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泉乡顶端的红涂塔内，黄昏淡淡的日光将半个房间的地板染上了颜色。
“立刻赶去风暴域！你的时间不多了！”
白因的声音再度响起，万篱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已经睡着很久了。
睡眠与他而言并不是生存的需要，但在身体需要时间恢复的时候，昏睡咒术会自行做出选择，再次醒来，万篱感觉先前从佚名那里得到的灰火之轮的力量已经逐渐汇聚，他感受到的，并不是某种特殊的力量，而是一个清晰的整体，而这意味着他同雷爵，已经十分接近了。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出去走走？这个时间，闻叶应该已经准备了晚餐了。”
万篱将视线从窗边转回来，看样子希雯已经在房间里陪了他整整一天。
“如果你再这么拖拖拉拉的话，黑山的封印，很可能会被佚名解除掉。”
“佚名”，万篱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突然间，很多细碎的回忆涌入脑海，全都是关于那人的，关于他过去几千年所做的一切，万篱忍不住问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为什么，对于黑山的封印，你会这么紧张，以起源之神的能力，想要杀死黑山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怎么了？”希雯盯着万篱的脸看了会儿，“从刚才开始你就没说过话，不舒服吗？”
“没有啊，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而已”，万篱笑笑，解释道，“我们走吧。”
“我不会卷入这个世界的琐事，只是，如果黑山的封印被解除的话，幻回归起源的机会，真的就变得无比渺茫了，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你还记得我们间的约定……”
“我记得，不过我希望，你至少能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处理一些事情。”
奈奈还在白因的手里，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将女孩作为最终的奖励这么简单。
但万篱也清楚，在他已经接受条件的情况下，白因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现在他需要些时间整理佚名留给他的思绪，还要处理还身边的事情，至少，能够陪希雯她们吃顿饭。
晚餐的地点，很意外的是在红涂塔前面的瑰刺树下，入秋时绽放的鲜红花朵，现在或是枯萎，或是被打落，也就顶端的部分还留了些许，得抬起头才能看清楚。树下草坪，闻叶铺开了一张似乎是用来野餐的毯子，万篱白天的时候醒来过，所以女孩提前做了准备。
只不过让万篱有些意外的是，红涂塔前的广场上，等待着他的人可不少。
小羡赫然在列，近百个乌灵人已经在她身后的营地里生起火，开始准备食物了。
炊烟袅袅，看上去像是座小型的村落般，这样的环境说起来其实并不怎么适合野餐，不过相比于那些乌灵人艰苦的生活条件，再看着餐布上整齐丰盛的食物，有些不好意思的，其实还是万篱自己，只是闻叶准备得很用心，丰盛，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丫的，我们可是等了你好几天呢，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才刚见面，小羡就飞快凑了过来，看上去已经很是不耐烦了，虽然她并不在前往北方的人员中，但被闻叶整天整天地盯着，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早就想要离开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附近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啊，看见了吗？后面那些人，之后会跟着你一起去风暴域，他们对那边的了解应该被你多得多，而且，战斗上也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万篱朝着乌灵人那边看了会儿，很快的，一个人朝他招了招手，他也打了招呼。
那是当初教他储藏咒术的人，神侍风雪是他的兄弟。
“想当初我们还在聊着能不能打败黑山呢，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看上去真的好像能够打赢他了，虽然我对你还是有些怀疑，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也就只能给你们加油了，毕竟这件事情，即使我想要帮忙，能做的东西，也真的很有限。”
“说起来，我都快忘了，乱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就这么喜欢这种八卦的话题么？不会是故意的吧！”
小羡撇了撇嘴，视线不自觉地朝侧边的树根瞥去，“他的话，只是需要些时间把我忘掉吧，我们终究还是不适合，而且，因为我的原因，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跟个死人似的，好像连以前那种傻乎乎的笑容也彻底忘了，他还是，快点忘掉我比较好！”
万篱会意，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其实，知道乱犬他们还活着，也挺好的。
闻叶还是那副不喜欢搭理陌生人的态度，尽管万篱看得出来，私底下，她对那些乌灵人还是十分感兴趣的，虽然不知道她的感兴趣，是不是花钱收作己用的那种意思。
“手洗过了吗？话说，刷牙洗脸洗澡之类的，应该都已经做过了吧……”
到头来，女孩问的反而是这些琐碎无比的问题。
“说得好像我马上就要开始长途旅行了似的。”
“不然呢？”闻叶抬起头看了万篱一眼，“你不会想一辈子赖在这里混吃混喝吧！”
“我记得当初某人似乎是承诺过，让我在雪泉乡生活的。”
“如果你想要留下来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突然的，女孩的语气缓了缓，“不过，你必须要先去找黑山吧，不管怎么样，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和希雯，都没理由再把你留在这里，而且如果这个世界都被黑兽席卷了……我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那就，吃完就走吧，时间，好像真的有点紧张了。”
希雯没说话，闻叶干脆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万篱。
“说起来，你们也都不是第一次和熟悉的人分开了吧，而且，雪泉乡的人还会回来的。”
“嗯”，希雯点点头，“不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仔细想想的话，最多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行了。”
在一些故事里，万篱听说传说时代的那场战斗打了很久很久，但他觉得，那只是后人的夸大，一场战斗不会打上很久的，哪怕是神灵之间不死不休的战斗，哪怕这场战斗已经埋了千年的伏笔，也不会超过一天，仿佛这是所有世界都通行的一条铁律。
“那到时候雪泉乡的人们也应该回来了。”
“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应该会有庆祝的宴会吧！”
小羡已经回去通知那些乌灵人了，三个人这边，谈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不过，那些精致的食物其实并没有多少，很快就吃完了。最后，他们看着餐布，看着头顶的花树，看着化成废墟的雪泉乡，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分开的时候已经到来了。
“你真的，会回来的，是吧？”希雯问道。
“真的，如果不是相信自己会回来，我就不会去了。”
“那就好”，希雯紧紧地抱住万篱，停顿了会儿，然后松开手，轻轻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闻叶只是很简单地伸出手，大概是想要击掌来着，可最后，还是落到万篱的肩膀上。
“等你回来了，我这边的担子，也会重上很多呢！”
她的告别不如万篱记忆中的那次热烈，却让人觉得愉快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上次留下的，是遍体鳞伤和绝望，而这次，终于有了渺茫的希望，至少，城里的人们都还在。
在最后告别家人之后，乌灵人也分成了两部分，战士们背着背包，腰间配着武器，从人群中分离出来，面朝着万篱这边，排成了清晰的队列。
“怎么样？已经准备好了吗？”小羡问。
万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其实，他还真有点想留下的。
但，就像总有人要成为坏人一样，总有些时刻，人们要选择勇敢，选择义无反顾。
“准备好了，是时候，去看看黑山的真面目了。”
“喂，说真的，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这家伙的。”
“呵，我也是。”
万篱看了眼带队的那个乌灵人，以及他身后的，大概六十名战士，抬手。
瞬间，花树下的人影，连同乌灵人的队伍，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