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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于运动

剪瞳也没想到上官文今夜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西苑堵自己玩,眼见着自己理亏,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想着转移话题吧,刚想说说今夜月明星稀,发现事实上是月黑风高,又想说今夜高朋满座,发现一个个丫鬟小厮都站在院中挨冻。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话来搭讪,剪瞳只能悻悻的凑到上官文身边,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讨好地对着上官文笑道:“生命在于运动,爬墙有意身心健康。”

“哦?是吗?本王记得上次你跟本王说的是生命在于静止,所以王八跟乌龟才能活那么久。”俊逸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冰霜,他冷漠的口气并不像是寻常的玩笑之言,来不及束起的黑发在肩上披散开来,邪肆张扬,引人遐思。他的发尾随风轻柔的划过剪瞳的面容,却带着比寒冰还要冷酷的温度。刀削斧凿的精致侧脸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比往日更加白皙,不知道是因为抑郁,还是因为枯坐,但在灯火的映照下,依旧能辉映成完美的剪影。

当然,这剪影也是冰冷的。

他的鹿皮靴子上沾染了些许泥土的痕迹,飘逸的绿色长袍上针脚细腻,袖口处菱形纹夹着片片嫩竹叶勾画成完美的角度,领口处一颗盘龙扣,也算是别出心裁。冰如寒星的眸子散着冷冷的神采,凉薄如冰的唇微微眯起,那样子像是一座不容侵犯的神像,又似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剪瞳见自己的插科打诨没什么效果,只好改变战略,放肆的抱着上官文的大腿,一派无耻小女子的作风,“你觉得我是爬墙,其实我不是,我是为了完成你一个心愿。”

“哦?本王很是好奇,有什么心愿是需要你去完成的。”不得不说,当他冰冷的眸子扫过剪瞳破碎的外衣时,内心的焦灼跟外表的冷漠,已经完美的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构造,而他自己就在夹缝中生存,在他眼中,无论遇上了什么事情,剪瞳都不该让自己沦落到这样衣衫不整的地步。

“恩,这个怎么说呢?”她肉乎乎的一触及自己滑嫩细腻的皮肤,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上官文就知道这丫头又开始憋着什么坏水了。

“苏木,让他们滚下去,西苑所有人罚一个月的工钱,当做处置。”为防患于未然,上官文理智的选择了让那些昏昏欲睡又如临深渊的下人们先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免得一会儿他们中有几个少见多怪的会把眼珠子都瞪下来。

“是,还不快走?”苏木刚说了一句话,下人们消失的速度堪比经过训练的士兵,几个呼吸之间,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还凌乱复杂交叠着的呼吸声,如今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

上官文一个眼神扫向描云,后者便噤若寒蝉,一动不动,倒是苏木看见景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为难得如坐针毡,先行给她解了围,“景小姐也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霜华浓,您的身子弱,早些回去歇着也好,如今王妃回来了,你也可以放心,若是有什么旁的事情,明儿个再跟王妃闲谈就是了。”

“那景月就告辞了。”依依不舍的送了剪瞳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景月可谓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说到底就算她来王府的目的不是简单,可剪瞳日日夜夜这样对待她,她还是念剪瞳的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王府的日子越长,景月的心就越是矛盾。

剪瞳满心的以为上官文的冷漠严肃只是装给那些人看的,把下人支开了以后,他自然就会恢复成从前把自己宠的无法无天的样子,因此下人刚刚消失在视线内,某人就自动自觉的爬上一旁的椅子,翘起久违的二郎腿,对着描云大大咧咧的吩咐道:“这茶凉了,王妃我已经渴死了,你赶紧让人换一壶来。”

描云像是钉在原地一般一动也不敢动,王妃未免太大而化之了一些,王爷这里跟寒冰一样的冻着,她居然这时候要喝茶?就算要剥削也要先把衣食父母给哄好了啊!总之她是不敢过去沏茶,半夜翻墙出去王爷已经是这么个脸色了,要是知道她们去哪儿了,怕是直接对她大刑伺候了吧?

当主子最大的好处就是,罚的都是奴才,得便宜的都是主子。

“苏木,你去。”就算在此种情形下,犹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上官文只能自己跟自己怄气,他说的话尽可能的简洁明了,语气就好像夹杂着一层层的冰雹,无论是枯枝败叶还是硕果累累,都一并砸的体无完肤。浓黑的眉带着点点忧虑,桃花眼中失望跟失落来回转换,他微微低着头,敛去了自己飘忽不定的神色,左手卷曲着自己的发尾,薄唇轻抿,再不多言。

忽明忽暗的月光终于抵不过乌云的坚持不懈的侵袭,不过顷刻之间,昏暗的天空中就再也找不到一抹的亮色。偌大一个院中,只剩下上官文、剪瞳跟描云三人,虽没有什么人站在一旁神叨叨的喊着威武,却依旧抹不去刑讯逼供的痕迹。

剪瞳对上官文的手段并不了解,在她面前,小文从来都是乖巧的,之前太过深入的印象,已经让她忘记面前这个少年已经到了成人的年纪,在她眼中对方更像是一个依赖自己的孩子。

可描云就没那么幸运,多年的经验积累告诉她现在正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不和盘托出会死的很惨,可依照今晚的架势,估计实话实说死的更惨。描云头低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底下,若是能凭空消失了则是更好的。

三个人都以沉默来博弈,此刻苏木的脚步声便显得更加清晰,廊上的灯笼还点着,噼里啪啦的燃烛声清脆悦耳,温柔的烛光像是春日的和风旭日,却一点都无法驱散这里挥之不去的酷寒。

“王妃,茶来了。”为剪瞳倒上了一杯茶,苏木便立在上官文身后待命。

在描云一在提醒下,剪瞳终于顾不上自己的口干舌燥,察觉到气氛诡异的可怕,手中转着茶杯,中间的热情像是袅袅炊烟,冒得不疾不徐,丝毫都不能温暖她冰凉的双手。外衣残破不堪,她身上穿的本就单薄,又在秋夜中静坐,此刻她对上官文居然离奇的一点儿抱怨都没有,满心的责怪都是冲着刚才的两个公子去的。

一看剪瞳的表情,便知道她又是神游天外去了,自己就算面若寒霜,那人也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没心没肺的人物呢?“月黑风高,未知哪家风景独好,引你翻墙而去。从前对你诸多纵容,也未知这是否是头一次,你竟当我是三岁孩童,可以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没有,这个真没有,这次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剪瞳做出了赌咒发誓的样子,眸光点点灿若星辰,情真意切,倒真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猫一样。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她一双大大的杏眼愣是被她弄成了铜铃一般,急切的希望得到主人的肯定。

“即使头一次,你又去了哪里?”

“去哪里很重要吗?”剪瞳也似是知道今夜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任性妄为,想要避重就轻最好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说点不那么刺激人的,“其实时间地点都可以忽略不计的,重要的是目的跟结果,你觉得呢?”

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心口,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上官文见此也是不忍,便没有在地点上多做停留,冷凝的面色缓和了些,追问道:“那是何目的?”

“上次我去问情斋的时候……”

“你又去了问情斋?”面色稍解就因为这一句话又开始了结冰的旅程。

“额,是,不过这个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上次不是抢了一块匾回来了吗?然后我给了薛什么来着的那个女的,然后我看你笑的前仰后合手舞足蹈的,就差趴地下捶地砖了,所以我觉得你该是觉得很好玩的,对吧?”

剪瞳不记得那人的名字,这点倒是颇得他心,无关紧要只能充当炮灰的细作,又何必被人记得呢?只是她突然提起这件事,似是有点问题。上官文将冷若冰霜的视线投到描云那里,果不其然,又看见了一块牌匾,剪瞳这是故技重施?可这里该是没有什么得罪她的人了吧?钱心安分的很,景月就与她合得来,弄回来这么一块匾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基于什么理由,晚上去问情斋那种地方,都是不可原谅的,上次他能忍,无非是因为一早跟二皇子说好了,再加上剪瞳去的时候是白天,问情斋并不营业,所以才能勉为其难。上官文点点头,心想这笔账一会儿跟她慢慢算。

此刻的上官文根本就不知道,一刻钟之后,他已经不想算问情斋这一笔账了,后面还有更大的暴风雨等着他。

见上官文点头,剪瞳总算是能把堵在心口的一团气给呼出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立刻举起已经晾好的茶杯,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啊,我觉得你挺羡慕的。”

等一下,羡慕?他什么时候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