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开车去接老孙和老李。旁边坐着老板。
（划重点）这时候的车应该这么坐。我自然是坐在方向盘后边。因为有客人，主人就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主客在后排左；后排右次之。
他们俩供职的地方都紧挨着闹市区，晚高峰的时候就得接了一个再顺道去接下一个；他们俩又是同龄人，职位也相当，不是头一回坐我开的车了，所以无所谓分后排左右、主次之。先上车的就坐左边，后上车的就右边；他俩同时在一起的时候就相互一笑，随便坐。
半道上老板不时的扭过身子和他俩说话，打着哈哈。
老孙领着我们来的那个饭店，开在背街上，是那种老楼的一楼；看外边不足为奇，也冷冷清清的。
进到里边，大概有三个房间、一个厅屋，摆着两张桌子，几个凳子，我猜想开饭店之前这个房子是住宅。
只有一个老师傅，他可能是厨师兼跑堂兼经理兼采买兼更夫。他和老孙显然很熟，见老孙领着我们来了，笑道：“我都预备妥了。就上灶去。屋里坐。”
老孙告诉他：“别放味精。少搁盐。”就招呼我们进到一个房间里。我看这间屋子是主卧室改的。
看桌椅墙壁地板都干净得不得了，灯光也说得过去。
看完全没有大饭店的富丽堂皇，老李就疑问道：“这儿，行吗？”
老孙笑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接头据点。其他的就别问了。老师傅可靠，是家传的手艺，红烧肉是一绝，一会儿的菜有红烧肉。他原来在市局上灶，退了；不要他交房钱，平时他自负盈亏，有事就使唤一下这地方。”
都似懂非懂的，老孙不是说其他的别问了吗。
谦让了一下坐下。老板居中，他俩一边一个。最外边的是我，我向来是汤菜上齐了，我出去另吃份饭，免得在老板和客人跟前碍事（这里应该给驾驶员划重点）。老板问我：
“拿进来了吗。”
我说：“还没。去拿去？”其实我怕拿进来她不好意思不开瓶；开了瓶她又心疼。
老板笑道：“我和王师傅转了一大圈，在长椿街上一个专卖店买的198年的封缸窖藏。我说上商务会馆，领导也不给面，你俩非不去，清廉嘛。再不喝点好酒怎么能对得住领导哇。”
老孙立即说道：“停停！纠正你一个错误哇。我俩一不要你的钱，二不要你的物，免费给你、嗯、给民营企业家提供咨询服务，帮助你渡过难关。是真清廉。你说错了啊！”
“领导说得对。改正。”老板又说我：“王师傅。去拿进来去呀！”
我笑道：“那。是都？还是一个？”看老板给我比量了俩手指头，我出去了。
走出屋，我往厨房一拐，跟大师傅说道：“一会请师傅给我单炒一份米饭。钱算在那一桌的账上。”
大师傅问道：“怎么地呢？什么情况？”
我说：“我开车。完事我得送他们回家。吃完了歇一会。”
他一边忙着，大师傅一边说：“妥了。”
我拿酒进来，老孙、老李都说：“一瓶都喝不了！还买两瓶干什么？”
老板说：“不多不多。喝不了剩下带走。我一个傻了吧唧的女流之辈，你们还说我企业家呢；钱都砸进去了！箱子底都当了，就差脱吧脱吧卖了。投钱就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有二位领导帮着我，做后盾，我心里就有底了。我今天高兴，要舍命陪君子，和你们拼一个高低上下。”她又说：“王师傅。换大杯。不要高脚杯，这玩意不是吃中餐的家把什。”
我其实看见一个玻璃柜里有各种各样的酒杯。但是我不去拿，我说问大师傅要，走了出去。我不出去一趟放放风就浑身不自在。这个场合不是我呆的。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妨碍公务。他们也看出来了。
我又上厨房转了一圈。大师傅问我：“你就吃还是怎么地？”我说：“再等一会。”
一会我才回来，替他们每人换酒盅。
他们的谈话笃定是说到了常经理的不是，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打断他们的谈话。老孙接着说道：“不行别对付，找一个茬，让他自己回家玩去。是不是？王师傅。”我没吱声。
老板说：“前夫欠他一份人情。我忍了两年了。”
“这就是女人的柔情。优柔寡断会害死你。”老孙干脆说老板：“十天之内你能不能把他开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吓一跳都是理由。这是今天的第一个事。下一个议题。”
我赶紧走开了。
我帮着大师傅上菜，往上端盘子。断断续续的听着他们说些个过户的事，还有开业怎么样开的事。
红烧肉上来了。他们第一块吃到嘴里，起初还细嚼慢咽，接着都赞不绝口。老孙还让我：“你也吃啊。别客气。”
我也有席位，也摆着一套餐具，就拿起来吃了一块红烧肉。果然别有风味，大大滴夸奖了一番；也没忘了赞美老孙，道：“都是领导找的地方好。厨师有水平，（划重点）会吃的才吃厨师的手艺。不会吃的才吃门头。”
老孙敲打我说：“王师傅，你听到的不要出去乱说。搁在心里就行了。当老板的司机就是机要秘书一样。”
我装傻充愣的说道：“嗯？我没听见什么呀。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啥。是不是再把红烧肉热热？”
老孙和老李哈哈笑了，说：“就应该这样。老板给他涨工资。”
老板笑道：“别逗王宝石。这个人妥靠，我试过他好几回。”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我滴妈呀！老板也试过我？还好几回？真的假的？这个女人那不寻常！
他们推杯换盏，有几分高了，真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走吧。不需要告退。
我出来。和大师傅说：“炒饭吧师傅。我要吃饭了。”
这时候，进来几个人，明显是来喝酒的。大师傅说：“天这么晚了。小店没什么菜了。就能煮面条了，吃吗。”
那几个人扫兴而去。大师傅还说：“臭驴马烂子。我才不伺候他呢。”
他又说我：“你到厨房来。告诉我炒饭都搁什么菜。能不能吃辣的？”
一时，我在厅屋里吃饭，大师傅在旁边坐着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问我：“你们老板生活很简朴哇。”
“怎么讲。”
“你看她坐的破车。她是不是有好车不坐啊。”
我不愿意看他贬低我们老板，这与我脸面上也不光彩。笑道：“她这就是好车了。她坐越坐好车越晕车，坐哗啦哗啦、叮当烂响的车她就不晕车。同我们拉石头的车一起走，她自己坐大卡车上，让装卸工坐她的车。哈哈。前些日子她还买了五个大翻斗子呢。有钱。”
“你们生产石头，号石？”
我不大很愿意和他说话了。岔开话，说道：“老师傅。你做菜很好吃。愿不愿意收我再给你做徒弟呀。”
“这有啥好学的。说好听了是厨师，说中听了是大师傅，其实就是伺候人的活。一年到头烟熏火燎的，别学这个，没啥大出息。”
这时候，老板喊啥我听清。大师傅过去开门、回头说我：“叫你的。”
老板告诉我：“车里手扣里有白纸，王师傅你去拿一张来。”又说：“你做啥呢。吃饭呢？”
“是啊。炒大米饭，吃完了我想上车里睡一会。”
一时，我把白纸拿来，笔也都来了。我瞄一眼酒瓶子，让他们喝的剩不多了。
他们推让道：“你写”。“你写吧”。
老板还没喝糊涂，拿笔在手，道：“我自己记的我自己能看懂。我写。”
我一看，出去了。
在车里歪着，根本没睡着。看昏黄的路灯下边急匆匆回家的行人，猜想些记不住的事。
一时，他们离了歪斜的从饭店出来。我看老板有点高。他俩一边一个扶着走。还说些个我听不清楚的话。
我赶紧下车。他俩赶忙说我：“赶快把她装车上去。”
我还没接手，老板就一下子挎着我的脖子才没倒。说：“把他俩都送到家，王师傅。最后咱俩再回家。我就。”一股酒气，说来也怪，从她嘴里过来的酒气也挺好闻的，像发酵的什么气味。
我照办不误。挨个都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划重点”领导家你别随便进去。特别是酒后。
完成任务了，我回我家。等红灯的工夫，我看见老板坐过的地方有一张白纸。拿起来一看，像小孩子乱写乱画的写着字——绿灯亮了，后边的车按喇叭催我走，我撂下它。越想越想看看都是什么字。
我找了个宽敞的灯光亮的地方停下。仔细看那张纸上的字，还真的要分析也看不明白：
“请，林场头头，乡长、村长，电工”。“叫来炮工，开铲车的，工头”。“养路费，司机，车牌子，走合，加油钱”。“老常的问题”。“收拾院子，打扫卫生”。“借彩旗”。“鞭炮”。“就在采石场办，八卦炉，大棚，”。“包出去多少钱”？
看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想：（划重点）还是假装不知道，还放那吧，明天她还以为我压根没看见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