倾轧的事情。还有一些话,她没有告诉黄子明,就是在总经理叫她写这份报告的时候,也婉转了暗示升职的事情。她知道成败就在这一份报告,黄子明只是董事,而总经理才真真掌握着底下人的生杀大权。她非常清楚如果照着黄子明所说的,不上交报告,她非常清楚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但,没来由地,她选择相信黄子明。

这是2002年的冬天,麦嘉在一个与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的冬夜,悄无声息地卷入了她进入职场以来的一次最大风暴。

两年的时间,不多不少,于一个普通人漫长的生命而言,这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可对于谢道年而言,他真要对过去的两年额首拍庆,真幸运,无惊无险,又过去两年。这两年里,身体甚少对他提出警告,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大姐的肾在他的体内安全而健康地运行着,除了要按时服用抗排异的药物,他真的觉得自己宛若常人,甚至比常人还要活得出色。

是的,谢道年在缔造着一个奇迹。犹如在赤壁决战的诸葛,算准了东风,便犹如摧城拔寨,势如破竹。50万的本金当然没有实力做房地产开发,但足够让他做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谢氏的房产中介,从一家到两家,两家到四家,短短的两年时间,他的房产中介连锁遍地开花,仅仅是在长安,就拥有了五十多家品牌连锁店,然后他将触角延伸到了别的城市。迅捷房产成为那一时间国内当一无二的房产中介连锁品牌。他的房产帝国里,掌握了所在地区80%以上的房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买卖双方市场的盘口与价格,那是房地产方兴未艾的年代,他仅仅从中赚取差价,已是惊人的利润。

假若说华尔街的精英们是资本市场的秃鹫,靠着稳准狠的灵敏触觉在资本市场里翻云覆雨,那么谢道年就是房地产市场上的秃鹫,假若说开发商的回报周期是一年到两年,即使在最疯狂的时期,有人将工期缩短到半年,那么谢道年的地产中介航母只需要左右手对冲,即可完成资金回报。房产大鳄们,自以为掌握了上游产业的生杀大权,殊不知下游产业链一旦形成某种意义上的结合,亦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谢道年站在办公室那插满了小红旗的全国地图前,皱眉沉思,袁三掐灭了一根香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滨城来了几个人,想要做加盟,是你去还是我去?”

谢道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觉地说:“滨城的地价偏低,沿海的泡沫还没有在滨城起化学反应,我们不在滨城做加盟,我们直接买地。”

袁三眼睛一亮,别有用心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小子的算盘打的又远又精。”

“什么意思?”谢道年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见袁三促狭的眼神,才明白话里另有所指。

他原本是不打算搭理,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怎么样?”

袁三这才得意起来,他实在太清楚,麦嘉就是谢道年的死穴,稍一提及,金钟罩即破。

“我见着她才明白,什么叫士别三日,这小妮子现在更精刮了,跟一女强人似的。听说在那行做的还算小有名气。你说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嫁个人算了,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虽说做的是酒店公关,但说出去也不太好听,是吧?”袁三打定主意要刺激某人。

谢道年沉默了片刻,“让她历练历练也是好事。”话语里竟是一片云淡风轻,仿若谈的无关风月,仅仅只是一个陌路,那平静下的暗涌,袁三是断然无法得知的。

他有些讪然,便止住了话头,突然想起今天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啥,恩,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谢道年平复了情绪,“难得见你那么吞吐,说吧。”

“你也知道,我这婚结得有多不容易吧,那天你可得当我伴郎。”

“就这事?”

“那,那个,何思嘉回来了,你听我说,她就是回来度假,很快就要走。但我老爷子请了她,真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难做。我又不会不去。”谢道年顿了顿神,她终究还是要回来了,何必呢?

袁三吐出一口长气,“哎,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说女人们就是心眼窄,荷书那小妮子还在跟我说,叫我一定要先跟你商量,我说这有啥好商量的,跟你说一声不就完了吗?我们哥们那么多年了,你不可能到时候给我撂挑子吧?”

谢道年但笑不语,梁荷书是袁鸣秋的未婚妻,这不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婚姻,梁荷书出身微寒,也不知道是哪里吸引了袁三,就那么一门心思地陷了进去,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玩玩,包括他家老爷子也没当真,后来袁三说要结婚,他家里才慌了神,好说歹说,机关算尽,也没断了袁三的念想。后来他家老爷子还发了通牒,搞经济制裁,直接端了他的位置。袁三也够争气,二话不说把自己全盘身家当在了谢道年这,跟着他没日没夜地干了起来,迅捷房产能走到今天,一半是因为谢道年在背后运筹帷幄,另一半还是袁三在前面冲锋陷阵,斡旋辗转,老爷子看着自己儿子离了自己也出息了,这才松了口同意结婚。结婚不是一件小事,袁家老爷子为着儿子的事情憋屈了好些日子,如今只能在结婚这事上大办特办,才能一舒胸口一团郁结之气,达官贵要自然是要请的。袁三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主儿,自然老爷子退了一步,他也就不想在结婚的细节上多做纠缠,至于老爷子想在结婚当天摆出阵仗让他看不顺眼的媳妇一个下马威,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唯一的麻烦是,客人里还有何思嘉以及她的全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