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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儿媳妇和公公有事

翩翩公子丛羽没费多少功夫,便从弱弱农家子弟石磊手中,把人家定了婚的如花似玉的准媳妇,变成了自个儿的新娘,尽管丛公子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对来自美院老一辈艺术家的议论置若罔闻,但其实在内心还是对小学弟有几许愧疚。所以,最初当秦丽丽提出要帮一把困境中的老乡时,丛公子表现得很大度,甚至还给了老婆几万块,笑着说:“应该帮一帮的,毕竟咱们曾经亏欠过此人。”

前边讲过,秦美人所谓的不太缺钱,那只是相对而言,她嫁入丛家,被要求辞去原来的工作,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开靓车,住豪宅,逛商厦,买时装,购时尚化妆品,打发青春岁月,当无所事事的丛家少奶奶,对于她的那些开销,以丛家的支付能力,自然会得到满足,因此,秦丽丽所谓的不缺钱,实际上只是不缺零花钱。

上回在两河村埋爷爷时,秦丽丽为了保全石家的面子,极力主张埋得简朴一些,作为补偿她承诺让全家去新马泰旅游,一时间,叔伯姑姨组成的亲友团,一大群子人浩浩荡荡,飞向异国他乡,开心的见识了世面,也把秦美人攒下十几万的私房钱,花得差不多了。所以,年前五万块拿出去给石磊应急,秦丽丽的手头已没了几个现钱,可前未婚夫的工厂要周转,急需用钱,秦丽丽没办法,只得再次向老公丛羽要钱。

丛公子说,我给过你钱,手头也没了钱,心意到了就行了,不能再给你钱。

秦丽丽不干,说你不给我钱,我就出去做美容当模特,自己赚钱。

丛公子生气了,说我们丛家的面子,多少还值几个钱,你既然嫁给了丛家,就不准再去当人体模特赚钱!

秦丽丽也火了,说你丛家的面子值钱,那是你丛家的钱,我有选择就业的权利,我偏要去做人体模特赚钱!

丛公子冷笑,说你不是去做人体模特,而是去当人体模范,去扶危救困,你心里总放不下那石三块石头,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要把自己完壁归赵呀?可惜太晚了!

秦丽丽哭了,抓起精美的花瓶瓷器,就往别墅的地面扔,边扔边喊,我就放不下那三块石头,我就放不下那三块石头,你能拿我怎么着?你姓丛的还想扛出一把青龙偃月刀,把秦某人斩了不成?

丛公子一点也不在乎,继续冷笑:“你扔吧,可劲儿扔,那些花瓶摆那儿,有一段光景了,本人早看腻了,该换点新鲜玩意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夫人请继续!”

男人显然话里有话,把老婆比作花瓶,秦丽丽好歹是做过民办老师的,岂能听不出来?她扔得更起劲了,心说都这个份上了,姑奶奶不怕,等着你换人!

小两口的吵吵闹闹,让在楼上专心创作的丛画家丛老爷子,再也不能专心创作,他走下红木旋转楼梯,一声呵斥:“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艺术家庭,满口钱呀钱的,俗不俗气啊?你们一个没上班,一个游手好闲,哪来的钱?这个家所有的钱,都是我卖画得来的钱,如果我不给你们钱,看你们还怎么钱呀钱!”

丛公子嘴唇一撇,没大没小的问:“老爷子别生气,我们不帮着你把身外之物的俗气的钱花掉,你想把钱留给谁去花?”

丛老爷子没好气的答:“我留着给我孙子花。”

秦丽丽凑上一句:“爸,我们不给你生孙子,难不成你能画出一个乱跳的孙子来?”

三个人都笑了。

正在这时,家里的老女佣田阿姨从外头买菜回来,见满地的碎瓷片,心疼的了不得,边收拾边嘟囔:“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前世赚多了冤枉钱,没听说碰瓷碰瓷一碰就呲吗?多好多漂亮的花瓶呀,干嘛要扔碎呢?”

爷三个又笑了,可笑归笑,丛老爷子虽说是搞艺术的,但毕竟经历过世事沧桑,他的大半生是在没钱的苦日子里泡过来的,对钱这东西看得还是比较重一些。儿子是个公子哥,游游荡荡惯了,花钱如流水,赚钱几乎为零。女儿丛虹,也是个脑子里对钱没多少概念的人,开间画室招学生,几十平方不就够了么?偏偏要搞得那么大,收来的学费,还不够交一半的场租,月月亏损倒贴,也不知心疼。太太当年被批被斗落下一身毛病,常年在海外旅居休养,花费能少得了么?一个家的运转,全靠老爷子的一支画笔支撑,一旦他撒手归西,即使是攒下了金山银山,也会坐吃一空。

更让老爷子不安的是,儿子和儿媳妇之间,除了刚结婚那会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以外,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日见疏远,几年过去也没给老丛家弄出个一男半女来,怎对得起丛家的列祖列宗?儿媳妇与石磊之间的那些事儿,丛老爷子从自己的学生嘴里,也听说过一句半句的,了解了大概。做老子的总归是向着儿子多一些,老爷子当然不愿意儿媳妇与那石三块石头走得太近太亲密,古话不是说过么?患难出真情,何况他们早就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古话还说,男人不能有钱,女人不能有闲,是该采取措施了,否则,最终很可能是赔了儿媳妇,又折了银子!想到这儿,丛老爷子对儿媳妇秦丽丽说:“小丽,你到我工作室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丽丽恨恨的瞪了翩翩公子丛羽一眼,亦步亦趋跟着画家公公上了楼。走进那亮堂的工作室,只见里边最醒目的,是摆着一张特制的大方木桌,长六米六,宽三米三,气势非凡,可以任由画家在上边挥毫泼墨,写意纵横!几张墨迹未干的山水画,散散的晾在那里,画面云腾雾绕山峻水奇,散发出淡淡的好闻的清香。

丛老爷子在一把铁梨木材质的考究的仿明椅子上坐下,温和的说:“小丽,你随便坐,我那兔崽子自幼娇惯,一昧胡来,他母亲去了海外后,更是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我这个当爹的是想管也管不了啊,他的胡话你别太往心里去,丛家让你受委屈了,”丛老画家倒是蛮懂得安慰女人的。

女人激动的心情尚未完全平复,没穿外套的粉红羊毛衫,紧贴在身上,两个关键点一起一伏,骄傲的展示着动人的魅力,完美的身体曲线,很容易激发艺术家创作的灵感。她来自绿水青山的滋养,天生丽质,都市里的人造景观的侵蚀,也难掩那份美自天然的气息。

老画家暗暗赞叹,真是无上绝品呀,儿子那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还到处惹草沾花。秦丽丽能够在审美苛刻的美院被评为史上最美的人体模特,绝非偶然。

“爸,他想换人,我随他的便,只是我们吵架搅乱了您的创作,真是不好意思哈,我给您赔个不是,”女人边说边泡了一杯龙井,轻轻放在案头,又伸出纤纤细手,熟练的在公公肩头的穴位上按摩,她曾在美容院干过,轻车熟路精于此道。

秦丽丽对画家公公还是比较尊敬的,也有一种出自内心的崇拜,或许,对于独身的老爷子独自承担一个家庞大的开销,她还有一份女人独有的怜悯。

丛老爷子舒服的享受着儿媳妇的孝顺,说道:“我那哪算什么创作嘛,分明是凭借早年走南闯北积累的一点本钱,在搞闭门造车,岁月不饶人啦,我年纪大了,久未出去写生积累灵感了,江郎已才尽,姑且勉为之,让你见笑了,”老画家盯着几幅未完成的画作,流露出明显不满意的眼神。

“爸,你快别那么说,我看您身体还壮实得很哩,胃口好的能吃下一头牛,您要是嫌闷得慌,我可以陪您去野外散散心,找找灵感呀什么的,反正我也没干啥活,干闲着,”秦丽丽极力哄老爷子开心,一半出于真心孝敬,另一半嘛,呵呵,三块石头那里正急着等钱周转哩,老公那儿钱没要到,还吵了一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眼前的财神爷了。

果然,丛老爷子被漂亮的儿媳妇一按一吹一捧,老玩童的禀性被激活了,早把要采取措施的念头,抛到了云里雾里,他叹了口气:“生女空脑壳,养子不乃父,叫人多忧伤?好在儿媳妇懂事乖巧,也算是一桩快事,给我说说,你急急的要钱去干什么?”老爷子卖了个关子,明知故问,他想探探儿媳妇的反应,再决定掏出多少票子。

“爸,三块石头是我的学生,又是老乡,我们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他开了家雕塑工厂,经营遇到困难,急需资金周转,他一个人在广州举目无亲的,我不帮他,谁还能帮到他?你别听那人瞎说,我既然嫁给了丛家,就会尽到做女人的本分,我跟三块石头之间,真的没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秦丽丽知道,这个时候越掩饰越糟糕,干脆来个实话实说。

“呵呵,是这么一回事呀,人在世上行走,哪个能保证一帆风顺?这个忙于情于理都得帮,只是凡事都要量力而为,给他十万够不够?”老爷子见儿媳妇倒也坦诚,便亮出了价码,意思明确,只能给这回了,下回再开口,免谈。

秦丽丽何等乖巧,十万就十万吧,她赶紧答:“爸,十万足够了。”十万块到手了,也只是帮那时的石磊度过了上半年的周转难关,随后就发生了石磊要收购美院石膏房的事儿,十八万啦,到那儿去弄呢?秦丽丽咬咬牙,把坐驾给卖了,凑个整数二十万,交给了前世的债主。为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女人得罪了老公,没换成宝马,倒是丢了雷克萨斯。

小男人石磊能领会女人的一片苦心吗?“看他那大手大脚为乡下的娘办理婚事的情景,恐怕未必。工厂走上正轨赚到钱以后,瞧他那副迫不急待要还钱的模样,好象是手头捧着个烫手的山芋,欠我的钱真的有那么不舒服吗?”秦丽丽幽幽的想。

迷死人的丛家儿媳妇秦丽丽,自打与画家公公有了那次愉快的颇有成效的谈话,无聊的日子,开始变得有聊,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往别墅的楼上跑,一边看公公作画,一边东扯西拉套近乎,顺手端杯茶捏下肩削个苹果什么的,哄老爷子开心。

丛老爷子当然明白,儿媳妇频频上楼来的目的,不是看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而是盯着他的钱袋,但有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围在身旁轻盈的晃悠,老爷子感觉的确不坏,创作起来有使不完的劲儿,效率也高了许多,秀色可餐不可餐,有待进一步的研究,秀色可画则千真万确。再者,儿媳妇不再频频出门,哪来的是非可惹?丛老爷子自有他的念想,乐得替整日瞎忙的儿子看看家护护院,谁也不希望屋里的女人红杏出墙不是?

还真别说,人与人之间挺奇怪的,明明知道来者怀有目的,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会淡化,偶尔儿媳妇不上来,老爷子还感觉寂寞不适应哩,毕竟,在有啃老传统的家庭关系中,这年月晚辈诓几个长辈的钱,也不是啥太丢人的事儿,况且老爷子有钱也能赚钱。

其实,老爷子只猜对了一半。

翩翩公子丛羽与漂亮老婆秦丽丽吵架后,原本不怎么紧密的夫妻关系,更加松散了,就连每月的零花钱,也分得清清楚楚,开始定量供应,用丛羽的话说,那叫现代夫妻之间的AA制,当然,此人还私底下交代过他的画家老爸,不准多给女人钱。

丛公子自己算不上是完美的男人,却对老婆要求完美,一旦他认定秦丽丽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便觉得如同一件艺术品有了瑕疵,收藏价值大打折扣,甚至动了抛弃的念头。

秦美人见老公变那样了,本就上翘的嘴唇,更翘了,回了句:“随你便,你就是实行BB制,我也没意见!”心想反正现在本人也没生BB,只要你正式提出换人,咱可以走人。广州户口早搞定了,当初作为结婚的礼物,市区有一套房子登记在自个儿名下,少说也值个一两百万的,懂些法律知识的朋友告诉她,那叫婚前赠与,属于她的个人财产,而且广州地面也混熟了,离婚可以出去找份事做,饿不死人,有啥可怕的?!

秦丽丽基本不逛街了,逛街忍不住要购物,购物得花钱,油费停车费路桥费,也是一笔费用,她已经成了低碳排放女士,悄悄把零花钱攒起来,以备石磊的工厂和自己的不时之需。实行AA制后丛家少奶奶,每月的零花钱数额是一万两千块,比原先少多了,这也难怪,谁叫你承认心里放不下那三块石头?

所以,秦美人去跟画家公公套近乎,也有打发时光省钱的成分在里边。

出去的时间少了,待家里的时间自然多了,待着也是待着,多陪搞艺术的老爷子说说话,说不准就会有意外的收获,毕竟,老爷子才是丛氏钱庄的真正主人。此时的秦丽丽,自然而然的有了能捞一个是一个的想法,那是劳燕要分飞的预兆。当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听老人侃世界,也可以增长不少见识,为日后自己闯世界积累阅历,而且,老爷子也的确能侃,还够幽默。

秦丽丽总结,哄老爷子,跟哄小孩子是同一个道理,把准一个关键字:夸,没完没了没原则的夸,夸得老爷子晕晕乎乎,离得手就不远了。果然,久未游山水的丛老画家,对画山水画渐渐感到厌倦,感觉下笔无神韵,转而将目光转向了人物画,这就好办了。如花似玉的儿媳妇,曾经是美院著名的人体模特,这几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风韵非但分毫不减当年,反而增添了几分妩媚,正好大模特模,以前,碍于公公与儿媳妇之间的颜面,不好开口,如今,女人主动靠近,关系有了长足的亲密,可以开口试一试,况且,丛老画家是传统画家,擅长画古装女子,也就是穿衣服比较多的那种女子。

那一天,丛老爷子趁儿媳妇泡茶的功夫,笑道:“小丽呀,这些日子承蒙你细心照顾,我这把老骨头,感觉舒坦多了,你简直比我女儿还孝顺,真得好好谢谢你才成。”

秦丽丽心头一喜,知道有戏了,赶紧笑吟吟的答道:“爸,瞧您说的,晚辈孝顺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还用得着讲啥谢不谢的?儿媳妇不是外人,也是您的女儿呀,您说这话在我听来,可有点见外偏心哦。”

丛老爷子哈哈大笑,心境大好,“不错不错,儿媳妇也是女儿,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给我说实话,想不想赚点儿票子,想不想往画坛发展?”

秦丽丽答道:“爸,这年头没钱哪能成?如果我跟您说不想赚钱看不上钱,那是绝对骗您的假话,我年纪轻轻,四肢健全,却无所事事,靠您老人家养活,过的是寄生虫一般的日子,心里早过意不去了,只是向画坛发展,就我那点天分,我怕糟蹋了画纸,我有自知之明的,”她显然理解成老爷子想收她当入室女弟子。

丛老画家暗暗点头,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观察,老爷子认定这女子虽说有时爱耍点性子玩点心眼儿,但总体上本质不坏,心地善良,还难得有一份孝心,值得好好培养。活在这个世上,艺术要搞钱也要赚,儿子女儿就那样了,指望他们学会赚钱,还不如自己辛苦多画几张画。“呵呵,绘画当然是讲究天分的,强求不得,可卖画就不同了,你只要学会一些画画的基本功,懂得欣赏和鉴别赝品,懂得讲价和运作,就没多大问题的,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可以干出名堂。象我的画,绝大部分都是通过中间商再流向市场,绝大部分的差价也让他们拿去了,我想了想,与其老让外人牵着走,不如由自家人去摆弄,”丛老爷子有几分严肃的说。

“爸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当一名画商?”秦丽丽的心砰砰直跳,在美院这个圈子有些年头了,耳濡目染,她当然明白一名成功的画商,意味着什么。丛羽和丛虹,自视甚高,想玩纯艺术的路子,对倒腾画一直兴致不大,如今老爷子有意让她这个稚嫩角色去涉足,就等于把他在画坛多年积累的声誉,以及一笔庞大的启动资金,托付给了自己,在此过程中,老爷子还得付出巨大的心血,这是一份何等的信任和关爱!

但秦丽丽理解得还是有些偏差,或者说激动得有点太早了。从一个画盲成长成一流画商,还有很多的必修功课要做,丛老爷子当然不会把自己的人脉资源,销售渠道,以及庞大的资金,冒冒然的统统交给稚嫩的儿媳妇去运作,那也太冒险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今,没有艺术商人的有效包装推广和运作,一名画家想出名,谈何容易?即便是出了一些名,没有后续的跟进维护,也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你理解得基本没错,甚至还可以进一步的理解,我是有意培养你成为一名艺术商人,涉及范围不仅仅在书画领域,”老爷子不想太快的打击儿媳妇的信心,继续勉励。

“爸,我担心干不好,反倒损了您在画坛的声誉,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儿呀,”秦丽丽善解人意的说。

“呵呵,难得你懂得替人考虑,这个嘛我考虑过了,与那些画商的合作,于情于理,不可能说断就断的,得慢慢来,我打算以你为原形,创作一组全新风格的仕女图,让你先拿去尝试敲开市场之门,当然,你不必急于答复,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关老爷子终究露了底牌,以一批新风格的画作去试探市场的反应,既不会冲击原有的销售线路,又可检测锤炼儿媳的能力,可谓一箭双雕。

秦丽丽轻声应了一句:“好,我先考虑考虑,”便飞也似的跑下楼,秀脸已一片绯红,即使她做过人体模特,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陡然听见画家公公要自己为他当人体模特,一下子还是很难接受,那多不好意思呀!女人采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的策略,姑且来个冷处理静观其变,事情暂且搁那儿了丛家有女初长成,她就是女承父业的关虹,也是秦丽丽的小姑子。丛虹出身绘画世家,而且开了家个人画室山涛画室,招收培训想走上艺术道路的学生,画室免不了要购买教具,尤其是石膏像,几何体,人体构件,以及花草虫鱼等等实物。石磊买下了美术学院石膏房的全部教具,经营的石膏系列,在圈子中颇有影响,山涛画室与石老板的雕塑门市部,相距不远,一来二去,青年丛画家和青年石雕塑家,就结识并慢慢熟识了。

虽然,论相貌身材,丛虹与嫂嫂秦丽丽相比,稍逊一筹,但年龄是优势之一,家境是优势之二,学识是优势之三,最最重要的,她与青年才俊石磊相见恨晚,有说不尽的共同语言,不知不觉,两人就好上了。美院的圈子并不大,石磊当然清楚丛虹是丛羽的妹妹秦丽丽的小姑子,那有什么关系呢?石老板如今今非昔比财大气粗事业蒸蒸日上,他在丛家人面前丢了面子,如今又要在丛家人身上找回面子!石磊是个不服输的人。

说来怪也不怪,男人的事业上行了,身体上也行了,石磊在丛虹的身体上,彻底证明了自己是个完整的男人!他迫不急待的,要去拜访老画家丛老爷子,他还想证明什么?

本应当简单的艺术家庭,这下复杂了,丛家别墅内,一场饭局拉开帷幕,丛虹亲密的与男友石磊有说有笑,好得跟什么似的,丛羽夫妇以及丛老爷子,尴尬得象三块石头。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了,丛公子悻悻的摔门而去,秦丽丽躲进房里,伤心的蒙着绣花被子哭泣,她怎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她之所以一点不害怕老公换人,相当大的原因,是因为有退路,她很自信,一旦自己恢复独身,凭借那么多年的情分,与石磊重修旧好,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万万没料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不行,她得去问个明白!

秦丽丽找了个借口,把石磊约了出来,劈头就问:“小磊,你怎么能跟丛小妮子搞在一起?就她那副德性,哪象会当家的女人?早晚会把你拖垮的。”

石磊冷笑:“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准跟丛虹在一起?我跟她有共同语言,在她面前我恢复了做男人的全部自信与尊严,即使被她拖垮,我乐意,秦老师,你已经教我快二十年了,我该从你手上毕业了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你对我一直耿耿于怀,可那事儿能全怨我吗?你扪心自问,我啥时没给过你尊严?”秦丽丽幽怨的问。

“丽丽姐,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并将一辈子报答,可恩情与感情,是两码子事,在我心目中,你太强大了,强大得象一座高山,高高在上,我费尽全力,也无法跨越,我在你的身上找不到做男人的感觉,我活在你的阴影下,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我不想那样,我要让人看到我的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石磊一口气倒出了以往积压在心头的所有郁闷。

“好,你终于说实话了,既然你对我的印象是那样,我无话可说,再见!”秦丽丽转身离去,美丽的大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她感到无比失落,石磊仿佛是她苦心创作的一件艺术品,大功告成之际,却被别的女人剽窃,她怎能不失落忧伤?女人尚且不知,又一项打击,悄然而至。

三块石头昂然出现在丛家别墅,令翩翩公子丛羽本就烦的心境,烦上加烦,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老婆心里放不下的男人,再成为亲妹妹的男人,他收拾行装,跑去巴黎著名的菲舍尔艺术学院进修去了,巴黎不缺艺术,更不缺女人,临行时,丛公子居然没跟老婆打个招呼,显然,秦丽丽在他心里,已变得可有可无。

好得不得了的丛虹和石磊,觉得老待在大都市广州,缺乏艺术灵感,于是决定去驴行天下,遍游名山大川,跑来向老爷子辞行,走时丛虹撂下一句话:“嫂子,老爷子就拜托你多照顾哈,拜拜,”两人肩并肩的扬长而去。

这一天,秦丽丽刻意打扮一翻,更美艳绝伦,女人如飞天飘飘,飘上二楼,对画家公公说:“爸,我想通了,愿意给您当模特。”出人意料,丛老爷子望着儿媳妇精心打扮后的芳容,眼睛里流露的不是惊喜赞赏,反而带有几分怜悯和愁容。原来,一位旅居法国的学生艺术家,不久前打来了电话,问老爷子丛羽是不是已经跟秦丽丽离婚了?他在罗浮宫里意外的撞见丛公子,风度翩翩的挽着一个金发碧眼女郎,在那儿美美的欣赏艺术。

丛公子主动的上前几步打招呼:“嗨,哥们,能在这儿见到你真高兴!”

身边的洋妞大大方方的伸出纤纤嫩手,大大方方的用略为生硬的汉语说:“你好,先生,我叫玛莎,是丛羽的女朋友,请多关照哈。”

学生艺术家笑了笑,跟洋妞握了握手,客客气气的答:“你好,小姐,你真漂亮,很抱歉,我能不能借用你的绅士两分钟?”

洋妞洋里洋气的答:“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乃人生幸事,你们哥俩好好聊聊吧,”说完一扭一扭的走开了,居然是位不折不扣的中国通!

学生艺术家见洋妞走远了,便捶了丛公子一拳,暧昧的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家里的那位倾国倾城,外边的这位足够正点,要注意保重身体哦。”

丛公子嘴一撇,说道:“老屋里的那位就别再提她了,我跟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位是我在国内的一次艺展上结识的,怎么样?还不错吧?正宗的巴黎风味儿,真他娘的爽,哈哈!”公子哥的样子得意之极,大嗓门引来几个附近的老外回头注视,心说这小子八成又是个爆发户的儿子,巴黎街头多着哩。

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互道珍重,学生艺术家匆匆离去。

学生艺术家在国内时,是认识秦丽丽的,女人留给他的印象非常良好,他为女人感到不平,于是来电向老师丛老爷子求证。

老爷子听后,气得发抖,什么狗屁的深造呀?纯粹是借口!玩妞都玩出国界了,简直是胡来!他立即拨通了混帐儿子的手机,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丛羽的回答很坚决:关于秦丽丽,一切免谈,只有一个字:离!

秦丽丽见老爷子那副眼神,猜想八成与老公丛羽的消息有关。自从见到石磊和小姑子丛虹好上了,女人就没开心过,她想想那两人交谈时的兴奋劲儿,心头就隐隐的痛。

从傅抱石到齐白石。

从罗丹到梵高。

从贝尔尼尼到达芬奇。

从写实派到后现代主义。

从三宝佛的脸部轮廓到飞天的腰肢线条。

从唐朝皇帝精美的夜壶到大清帝王的田黄玉刻。。。。。。没完没了无止无休兴致盎然,有时还要动一动手,在画桌上交流两下艺术。

那两人的每一个话题,都够属于基本艺术盲的秦丽丽喝上一壶的。再加上丛羽冷漠的不辞而别,秦丽丽突然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孤独感,城市不是每一个人的天堂,随着青春一点一滴的流逝,女人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袭来。此时,假如离开了丛家,她若想与艺术圈长久沾边,难上加难,人体模特基本上是一门青春饭,而回去做美容,当惯了少奶奶的她情何以堪?一旦离开了这个唯一较熟悉的圈子,将在广州的茫茫人海中,情归何处花落谁家?

秦丽丽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忧,越想越愤怒,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输掉全部,我偏不离开这个圈子!她要反击,她要寻求突破口,她要跟他们走着瞧!此刻,丛老爷子无疑成了最好也是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得紧紧的抓住。秦丽丽强行抑制内心的潮涌,露出吟吟笑意:“爸,您咋不高兴啦?是不是想说话不算话呀?”

丛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想我丛某人,碌碌一生不敢稍有懈怠,自问无愧于天地,却到老来落了个妻离子女散孤苦无依的下场,最可叹的是,老丛家一脉,看来到我手上要断了香火,列祖列宗在上,丛某实在不孝啊!”说到这里,老爷子忍不住老泪下流,令一旁的儿媳妇同情不已,同时也产生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触。

“爸,您想得太复杂了,事情没那么糟的,您这样的心理状态,还怎么作画工作?更紧要的是,愁坏了身体,那可了不得,您不是想去山水间转转吗?反正现在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咱把家交给王阿姨看管,我陪您出去好好的转一转!咱们去自然界找找灵感,散散心,”秦丽丽极力安慰。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女人头脑里生出,她要掀起一场风雨,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再美妙再梦幻般的旅行,也得有终点,得回到旅行开始的地方,继续工作和生活,石磊和丛家小姐,结束了两个月的实地考察观赏,回到了制造大都市广州,继续制造艺术。经过这次旅行,石磊有些地方慢慢的有点弄明白了,比如当年,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神游神洲,写下了著名的游记,今时今日的有些人,提出了强烈的置疑,称马可波罗本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东方,最强大的证据是马可波罗在元朝为官,可是,翻遍所有的典籍史料,在元代的官吏花名册里,居然找不到关于此人的丝毫记载,这与历史史实明显不符。

的确,在神奇的古代,泱泱大国矗立东土,留下了数不胜数的艺术珍品,可作者姓氏名谁?无从考证无人知晓,处处存放着的是神秘的大佛,但另一方面,只要有人入仕,哪怕是区区七品芝麻,也有详细的文字可考证,而辛勤的创作者,一贯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甚至连基本的署名权也被漠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近代以来科技与艺术落后的根源。又比如文人感叹: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多么辛辣的讽刺!更有意思的是,设计施工这项宏伟工程的人,一个也看不到,倒是哭倒长城的孟姜女,在民间广为流传。也许,假以时日,可口的东坡肉,会比可人的东坡诗词更为出名,因为,无所不能的广而告之,一定会起到关键作用,而吃的艺术,比其他的艺术形式更具竞争力,向来如此。再比如,由于历朝历代,大量不知名的艺术工匠的形式,取代了声名赫赫的艺术家形式,导致数不胜数的精湛的技艺,只能依靠师徒父子心口相传,而缺乏系统的文字记载与深入的研究,多种门类的多种学科,停滞不前甚至失传,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遗憾。一种常态是:百年老店难觅其踪,千年族谱有迹可寻,所谓的艺术传承,或多或少有了传说戏说的成分。

更奇怪的是,没有几本传世著作可学的艺术家们,找到了另一种学习制造艺术的方式,那就是,临摹区指可数的经典作品,以至于古玩市场,从来充斥着大量的仿古赝品,令收藏者难辨真伪,而埋头创作创新者,往往淹没在滚滚的造假仿古大军中,生活窘迫,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石磊涩涩的一笑:当制造登峰造及的时候,创造的呼唤其实才刚刚开始。

提前进行的蜜月旅行,增进了感情,石磊和丛虹两人开始了谈婚论嫁,准备履行法律上的婚姻登记手续。美人秦丽丽在石磊驴行天下回来后,依旧试图阻止她心目中永远的小男人跟她的小姑子走向红地毯。她不厌其烦的述说着小姑子不适合当男人老婆的种种理由,可说来说去,归根结底无非是丛虹不懂得爱惜钱不会当家那一点。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秦丽丽当年当小学老师时,不只一次的向她的小学生们引用过这句名言,如今,倒用在自个儿身上了,而且带有了几分忧伤悲情的色彩。

秦丽丽很尊重的老人李教授,不只一次的在她面前说过她跟石磊是患难与共相伴相依走过来的情侣,是天设地造的一对,是接近生活和艺术真实的情感,即便是当她做了丛家少奶奶以后,李老雕塑家仍然摇头惋惜了好几回。不行!以前那么难,那么漫长的等待,都一直坚持下来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自己主动提出放弃与丛羽的婚姻,相信正在法国享受异国风情的丛公子哥,也求之不得哩,恢复独身之后立即可以做石磊的新娘,夫妻双双,衣锦还故乡,该是多美的事儿呀?!秦丽丽得出结论,石磊是她自己多年苦心雕塑经营的作品,决不能允许别人轻易夺走!她在石磊面前搁下一句话:你胆敢真跟丛虹结婚,你们洞房花烛夜,便是我魂归故里时!此刻的女人已然走进了牛角尖,变得无所顾忌,这倒与她自幼不服输的骄傲性格相一致。

此后时不时的,秦丽丽要跑去石磊的公司和门市部,耍耍小性子故意玩玩亲密� ��,就是有客人在面前也不遮掩,弄得搞艺术做生意的石磊十分的尴尬。更糟糕的是,当小姑子丛虹在场的时候,秦丽丽故意摆出一幅与石磊关系非同一般暧昧的姿态,令丛小姐难堪。

这时的石磊对那个有恩于己的女人的纠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明白,起初的冷言冷语已然失去了效果,如今除了躲和忍,他实在找不出其他有效的方法。也许,狠狠心撕破脸皮,来个彻底了结,是唯一的选择。但他一下子狠不下那条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父老面前无法交代不说,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其实他和秦丽丽一样,都是漂移过来的游客。当年,两人手拉手追逐着都市梦,现在却要亲手把梦击碎,于心何忍?万一她真走上绝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石磊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丛小姐对石磊关于谈婚论嫁的犹豫不决,刚开始时还尽可能的给予理解,可时间长了,渐渐的产生了不满,她对这个嫂嫂的素质产生了怀疑,一位有老公的女人,对另一位男人,那么公开公然的死缠烂打,简直匪夷所思!同时,高傲的丛小姐对石磊缺乏男人的果敢表示遗憾。以她的条件,配乡下出身的石磊绰绰有余,凭什么呀?隔阂不知不觉的越聚越深。

那一天,石磊兴冲冲的,给丛小姐去电话,准备约女友去看一家新开的画展,这在以前向来是两人蛮喜欢的必修课。可这一回,向来不温不火素养良好的丛小姐,却异常庸懒的回答:“对不起,我已经离开了广州北上了,我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让我们都冷却一段时间吧,能不能继续到时再说吧,再见!”语气冰冷,充满了无奈和幽怨。

石磊吃了闭门羹心中不是滋味,他叫人去打听,结果更让他失望,丛小姐把山涛画室关掉了,独自一人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熟悉的广州,她放弃小有基础的事业北上重新开始。石磊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这一段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了,以至于在两个女人中间周旋左右为难,两边不讨好真够累的,终于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不行,丛小姐那样的知音知己,不可多得不能放弃,他下定决心要亲自北上,去把心爱的女人找回来!

丛家少奶奶秦丽丽见小姑子跑了,暗自欢喜,以为在这场男人争夺战中,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心想只要再加把劲儿,终究可以把小男人石磊拉回自己的身边。于是,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翻,尤其突出了那突出部位的装饰,感觉信心满满,姗姗来到汉唐雕塑公司。

公司二当家的石家老二,老远看见女人走来,便快步迎了上去,“丽丽姐你快点上楼,我哥订了下午的飞机票,正要北上去寻找那丛家的千金哩。”在石家老二的意识里,秦丽丽才是他永远的嫂子。

秦丽丽的心咯噔一下,心想你是吃了秤砣咋的,小妮子走了就走了呗,还去找什么找?难道你真要扔下公司的业务不管?人家再怎么着有画家老爸撑着,你要是公司垮掉了,依靠谁去?见到石磊,她劈头就问:“刚回来没几天,怎么又要出远门啦?”

石磊一边整理行装一边答:“有个紧急的业务要去谈,没办法,非去不可,”他显然还不知道弟弟已经把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告诉了女人。

“呵呵,啥紧急业务呀,你该不是去找人吧?”秦丽丽冷笑:“公司好不容易上了道了,你却扔下不管,你真是发大财了有出息了,撒谎舌头都不打一下结。”

“既然你都什么都知道了,那也没啥好瞒的了,我就是要北上去找丛虹,我就是离不开她,我就是要跟她结婚,你爱咋的咋的吧,至于工厂,即便是赚到了金山银山,如果不能同心爱的女人一起分享,我也觉得没有一点意思!在我心目中,那个在县城的沿河公园里美丽无暇面若桃花的丽丽姐,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梦已经被碾成了碎片,你该清醒了,”石磊神情忧郁,紧紧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如刀,无情的切割着女人的心!”

“我不准你提县城的沿河公园!永远不准!”女人差不多在喊了,泪如泉涌,她觉得心中最珍贵的一份收藏,被人轻飘飘作贱了,心痛如绞。

石磊毫不理会,提起背包,蹬蹬蹬跑下楼,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秦丽丽跟画家公公丛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爸,我有点事要出去办一办,今晚就在城里睡了,您早点休息,别太累了,”临出门的时候,又嘱咐女佣:“田阿姨,我爸年岁大了,劳烦你多照看一下,”然后走进车库,发动新买的雷克萨斯离开了丛家别墅。她来到美术学院,开车在校园内慢慢转了两圈,出去,又来到了曾经打过工的那家美容院,仔仔细细的做了个最贵的美容护理,使整个人看上去又年轻又漂亮,一点不亚于一位待嫁的新娘。最后,女人来到一个住宅小区,那里有她作为结婚礼物获得的一套房子,她进入房间,拧开台灯,找出纸和笔,写下了一句话:我自愿离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要为我难过。然后,掏出一个装着安眠药的瓶子,将全部的药丸,倒进嘴里,吞下,喝了一口水。和衣卧在床上,闭上美丽的眼睛,象一名沉睡的天使。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芳魂,飘过了奈何桥,来到了太阴殿,女人睁开眼,看到了滚烫的油锅,看到了红红的铜柱,看到了十殿阎罗,催命判官,黑白无常,青面獠牙,那高高的主座上端坐的,无疑是阎君和鬼母。“我死了吗?我下地狱了吗?”一股阴风吹来,寒彻入骨,她确信自己死了,下了地狱。

“催命判官,查查这名女子的罪状,看看她当下几重地狱,”阎君威严的命令。

“遵旨,”催命判官恭身而退,很快的找出生死薄和《大阴律法》,仔细的核对,然后趋步上前,“启禀吾王,此女子本不当死,乃为情所困,一念之差轻了生,依据我朝《大阴律法》修正案第九十九条第三款之规定,和上次轻生的那名小子差不多,处于可罚不可罚之间,肯请吾王定夺。”催命判官心想,上次已经有了先例,打发那小子重回人间,去经受被阎君创造的第十九重地狱的锤炼,估计这次的结果也会一样,毕竟,成功的判例,也是《大阴律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能轻易违背。

可是,催命判官猜错了,君王的心思,是那么好猜的么?

只见阎君捋了捋长髯,盯着秦丽丽的周身,瞄了一分零几秒,象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咳嗽了一下,故意拖长音调道:“判官此言差矣,啥叫差不多呀?律法术语,应当严肃准确,一丝不苟!寡人以为,既然该女子已厌倦红尘,自愿下地狱,何不顺其自然,将她留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顺其自然,将她留下!顺其自然,将她留下!吾王圣明,严肃准确,一丝不苟!”群鬼一阵鼓噪,阎君得意的点点头道:“众口一词,那就这么办了!”

“且慢!”鬼母凤目一瞪,幽幽说道:“本宫以为,地狱是个**度的地方,有法度必依,执法度必严,方能上无愧于天庭,下无愧于众生,既然已经有了生效之修正案,就必须一以贯之,把此女子逐回阳间,去经受第十九重地狱之考验,秦广王,你以为如何?”

“娘娘圣裁,小王深为敬服,无不尊从,”秦广王心想,两口子意见不一致,今天反正无论怎样,都要表态得罪一个,绕是绕不过去的,那就得罪一回阎君吧,毕竟他是个男的,心眼儿宽一点,不太计较,往后多吹捧两回就是了。

鬼母对秦广王的回答很满意,心说你要是不识趣,往后本宫有你小鞋穿的!她得意的环视了一下大殿,说道:“秦广王已经率先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诸位爱卿也表个态吧?”

“娘娘圣裁,我等敬服!无不尊从!娘娘圣裁,我等敬服!无不尊从!”群鬼又鼓噪,群鬼想秦广王都带头表态了,何不顺水推舟?阎君要责罚,也只能责出头鸟不是?

“夫君,众意不可违,此女子该去该留,你也表个态吧?”鬼母转过头望着阎君,目光暧昧,似笑非笑,心说:“你这老鬼,我都跟你睡了几千年了,就你那点小算盘,还想跟我玩?你不就是看那女子长得漂亮,想打歪主意吗?上次那个秦可卿,我稍不留神,就给你钻了个空子,这回门都没有!”

冥界阎君对鬼母娘娘的醋罐子和手段,简直太了解太有心得了,此女拜天庭的王母娘娘,做了干娘,得到了闺中真传,把坐把的老公,看得粘粘乎乎,管得服服帖帖。“娘娘对法度体察入微,对人情宽厚仁怀,乃地狱之幸,众生之福,那就按娘娘的意思办吧,本王还有点事儿要去处理,先行一步,这女子就交给娘娘了,”阎君心想,你这老婆子,都已经强力做出裁决了,我还能表啥态呀?临走时,他又盯了秦丽丽两眼,心说你死就死吧,干嘛要打扮得那么漂亮呀?害得本王空欢喜了一场。

鬼母娘娘嫣然一笑:“夫君缪赞了,你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就不必挂心了,为妻自有分寸,”然后对殿下众臣道:“卿等能够识大体明是非,本宫甚感欣慰,日后自有嘉奖,都散了吧。”群鬼唯唯诺诺而退,偌大的太阴殿,顷刻间变得冷冷清清。鬼母娘娘长袖一挥,发出一道轻烟,将秦丽丽卷至跟前,上上下下,把女人打量了一遍,心说此女不仅容貌艳丽,冠绝地狱人间,身上穿的那件真丝碎花泡泡袖连衣裙,也是相得益彰,美伦美焕,连本宫也不曾见过,莫不是海外最新的流行款式?怪不得死鬼老公,对她想入非非,甘愿冒触犯《大阴律法》的风险。

鬼母娘娘又拿出阴阳透视宝镜,照了照秦丽丽的过往未来,不住的点头,说道:“傻丫头,蜘蛛织网,意在捕猎,春蚕吐丝,乃为破茧,世事茫茫,任尔畅游,奈何轻生?去吧!”鬼母娘娘又是一挥长袖,秦丽丽感觉劲风呼呼,身轻似叶,不由得紧闭双目。女人飘飘荡荡,飞出太阴殿,飞越奈何桥,徐徐睁开眼,只见白墙白被白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醒了,少奶奶醒过来了!菩萨显灵了!”女佣田阿姨,忍不住的高声喊叫,那布满岁月沉淀的脸部皱纹里,写满了惊喜和慈祥。

老画家丛老爷子,快步上前,紧紧握住秦丽丽的手,两颗浑浊的老泪,滴落在松软的被褥,印出了两朵不规则的花,“傻孩子,你已经沉睡了三天三夜了,你不是说过儿媳妇也是女儿吗?即便是全世界都不值得你留恋,你怎忍心抛下我这个半埋黄土的老头子,还有你乡下的爹娘?你要是真就这么走了,你知道我们会多伤心难过?”老爷子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

“老哥,啥都别说了,菩萨保佑,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呀,”田阿姨在一旁苦苦劝慰,眼里却忍不住涌出泪光。

原来,秦丽丽异乎寻常的盛妆打扮,没由头的夜间告别,勉强的强装笑脸,并且说要留宿在城里,丛老画家感觉不对劲儿,近来发生的事儿,一件连着一件,件件纠结,使他颇感不安,生怕有意外发生,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晚,打秦丽丽的手机,久久的无人接听,打到石磊的公司询问,石家老二说:“丽丽姐昨天来过,跟我哥吵了一架,样子显得很伤心,我哥不管不顾,一个人坐飞机北上了。”

丛老爷子于是确信,儿媳妇八成出事了,赶紧叫上女佣田阿姨,赶到秦丽丽住的那个小区,跟保安说明了情况,保安不敢怠慢,陪同上楼,又是按门铃,又是使劲敲门,又是喊叫,里边毫无反应,而拨打女人的手机,分明又在响,几人慌忙报了警,警察带上专业开锁公司的人,打开房门,进入卧室,便见女人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一样,床头柜上,摆着空了的安眠药瓶,还有那张写着一句话的遗书,众人将秦丽丽送入就近的医院,经医生全力抢救,女人还是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才悠悠醒转。

“爸,我好想回家,”秦丽丽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脸色苍白,说话依然绵软无力。

“好,咱们跟医生打个招呼,把手续办了,咱们就回家,从此好好过日子,”丛老爷子爱怜的答。

临出院时,主治医生说:“一次服用了那么大的剂量,幸好药力有些失效了,发现得又比较及时,否则,就是有两条命,也该丢了。”

丛老爷子嘴上连连说着感谢,心里头却在念叨:什么药力失效呀,说得文绉绉的,假药就是假药!但想到儿媳妇因此保住了一条命,还是蛮高兴的。

几人回到丛家漂亮的别墅,田阿姨忙上忙下的,买来一大堆滋补食品,帮劫后余生的秦丽丽调养恢复,特别是那精心熬制的乌鸡凤骨汤,更是满室飘香,秦丽丽原本身体健康,很快就恢复了生命的活力,秀脸上挂满了吟吟笑意。

这一天,她来到画家公公的工作室,提出不仅要做人体模特,还要学习绘画和艺术知识,态度十分认真。丛老爷子到这个份上,自然满口应承,爷俩商量了一下,都市里没有灵感,何不去野外转一转?生活多么美好,何不去欣赏醉人的自然风光?老画家亲自陪着儿媳妇,去专卖店购买了全套的绘画和模特用的服饰,做好了出发前的一切准备。

两日后,一辆崭新的奔驰S0,那是丛画家的专车,缓缓驶出丛家别墅的车库,徐徐开出别墅区,进入外环路,漂亮的儿媳妇和画家公公,开始了正式合作,他们的目的地,是一百多公里外的萝浮山,那里古树参天,怪石嶙峋,风景如画,环境清幽,山上的一幢幢度假别墅,掩映在青山绿水间,附近还有几处设施齐全的富含矿物质的温泉,简直太适合休身养性和搞艺术了!

可以想象,在不太久的将来,已经沉寂了一些日子的画坛,将会出现一个靓丽的身影,将会掀起一段何等绚丽的带有传奇色彩的波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