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什么好东西。”姬慕之看一眼祝知之, 随意道：“只是让他灵库随取灵石罢。”
这倒是不错啊。
祝知之抬起头，似不知所措地看姬慕之一眼，又忐忑地低下头。
“姬家灵库是自先祖以来便留下重地, 你让一个男宠去随取？”姬南昆听了更是怒火中烧。
祝知之小心说：“我真不是男宠。”
“不是男宠，怎会如此亲密！”姬南昆想起方才那一幕，冷笑道：“姬慕之，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刚才推不开他？真是令人作呕！”
“是不是男宠, 对父亲来说真重要吗。”姬慕之笑笑，“更何况……灵库中的灵石大半都是我填充。用来嘉奖我人，也不是什么过分事吧？”
姬南昆震怒道：“我还没死呢！姬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那您便重执姬家吧。”姬慕之毫无留恋道：“孩儿愿即刻归还掌家印鉴。”
“逆子, 逆子！”姬南昆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 “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家族都不要？！”
姬南昆正值壮年, 五官颇为英俊，只是常年消极避世，神态阴翳。
这么看来，姬慕之长相应该是肖母, 偏俊美, 某些角度线条昳丽，想来其母定然姿容绝世。
“父亲又何必如此生气？”此时, 面对姬南昆质问，他竟然低声笑一下，丝毫没有被误会紧张, 缓声道：“不论我是沉迷女色还是男宠，都对您和姬家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祝知之本以为姬慕之故意这么做, 是出于某种叛逆挑衅，却又觉得不大像。他唇角可有可无勾着，眸中并无情绪，是种无所谓姿态。
他越是平静，姬南昆便越是怒气蓬勃。“你母亲以命生下你，你怎可如此不知廉耻，败坏她的声？”
说到姬慕之母亲的时候，他眼中似有血丝，显得有些疯狂。
这么多年不曾关心过儿子，这时倒是执行起父亲职责来了？
即使这一幕是祝知之一促成，也觉颇为讽刺。
说到底，姬南昆心里只有妻子自己，这个儿子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姬慕之是其母生命的延续，他却恨不得从未有过这个儿子。
此时生气也不是为姬慕之不走正途，是为早已逝去百年妻子声。姬慕之优不优秀，姬家衰不衰败，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许多年来，姬慕之做得一直不错，这是他第一次公开顶撞自己。姬南昆目光染出杀气，指向祝知之，一字一字道：“我要你立刻杀他！”
祝知之：“……”大叔，做人不能这么不道德吧。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姬慕之，仿佛受到惊吓小兽，看向明明是可能伤害自己人，眸中却是信任与求救之意。
姬慕之看着他黑嗔嗔眸子，轻轻笑一下。他忽然伸出手，执起一束祝知之胸前散落的头发，垂目轻抚，口中淡淡道：“父亲说笑。他是我得力下，怎能说杀就杀？”
“畜生，还敢当着我面碰他！这等魅惑人心之人，你不杀，我来替你杀！”姬南昆咬牙切齿，中光芒一闪，轰然袭来一击。
金丹修士的攻击直直而来，祝知之汗毛都起来了。
所幸那一击尽数落在姬慕之臂膀。
真说起来，他是金丹后期实力，还比姬南昆高一个小境界呢。此时却毫无反抗地硬扛下来，像是早已习惯，身影岿然不动，只有紧抿的薄唇露出一分忍痛痕迹。
打完，姬南昆也没有愧疚心疼的意思，喝道：“去你母亲墓前跪省三个月！”
终于甩袖走了。
祝知之看着他冷酷的背影，心想这人怎么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呢。
“呵。”姬慕之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是畜生，他又是什么呢。”
祝知之忽然闻见一股焦糊味。
他默默看向自己头发。
……冒烟喂！
姬慕之生双极好看，十指修长，骨肉匀停。此时受伤那一只正紧紧攥着他头发，发梢在指尖打个圈儿，勒出一圈儿红痕。
祝知之头发感觉不到痛，但看他背微微凸起青筋……估计没少使劲儿啊。
姬慕之是极稀有变异灵根雷灵根。
祝知之心疼地想：所以其实心里没表面上这么淡然吧——瞧他可怜头发，都被烫焦了。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悬在姬慕之背空，提醒道：“主子？”
姬慕之目光终于从他发梢上抬起，落在他充满担忧的表情。
他忽然说：“你是真心担心我？”
“没有你，我刚才一定会死的。”祝知之认真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不会救我，现在心里极是欢喜感激。”
“日后为你肝脑涂地都行，真。”为表真诚，他正色地点点头，加深自己语气。
眸光闪亮，清澈动人。
姬慕之微微一哂，也不知是为祝知之话，还是为自己救他行为。他道：“不需你为我卖命。别骗我就好。”
片刻后，又说：“算，就算是骗也无妨。”
他瞳孔颜色极浅，本该空明澄澈，在阳光照耀下，却似是蒙一层阴影，晦暗不明。
饶是祝知之心态极佳，也被他盯得微微发毛。
骗也无妨？是真无妨，还是说到时杀他事，亦或是足够自负，觉得能掌控自己？
这人童年有阴影，果然心思也难以捉摸啊。
不过……反而更让人有挑战欲望呢。
他笑开，“所以主子你刚才说的还算话吗？”
一道令牌在空中甩开一道弧线，落在他里。姬慕之道：“去吧。”
“多谢主子！”祝知之眉眼具展，笑得极灿烂。
姬慕之提提唇角。
祝知之跑几步，又回头看向他。他正微微抬首，目光幽远地望向后山山巅。
对了，还要去跪三个月呢。
他扬声道：“主子，稍后我会去陪你！”
＊＊＊
姬家灵库说是库，其实是个极其宽广的地下宫殿。
道道禁制把，戒备森严。
“每走近一步，感觉灵气都浓厚许多啊。”祝知之一副没怎么过世面的样子，“这里面至少得有百万灵石吧？”
“百万？”带他来的看库人嗤笑道：“那得以千万计！每百万灵石都有一间分库，填满已有数十个。”
“这不过是储存在我们本家灵库。各地储灵行，还有买卖账户上流动的灵石不知凡几，你眼皮子未免也太浅。”
祝知之“啧”一声。
姬家真是好生富有啊。
看库人是金丹修士，本就看不起祝知之修为低下，心下更为轻视，翻了个白眼，“行，你就护送到这儿吧，秦家送来的灵石我来充库就好。”
身后，十几个人护送着秦家送来的一百万灵石，听他话一一将灵石码好。
小山般的灵石慢慢堆积。
亲眼见着流水般的品灵石，着实令人心生震撼。
“你跟着来干什么？”看库人不满地看他一眼，“算，让你开开眼界好了。”
祝知之笑眯眯道：“多谢。”
百万灵石充库后，看库人不耐烦地赶人，“落下禁制后，这间库房便会彻底封闭，谁若被关进去，我可打不开门救你。”
“平时要用灵石的时候，这些库房会打开吗？”祝知之问。
“你怎那么多问题……你拿的什么？！”看库人傻眼了。
祝知之中的令牌在他眼前一晃，温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知无不言，知无不言!”看库人擦了把冷汗。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灵石入库后，便只有姬慕之姬南昆能进去。姬慕之不会动这些灵石，姬南昆每半年便来取十五万灵石。
他常年隐居，也不修炼，当然不可能是花在自己身上。
祝知之思忖，应该是为维持那个保存姬慕之母亲尸体阵法。
每年三十万品灵石啊，那阵法可真耗费能量。
他问：“距离家主下次取灵石是什么时候？”
看库人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他之前只以为这人是普通下人而已，没想到竟然拿着姬慕之令牌，那肯定是他心腹啊！
姬南昆不理事，姬慕之在众人心里已然是家主了，谁敢得罪他心腹？
他点头哈腰道：“还有五个月左右。请问您持令而来，所为何事？”
祝知之微笑道：“公子大方，允我随意拿取灵石。”
“随……随便拿？！”看库人震惊。
这可是滔天的赏赐啊！
“可惜我没什么大的乾坤袋。只腰上这一个，顶多能装几万已。”祝知之微微叹气，“没福气享用太多啊。”
看库人立即反应过来，双奉一个新的乾坤袋，“这是孝敬您的，不大，勉强装个十万已。”
“装好灵石，我想再修炼一会儿，大概会费的时间久一些。前辈不介意吧？”
“应该的，应该的。”看库人赔笑。心里嫉妒地想，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十几万还嫌少，非得把自己灵脉也装满才行。
撑不死你！
走之前他在心里暗骂。
库房中只剩下祝知之一个人。
“过姬南昆之后，姬慕之都变得可爱起来了。”他面环视，心情极好地感叹：“让我灵库就更可爱了啊。”
眼前是装满秦家灵石的库房，他却没有停留，径直向深处走去。
再贪心、再胆大的人，有这种赏赐，恐怕也只会多带几个乾坤袋，尽力多拿几十万已。
祝知之却不准备这么做。
机会千载难逢，他要……喂饱木樨之灵！
令牌嵌入禁制，光芒微闪之后，库房门打开。其内白光充盈，满目灵石堆积如山，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祝知之踏步而入，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双臂展开。
灵脉中蛰伏数月木樨之灵，逐渐活跃起来。
仿佛初生孩童，懵懂胆怯，悄然探出一只枝芽，其为灵气所构筑，并无实体，散发着淡绿色的光华。
祝知之虽然没有契约木樨之灵，但与之共生许久，也能微微感受到它情绪。虽然还没有生出意识，但它触碰到充盈灵气时，便出于天性地雀跃起来。
吸——
无数道灵气仿佛找到了归宿，如无数溪流奔流入海，向祝知之汇聚来。自他丹田涌入，充盈灵脉，随即没入灵脉中的木樨之灵之中。
这小东西个头不大，却如江海浩瀚无际。没过多久，这间库房的百万灵石已变成废石！
祝知之虽没吸取灵力，却像是趁此机会洗个灵气澡，跟洗经伐髓后一般舒服。
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痛快！
大踏步向下一间走去。
一间、两间、三间……所过之处，灵气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岳阳那时还委婉。要喂饱木樨之灵，何止千万灵石？
一直扫荡了三十三个库房，小东西才打个灵气饱嗝，陷入休眠生长中。
难怪岳阳那么有钱都养不成，木樨之灵也太难养了！
除了富甲天下姬慕之，还有谁能有这般财力？
他扫了一眼剩下几间库房，填满身上两个乾坤袋，带着十三万灵石离开。
离被发现至少还要五个月，应该足够他跑路了。
祝知之勾了勾唇，“姬老板，真要感谢你呢。”
随他取用，好生大方啊。
他又怎么好意思客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