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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隐者?有狐(2)

顾长安暗暗希望秀叔才是他的父亲,二喜调皮,他爹秀叔烦了,甩手就是几个大巴掌;但村里来戏班子了,他会把二喜驮在脖子上,让他看得清楚些。而顾长安认识的父亲,孤僻寡言,大前年,刘媒婆找上门,她远房的侄女新寡,家有三间大瓦房,公婆都过世了,女儿嫁得不错,儿子进城当跑堂伙计,东家给的工钱也足,遂卯足劲劝顾添福:“我家桂枝啊,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又没负担,她找你也就图个知冷知热。”

顾添福低头喝酒,不接话,顾长安打圆场:“哎,刘婶,你也看到了,知冷知热,我爹不会,他对我都不冷不热。”

刘媒婆气笑了,拂袖而去:“当爹的不说话,做儿子的乱说话,这门亲我家攀不起。”

顾长安说给秀婶听,秀婶叹息:“今后你要对你爹爹好些。”

顾长安点头:“知道的,他养我,是为了让我以后养他。”

秀婶便又叹气,却不再说什么了。

顾长安离开顾家庄那天,是七月二十六。

乡下人把外出务工说成讨活路,但依众人看,拜师习画,没什么用处。秀叔秀婶劝了半宿,顾长安听完说:“还得走。”翻来覆去的,就这一句话,秀婶问,“学画能卖钱吗?”

顾长安说:“学会了,就能给七爷爷的画像了,你们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

秀叔的爹在村里排第七,秀叔眼眶一红:“早点回。”

顾长安没敢说起二喜,怕他们会哭。但用不着说,这桩事始终放在他心底。他把虎头鞋装进包袱皮里,这几天,他把附近几个村子都跑了个遍,也没问到是谁丢的,遂对秀叔秀婶嘱托再三,以后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出了事,一定要告诉一声,好把鞋子还回去,让他家人有个念想。

秀婶说:“家家户户都没事,别瞎想。”

顾长安嗯了一声,好些话,都没法说。包括今年春上,秀婶有意撮合他和娘家外甥女芳儿,他也只能说:“收桶手艺我没学成,想转行学雕画,但万一学不出名堂,岂不耽误了她?”

清秀伶俐的女孩子,水盈盈地望着他,真像未嫁时的姑姑。顾长安想,姑姑要是见了芳儿,会喜欢她吧。

秀婶把顾长安当自家儿子看待,气得直骂他。顾长安说:“芳儿要跟了我,连我都替她叫亏,我要有这么个妹妹,我舍不得。”

秀婶愣了,顿了顿说:“你出去几年也好,你爹爹没人指望了,说不定就把手艺捡起来了。”

简单点的活儿,顾长安自己做,复杂些的,就推说没把握,拿给顾添福。这是秀婶教他的,眼见这几年顾添福的性子越来越冷清了,得找个理由让他还跟人打打交道。顾长安这一走,倒不见得是坏事。

临行前,顾长安在枣树下跟父亲喝了一晚上酒。快天光了,顾添福才开口跟他说,回不回来都没关系,不用太记挂他。他眼神不好使,但身体没大毛病,少说还能活个七八上十年,老天哪天想收了去,也就一蹬腿的事,顾长安不必千里迢迢奔丧。

别人送了十万里,最后还得独自赴黄泉。顾长安默默喝酒,顾添福笑了笑:“我从前在天牢里,就把这辈子都想尽了。”

顾长安心一动:“爹,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顾添福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在天牢发过愿,这辈子要亲眼见一见玉玺。但后来就算了,以后怎样过,都行。”

顾长安很想跟父亲说:“我去找来给你瞧瞧。”但这承诺太大,他只得忍住泪说,“爹,我明年就回。”

顾添福摆摆手,把肩上的包袱卸下,挂到顾长安肩头,转过身,上山去了。

父亲又瘦了些,衣袍显得格外宽大,走动的时候,身体像陷在灯笼里的一截蜡烛,黑寂寂的,一丝光亮都没有。顾长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没能忍住眼泪。那个下午,他箍好木桶,王大娘欲言又止了半天,告知他姑姑出了事。

七年前,姑姑远嫁禾城,每隔半年,家里就会收到她捎回的特产和家书,只说跟夫婿做点小买卖,日子过得安稳。直到去年,顾长安的祖母快不行了,姑姑才回了一次娘家,但一办完丧事就和夫婿匆忙走了,说孩子托付给人照看,心头记挂。

王大娘的儿子是茶商,在外售茶时路过禾城,听闻一把火吞噬了顾长安的姑父,次日傍晚,路人在护城河发现姑姑和孩子的尸首。仵作验尸,声称姑姑纵火杀夫,畏罪携子投水自尽。

这桩案子在禾城很轰动,王大娘的儿子上月回家时,跟母亲商量了,决定对顾添福瞒下此事。这次王大娘见着顾长安,一番试探,认为他已经到了能帮大人扛事的年纪:“你奶奶刚走,你爹这几年也见老了,我们不忍心跟他说……但这么大的事,你们顾家总得有人去帮你姑姑出头。”

顾长安感激:“姨,我知道就行,你先别跟我爹说。”

王大娘欷歔不已:“添福命不好啊,那年刚进德王府,不晓得多风光,谁不想跟着他沾光?谁想到德王爷转头就倒……”

顾添福早年给巡抚家打过家具,颇受好评,德王要给新娶进门的王妃建别院,巡抚推荐了他。顾添福去试工,德王很满意,重金聘请。消息传回来,顾家门庭若市,八百年不来往的亲戚都涎着脸来了,哪晓得到第二年,德王谋逆事发,顾添福受到牵连,锒铛入狱,这帮人立刻撇得比谁都清。

当时的皇帝路恒昀是篡位出身,对王公贵族盯得很紧,他的暗探在德王府搜出一件铁证——密室里,有一只香椿木制成的木桶,里面装有老姜和淮山,寓意昭然若揭:一统江山。

这只木桶正出自顾添福之手,大理寺称,德王以建别院为名,将顾添福收为己用,表面是在建别院,实是在打制机关暗器。

德王一党被皇帝连根拔除,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顾添福在天牢里待了六年,新君顺宁皇帝册立太子,大赦天下时,才重获自由身,回了顾家庄。

牢狱昏暗,顾添福的眼神不济了,老一辈念旧,还认他的手艺,但更多的人都另择高明。顾添福要养活母亲和妹妹,过得颇为艰难,他刚回村的时候,村人不太来串门,生怕哪天他被皇帝翻旧账,过了几年,换了新皇帝,才有媒婆上门说亲,顾添福却都拒绝了:“说不定没两年就瞎了,那不是坑了人家?”

新寡的妇人说,我不计较!顾添福笑笑:“说不计较,也难免会唠叨,算了。”

顾长安过继给顾添福之后,他就彻底把媒婆拒之门外了:“养老送终的人都有了,不用再娶妻生子了。”

顾添福待顾长安很周到,身上衣,口中食,样样不缺,但不亲厚,除了教手艺活,他不大和顾长安说话,也从不训斥他。

姑姑的家书来了,父亲的话才会多一点,因为要逐字逐句读给瞎眼老娘听。虽然顾长安觉得,每一封的内容都差不多,惟一称得上大事的,是姑姑生了儿子,取名叫海平。那么,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姑姑选择了玉石俱焚?

PS:这个故事发生的时代应该是卷三,不过当时没写完,所以放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