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个所谓的急救队赶来的时候，万篱已经从一面倒下的石墙下掏出了满是划痕的“恒沙”，在吞食了第二个人的灵魂之后，他又一次引发了那个名为“鹰界”的能力。
月猴也许有意漏掉了很多细节，毕竟他可能根本不愿意和万篱讲这些，但凭着前前后后的试验，万篱自己也算是总结出了这个能力的不少特点。
例如每次吞噬的时候他的感知力都会在本质上得到一定量的提升。但那变化就像是将水注入一个倒三角的空间，一开始的提升效果会很明显，越到后面则越是难以察觉。
另外一点，初始的鹰界很不稳定的，触发和使用都带有一定的随机性，但随着灵魂的累积，它也变的越发的迟滞可控。这个提升带来的唯一弊端是也许以后万篱自己对于危险的隐约感知已经不足以直接触发这种奇异能力，全部东西都得由他自己来操控。
他试着提升了一下视觉，那存储于他假设的三角空间里的力量微微逸散，周边的景物随即变得明亮起来。万篱可以看见十米外的墙角边新冒芽的青翠草叶，哪怕天空还未完全转亮，光线对于视觉的干扰于他而言几乎已经无法感知了。
“你在看什么呢？”沙居在他面前挥挥手臂，他是慌忙中穿戴好衣服赶过来的，看起来相当狼狈。
“啊？我啊……我想找间合适的店铺做一套衣服，身上的这件已经差不多不能用了”，万篱随意扯了扯衣服的下摆，没想到一篇布料登时裂开，露出里面沾满血污的伤口。
他赶忙屈身退开几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你……你这伤！”沙居先前看万篱一声不吭，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以为是传信的家伙说得太夸张了。可眼下看到那恐怖的伤口，再看看地上躺着的这个剑师，他的表情瞬间就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喂！给我查查这两个家伙到底是谁！”沙居指着地上的尸体，神色一改往常，显得相当恼怒。
平日里末流城的军士也都是要吃饭睡觉的普通人，即使在街上打打闹闹也很正常，但在真正面临战士职责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含糊。
那些在末流城闹事死了的家伙也是活该，但是既然惹出了麻烦，就应该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老大，这两个家伙……好像是广场剧院里的人”，一个士兵低声说了一句，顺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没错，就是那边的人，平日里还时常能见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沙居不免细细瞧上几眼，这两个家伙好像的确是有点面熟，只不过每次打完仗之后他都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或是如之前那样找个人喝点酒。所以剧院里的人他并不熟悉，也不太了解。
“他们是血腥铁角藏在末流城里的线人”，万篱理了理衣服。现在他手里提着“恒沙”，腰间还收着短刀匕首还有那剑师的三柄长刀，也算是补齐了装备，心下登时轻松了不少。
“而且昨天在城门口进来第三条街的街尾也有他们的人出手抓我，另外，那时候他们是当了一堆人的面自称自己是血腥铁角的余部的……如果有人活下来的话，应该就能作证。”
“笑话，昨天血腥铁角的头子刚被吊在城外的，整个团伙的人都被灭了，哪来的余党？就算有，哪能那么嚣张，敢在末流城的大街上自报家门。另外，谁不知道昨天那一片死的人最多，这不是死无对证吗？”
之前支支吾吾的士兵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开始大声嚷嚷。
万篱这时才察觉到了什么，深深望了那个喊话的高瘦士兵一眼。眼下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而沙居也没有什么信任他的理由，被这士兵这么一说，自己反倒成了怀疑对象了。
多年混迹，四处流浪，他多少能看出对方眼里隐隐的敌意，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想要给他弄点麻烦出来。
沙居看着万篱沉吟片刻，问道：“恩，那么，你说说看这些家伙为什么紧追着你不放？”
其实他也想要相信万篱，但士兵跟了他多年，说的话也还算有道理，当着一众兄弟的面，他必须要给个交代。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说我没有说谎。至于你最后是否愿意相信我，也全凭你自己。但是……”万篱咬咬牙，沉声道：“先提醒你们，不论对错善恶，我是不会乖乖站着让你们来抓的。”
万篱这话不留一点退路，也让沙居没法下台。但末流城这十几年他也不是随便混过来的，当下便强忍住怒气，抬手请过边上一个等待良久的老人。
那是个将近八九十岁的白发老者，简朴灰袍下那些松弛的皮肤耷拉着，显露出骨架宽大佝偻的轮廓。他的脸上用彩墨画着诡异的图案，但看上去与咒文完全没有关系，也不是古陆语或是相关的变体，大概是巫医一类的角色。
沙居微微欠身，以示尊敬。
“前辈，要不您先带他去医馆治伤，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说”，他回头看了万篱一眼，叹了口气，“我会派人看着你，但我也相信你的实力，有心要跑的话怕是五六个人都拦不住你。所以我只派一个人，这毕竟是我的职责所在，至于昨晚你为这座城所做的我也不会忘，还请你见谅”。
这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到时候万篱做事必受牵制，而有心害他的人就会有大把的机会给他抹黑。
万篱自然是轻笑一声，直接放话拒绝：“我自己会治伤，还没必要去什么医馆。”
“你必须去，你知道为什么的。”
清晨的大漠气温极低，直教人禁不住想打哆嗦，现场气氛冷得像结上了一块坚冰，十几个人一时间全都选择了沉默。万篱仍是一手捂住腹部，但身侧的另一只手隐隐将“恒沙”握得更紧了。
“少废话，去就去了，怕什么，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格绯挤开众人走到万篱面前，“怂什么，昨天在街上你干的什么我都看在眼里，我看这破城也没几天好日子了，居然还能说翻脸就翻脸？”
“喂！小丫头你说什么呢！”
当下就又有一个士兵跳了出来，其它的都可以随便说，但这么明摆着说末流城没几天好日子的和侮辱士兵尊严一样，都不能忍。
“呵，我说什么？有些家伙自己都快大祸临头了还在变着法子搞内讧，我还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就连沙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毕竟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如果事关末流城的安危，那可是一刻也耽搁不起的。
“你能说清楚吗？到底是什么事？”
“不能！”格绯双手环抱在胸前，退开一大步，“末流城的规矩，什么东西都是要用钱或是等价的东西换的，我看你们穷也不为难你们，我只要带走他或是那边的那个家伙！”
眼见她先是指了指万篱，随后又瞪着之前的那个高个士兵，大家的脸色就都不怎么好看了。
买卖人口也不带那么随便的吧。
“额，你们什么关系？”沙居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就昨天白天的状况来看这俩人应该也不过是才认识不久而已，甚至可能在几天前还完全就是普通路人。
“哼”，格绯一把将万篱扯到自己身边，“有一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关系嘛，就这么简单！”
“哈？”之前严肃无比、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的局面此刻已经被彻底毁成渣渣了。沙居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自己哪时候得罪了这个小姑奶奶，不是昨天才刚认识吗？
而真正尴尬的是，这个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