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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时夜

3:20 S

喂,关于命运,有什么特殊的说法吗?

唔,如果有的话,大概是不论白天发生过什么,夜晚总会如期到来,这样吧。

灼热的风呼啦吹起漫天尘埃,在荒无人烟的无边际金黄色沙海上,十几具尸体以几近同步的奇异步调缓慢前行着。漫长旅途的起始已经不知道该从何时开始计算,它们早就习惯忍受痛苦与身体的腐烂,枯朽的面孔微微上扬,为首者对着头顶高悬着的白日发出了低沉嘶吼。

热浪再度拂过脸庞,沉重的喘息声紧接着响起,他们在同静默腐朽万物的时间抗争。

虽然死亡本身并不受人欢迎,但总的来说,人们很看重这过程在无尽历史岁月中的延续,让生者接受祝福降临世间,让死者跟随着黑袍人的脚步踏上凋亡大道,往复生命的轮回。

尸体队伍的引领者,那些被人们称为葬鸦的人会领受佣金,背着装载随葬物的匣子和铁锹上路。

无论是在烈日下,还是在暮雨中,他们一如既往披着破旧的黑袍,如苦行僧人般沉默无言地走在这世间最漫长的一条道路上。亲手埋葬倒下的死者,接受沿途新的雇佣。

关于这条路,人们只知道它有无数的.asxs.和唯一的一个终点,它的身躯像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南方大陆,遍及所有神信者信徒居住的地方。过往传说时代终结后的年月里,死者们从腥臭沾满血迹与灰尘的土地上爬起来,不是复活,而是真正死去,它们的亲人将替他们换上纯白殓衣,委托葬鸦将逝者带上凋亡大道,走完它们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段路。

路道路非人为修建,而是千百年来死者们一脚一脚踩踏出来的。

在眼前队伍的最末端,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掀开头顶的墨色兜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并没有死者那腐烂的脸庞或者是千奇百怪的伤口,反倒生得很白净,身材高瘦纤细,黑色稍长的头发掩盖住游移不定的目光,像极了城邦宫殿里终日闭门不出的乐师画手。

风吹开单薄领口,露出少年脖子以下乱七八糟的刺青印记,如鬼魅般。

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他披着黑袍,背上是装有沉重随葬品的往生匣,无疑便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葬鸦们从南疆各城的行业工会一路向北,沿路不断聚集自发向北移动的死者,而脚下的荒漠预示着他已经逼近了这趟旅途的终点——北漠的末流城。

被称为尽头城邦的地方是凋亡大道的最后一个路标,葬鸦们不能带尸体渡过更北方的宽广海峡,却可以在城里得到充足的补给和安全的庇护所,同时安顿剩下的死者。只不过,少年已经足足在沙漠里找了三天,除了视线尽头若隐若现的幻象,他什么都没看到。

毕竟迷路这种事情,实在是很无奈啊,除了跟随死者,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海峡以北的大陆是神灵所在的地方,死者们会自觉朝着那边移动,呵,不出意外的话。

两天前他遇见了想要抢劫随葬品的路匪,可除了损失掉数具尸体,连夜挖了好几十个坑之外他什么有用消息都没得到。也许,神灵会派来渡舟接引死者的灵魂的,他想,据说那些渡舟会专门光顾末流城,那种体积巨大的东西如果出现的话,应该可以看得见吧。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之后,他打了个哈欠,想起自己昨夜隐约听见的喧闹声。

沙漠里可能正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那些路匪也远比往日更加凶恶了。

但不管是渡舟、路匪,还是那个远在天边的神灵都不关他的事,他没有大多数人的神信者信仰,不是异教徒,也不打算在某座城市的神殿里祈祷自己能安然度过下半辈子。

日光西斜,少年再次擦了擦汗,他的目光落在队伍侧面一个黑色的东西上。

沙漠里趴伏着一个人,而等他走到身边时,除了裹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整个沙丘后面的五六具尸体也一并展现出来。绝对的血腥场面,所有的尸体都是因为战斗死去的,刚刚开始脱水固化,说明应该是才死去不久的,奇怪的是所有的死者都是趴伏在地上,并未起身。

可能是不久前渡舟来过这里吧,昨夜的事情吗?

至于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伙,他蹲下身体,发觉对方的背部还在微微起伏。

看打扮的话,应该是和他一样的葬鸦,也许是……少年有些迟疑。

昏过去的人戴着淡黄的枯木面具,一身的黯淡长袍随风舞动,只是大半已经陷进沙子里。他试着用手掌推了推,同时右手下意识去摸斜挂在背后木箱一侧的剑柄。

但是葬鸦并没有任何反应,真是,偏偏在这种时候,他暗暗骂了一句。

即使是出于同行友谊发起的援助也不能大意,毕竟,这片沙漠里的危险并非完全来自野兽,葬鸦们大部分的死亡记录都与觊觎葬鸦身上陪葬品的路匪们有关。往生匣这种东西要是被人带到黑市售卖的话,大概能换好大一笔钱,让一两个人快活好一阵子了。

尸体队伍试图继续向前走,但少年紧拽着手里精钢打造的小链子,链子末端系在着死者手臂上的铁环上牵制着,虽然它们人数众多,但都没有什么力气。

停顿了一会,死者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长张大了嘴巴,发出鸦鸣般的恼人声音以发泄它们的不满,据一些神信者的祭司说,痛苦会在死者们止步的时候重新涌上来并反复折磨那些仍能产生简单反应的组织器官。当然,少年才不想管这些,无聊,随它们叫去好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算你叫破喉咙也……

他不耐烦地抽剑挑开面具,然而,紧接着跃入视野的却是张女孩略显稚气的脸庞。

“女的……葬鸦吗?真是有意思。”

这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起了点波澜,毕竟,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女孩居然会去从事葬鸦这种工作。要是在他的故乡斐望城,这种行为绝对是典型的自暴自弃的表现,葬鸦的工作危险而又艰辛,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一般人是不会从事这种职业的。

满身力气的男人们尚且不愿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亲眼见到女的。

要知道,成为葬鸦的女人这辈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只能嫁给另外一个葬鸦,她们的孩子会被他人视为是带来厄运的人,备受排挤。即使是为了钱,也很少有人这么做的,因为,这个职业就像是一种会遗传的糟糕病症,一旦某个人开始干这行,周围人的冷眼与排斥迟早会把他的后代们也逼上这条永无尽头的凋亡之路,尽管,葬鸦的收入还算不错。

不过收入不是重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话,任谁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他站起身来,手中长剑飞旋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噗的一声贴着女孩脖子陷入沙土。

几根被斩断的发丝在沙漠的烈风中飞向高空,然而女孩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估计即使是路匪下的套子,少年此刻也可以抱拳说上一句:“我敬你是条汉子了”。

愣了几秒,他叹口气,用长剑把手里牵引着死者们的铁环固定在沙地上。他不会在迎合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善心上浪费太多时间,但他不希望在自己做事的时候尸体们乱跑。

“出了门,记得别丢人,宁可自己丢人,也决不能丢人!”某位同行前辈如此说道。

匣子里有水囊,而他希望这家伙知道怎么去末流城。

这沙漠面积十分广大,接下来的旅途如果没有水的话会很难办。少年看着水囊慢慢干瘪下去,不由有点心疼,如果他出不去,这可能是他未来两三天的全部储备水量。

但灌水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地上女孩轻轻咳嗽两声,呼吸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看起来,暂时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希望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检查剩下的尸体、收拾柴禾、生火,至少地上死人身上的衣服还可以使用。他将所有的尸体聚集成堆,又把营地向边上挪了段距离,风很大,野兽可能会循着血腥味过来。死者的打扮像是路匪或是某些当地人,伤口都是人为的,个别有些奇怪,总之,不是什么好迹象。

入夜,他坐在篝火边拿着女孩的面具仔细打量,枯木面具,算是代表了葬鸦的身份。

然而还没等他瞧出什么名堂,耳畔就响起了刀刃的呼啸声。

偷袭,短剑从侧面笔直朝着脖子的位置刺去,动作飞快,若是得手了,他必死无疑。

黑袍迎风猎猎作响,少年侧身堪堪躲过攻击,趁着对方剑刃打偏的间隙,他将双手从往生匣的背带里抽出,侧滚,下一刻,苍白但有力的手指已经紧紧按住了别在腰间的两把匕首。

女孩从沾了血迹的衣服堆里跃起,目光凶恶,像只要吃人的小兽。

短剑是从她宽大的袖子里滑出来的,按理说,应该还有别的武器,但他目前只注意到了这一把短剑。长剑还插在刚刚的沙地里,少年需要一阵混乱的缠斗来制造将匕首送入对方身体的机会,但仿佛是察觉了他的心思一般,女孩一击失手立即退开,屈身执剑摆出防御姿态。

咔嗒一声轻响,她暗中抽出第二把短剑——又一把藏在袖子里的武器。

在仅仅几步的距离内,男孩甚至可以清楚瞥见上面用古陆语篆刻的铭文。粗略估计,剑身大概只有女孩小臂长短,微微弯曲并饰以镂刻的造型也算得上是精美,但就他看来,这样的武器似乎更加适合近身战的偷袭,而不是眼下光明正大的正面对抗。

“你是什么人?”女孩上下打量着陌生人,目光里充满了犹疑。

“万篱”,他上扬嘴角,总算是带出了一丝还好看的微笑,“某个差点被你宰掉的同行,至少,暂时是这样,如果你真的是葬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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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设定数量有点爆炸,不过不用费心记,反正常用到的概念会反复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