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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试炼(一)

盖洛普的呼吸凝结成白雾,在复合长弓上搭上一支羽箭,皱眉凝视着前方树木的阴影。松木和杉木稀疏的枝桠上托着大片的雪盖,寒风掠过时,飞扬的雪粉便被卷成了浓厚的雾,在月光中散发着幽蓝的荧光,虽然盖洛普是个夜行经验丰富的猎人,又有伍芙尔族的天赋微光视觉,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有些无助,未知永远是恐惧的源头,尤其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危险地对手。

深吸一口气,猎人干脆选择了雪壳较为坚硬的地面来行走,不再掩饰自己的行动。那张如同美少女般美丽俏俊的面孔,看似平静而波澜不惊,可湛蓝色的眼瞳明显闪烁着不安的目光。只是这一切没有旁观者可以看见。

鬼鬼祟祟地躲藏潜行对于亡灵来说没有意义,按照死亡骑士拉弥尔的说法,亡灵有一种能够直视生命体的灵魂之火的特殊视觉,在他们面前装死是没用的,而塞蕾妮之前曾经说过更加离谱的事情,吸血鬼不仅能够观察灵魂之火,还能听见以自身为中心一百尺内的动物心跳声,至于其他种类的亡灵,他们的感知能力与范围虽然各有不同,但就目前以万里乌斯军团的样本数据为例,没有小于五十尺的范围。这也就解释了许多小孩子床头恐怖故事中,那些躲起来的主角们为什么总是被亡灵怪物找到的原因。

而一个亡灵,就算将自己埋藏在这雪下面来做警戒暗哨也是毫无问题。若是没有懂得生命魔法的施法者——一般是各位神祗的牧师祭司不时以法术侦察,那么整个战场对于亡灵来说近乎是单向透明的。

简单的说,与亡灵们玩侦查战,等于是在面对着一群自带了热能成像仪和生命探测器的机械人……对于喜欢渗透潜行然后以精准狙击结束战斗的盖洛普来说,简直是要了老命。

先敌发现——先敌攻击——先敌摧毁,是盖洛普身体力行的作战理念,他一向认为这才是一个弓箭手的战斗本质,而现在则完全陷入了逆风局中,所以他干脆地转换了想法,彻底放弃潜行。在侦察手段不如对方的情况下,乱跑乱冲只是单纯地作死,不能当猎人就只好当猎物——全副武装、能够让不够强大的猎人磕崩牙齿的凶猛猎物。

某种阴冷让猎人猛地转过目光。

那是不同于寒风的冷,更锐利,更阴森,像是两条冰柱从黑暗中延伸到猎人身上,只是视野里却一片虚无……雪花的蓝雾在树隙间打转,纷纷扬扬地落尽幽深黑暗中。不过当猎人凝神注目,一团若有若无的空隙就在视网膜上被剥离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住飞雪,构成从一棵树漂浮到另一棵树的模糊影子,一闪之间已经靠近到了相当的距离。

灌法箭,治疗术。

弓弦响了,盖洛普几乎没有瞄准——也无需瞄准,箭矢在空间中带出美丽的暗淡银带,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嚎叫就从无形中迸发!

那是没有声音的嘶鸣,仅仅响在人的脑海里,长长的箭矢在空虚中燃烧起来,银色光晕火焰般扩展,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影子,而下一瞬,一切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箭矢轻轻滑落地面。

“在这种天气飞来飞去,还真是照顾我了……”盖洛普轻声抱怨,从雪地上捡起那支雕翎,一刻不停地转身,灌法,将之向后方的一片黑暗发射出去!

灌法箭,爆裂火球。

橘黄色的火光闪烁着膨胀,充满硫磺气味的灼热暴风伴随着轰鸣向外飞散,将寒冷干燥的冬季森林变成了正午的沙漠,一棵松树在轰鸣中燃烧成了巨大的火炬,但那熊熊火光却并没有让盖洛普的神经有丝毫的放松——腾跃的火光映亮了地面上五六具残缺不全的尸骸,但是整个森林却仿佛正在因为这火光而复活过来——无数只骸骨与腐肉的手掌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地探出雪壳,然后从下面拉出残破不堪的僵尸,苍白斑驳的骷髅,混合着骨骼摩擦的哗哗声由小变大,最终仿佛传遍了整个森林,黑暗中影影绰绰闪动着的身影,让盖洛普仿佛置身万古冰川!

群狼扑虎?不,万蚁噬象!

“我勒个去,拉妮尔阁下,您老真是瞧得起我。”环顾四周全是麻麻密密涌出的亡灵,头皮发麻的盖洛普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弓搭箭,将火球箭射向亡灵聚集的地方。

一时间,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压过了寒风飞雪的呼啸,大量的残肢断臂和块块白骨连带着湿泥积雪一起被爆风抛上半空,然后如雨点般哗啦啦地重新落下。一些距离爆炸中心较远的僵尸骷髅则被滚滚热浪吹得东歪西倒,其中被赤红色的火焰舔拭到的,直接变成一个个熊熊燃烧的活动火炬。

遭到迎头痛击的第一批亡灵就像是落入篝火里的雪花般迅速消散,但第二批亡灵已经迈过他们的残骸围了上来,将包围圈进一步缩窄。

一壶羽箭只有二十四支,但射出七支后,盖洛普决定鞋底抹油了——目前以他的魔法力总量一天搓十个火球术就顶天了,然而眼前的亡灵数量之多,哪怕他将箭壶里的羽箭全部变成火球箭射出,也不足干掉这些亡灵的一半,何况他还不能将耗尽魔法力来对付这些低级炮灰,不然魔法力尽失就意味着少掉一种保命手段。

把复合长弓往背上一挂,盖洛普挑了一处刚被火球箭清出来的缺口直冲而去,业已出鞘的比獴之牙挥舞得活像风车似的抡转如飞,任何靠近他身边的亡灵都被削铁如泥的剑锋切割,纷纷化成奇形怪状的腐臭肉块。

僵尸动作迟缓,完全跟不上狂奔中的猎人,只能朝着他远去的背影伸出一条条腐臭不堪的手臂。骷髅勉强能追上,可没经过死亡魔法强化过的他们结构十分脆弱,仅是与猎人的兵器交击一记,便被对方的力量震得散了架子。

然而盖洛普刚冲出包围网十几丈的距离,眼角的余光已经注意到林间小径两旁中多出几个通体青黑色的身影,这些家伙像狼一样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奔跑着,速度足以媲美成年的战狼,其头颅和四肢也与豺狼无异。

它们眨眼间冲至距离猎人周围三丈之内,领头的一个在发出一声狼嚎似的叫喊后率先跃到空中,高高举起的右臂前端是近一尺长的锋利铁爪,幽冷的月光在那微微弯曲的刃锋上反射出凛冽的光芒。

这是食尸鬼,亡灵巫师利用豺狼虎豹等猛兽的头颅和四肢,与智慧种族的躯干拼装后打造的人造亡灵,拉妮尔说这些亡灵相当于亡灵军团中的轻骑兵,手身矫健而孔武有力,以弥补僵尸动作迟缓与骷髅较为脆弱的缺点。它们的爪子是铁匠精心打造的兵刃,不输给寻常的钢刀铁剑,而且满嘴的獠牙和可怕的咬合力能够从受害者身上撕下大块血肉,甚至是一条腿脚。

猎人不敢托大,他双握握剑,脑海中迅速判断出那头食尸鬼的落点,然后横向迈出一步让出足够对手无害通过的空间,同时横举比獴之牙。于是跃到空中的食尸鬼无法改变自己飞扑的轨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撞上比獴之牙,被其拦腰斩成两截。

发动“送死式”扑击的食尸鬼的两截残尸刚一落地,猎人便听见耳后响起物体跃起的闷响,连忙仰面躺倒并将比獴之牙竖直举起。仅过一秒便见到又一头食尸鬼宛如大鹏展翅般在眼前扑过,可惜它一头撞上比獴之牙,然后从天灵盖直到胯下分成左右两半。

有这样两位上演精彩“自杀”的同伴作前车之鉴,剩下的食尸鬼顿时学乖了,放弃它们拿手的扑击撕咬,而像是人一样两腿站立,张牙舞爪地直接冲向猎人。

盖洛普自然不会配合它们愣在原地等着被围攻,右腕一抖,比獴之牙在白光一闪中迅速变长拉宽,一柄超过七尺长的长兵器在猎人手中生成,其中厚重单边开刃的刀头长达两尺多,刀背的位置还恶趣味地变形成一条趴伏状态的蛇形神龙。没错,若是有来自蓝星的龙裔在场,绝对会一眼认出这把兵器——青龙偃月刀。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啊哈哈哈……”青龙偃月刀在盖洛普的笑声中舞得轮转如飞,宛如一层围绕着他的刀刃龙卷。食尸鬼们像是送死一般地凶猛的扑上来,然后被青龙偃月刀搅碎成片片碎肉,内脏与污血溅到一地都是。

诚然食尸鬼绝非弱者,厚皮柔韧、肌肉结实、骨骼坚固,能够无惧大多数武器的攻击而不倒下,装在爪子上的铁爪品质精良,配合强悍的臂力,足以轻松撕开皮甲和质量不够精良的锁子甲。但面对着神兵的可怕威力,它们的生存时间并没有比寻常的僵尸骷髅哪怕多上几秒,而那种通过啃食生者血肉来修补自己身体的异能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食尸鬼的围攻变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