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格绯低声道，手指下意识拂过腰间，再次检查了一遍别在皮带上的六支匕首。
虽然黑市提供的特效药物已经治疗了之前训练留下的酸痛感，格绯还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紧张是肯定的，但是她知道必须要让自己毫无选择，她必须去做些什么，去改变一些自己不愿发生的事情。
两人沉默着，看着随从来往，搬运着各种工具物资，贵族的第一支队伍准备充分，第一个沿着绳索下到深坑底部。
很意外的，各大势力的队伍并没有一起行动。
排在第二的是黑市的队伍，最后才是王室，另外王室那边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估计是有事耽误了。所以等到之前格绯所见的那五人一齐消失在地下泛着微蓝光芒的通道里的时候，地上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迟聆被列马强行拉到洞口边上，瘦小的男人看起来相当害怕，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一样，格绯不禁怀疑，也许这个家伙真的会是个大麻烦。
“你们也要下去吗？”一个负责在洞口巡视的男人过来打量了两人一眼，“我还以为黑市和另外两边一样，都只派了五个人呢”。
列马摇摇头，“其实是七个，我要护送迟聆大人下去，并保护好他的安全，因为黑市有不少力商人都对地下的那些咒文很感兴趣。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只负责保护好这个家伙，至于其他的队伍，我毫无兴趣”。
他这话意味深长，毕竟想要三方在地下安安稳稳呆着，不相互出手是不太现实的，只不过贵族平日里很多物资都还要从黑市那里拿，生意上也得仰仗着他们，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一样的。
男人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迟聆大人啊，我之前曾听人提起过，而且上面有命令，不能干涉黑市的事情”，男人摆摆手，招呼上其他人，“正好，我们也还有其他的任务，就不耽误各位了”。
清水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黑市竟然已经提前同看守的人谈好了，毕竟刀爷负责的势力还算不上多大的分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想着，不远处的帐篷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听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虽然眼下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周围人群正分神回头的刹那，站在洞穴边上的格绯向前迈了一步，瞬间消失。
随后才是一脸不满的列马和吵个不休的迟聆。
整个过程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即使有人回头，看见的也不过是那两个扯来扯去的家伙，根本来不及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身影。
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了又能怎样呢？清水汇入有些骚动不安的人群，事情还算顺利。她随意看了一眼骚乱发生的地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
诶，不对……
她愣了一会儿，发觉骚乱发生的方向有点不对，而且情况也和预计的有出入。她一开始安排的只是一点马上就能解决的小摩擦，但看那边的情况，矛盾似乎愈演愈烈了，越来越多的士兵正在向那边聚集，人群中不是传来相当激烈的争吵声。
清水回头，列马他们已经下去了，她加快脚步朝着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事情正变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还在几十步之外，她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厉喝道：“喂，还站着干什么，杀了这个混蛋！”
喊话的男人抽出长剑，一下挤进人群，随即数十个王室护卫打扮的男人纷纷抽剑合围上去，在人群正中是一个手执硬弓的壮实男人，还有，正被沙居扶着的……乌赞？
清水站在那一众士兵的身后，她不会看错，沙居扶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乌赞，王室的护卫队长。这个一头花白短发的男人掌握着半个末流城守卫军的调动权，历经了数十次卫城战争，一生杀敌无数，是末流城活着的传奇。
此外，他还和清水有着不浅的交情。
但现在这个被奉为传说的男人正半躺在地上，面色苍白，胸口还插着一根漆黑的铁箭，大块的血污染红了他的外衣，沿着胸甲被破开的孔洞不断涌出。
“这是……”清水不知道该问什么，甚至不知道该问谁，她双脚微颤，不自觉地向前走去，想看个究竟。
突然，一只结实的大手自人群中探出，抓住她的手臂，硬是把她扯到了圈外。
“事情很简单，贵族那边一个小子在玩弓的时候误射到了王宫的人，这是他们的事情，与黑市无关，我们不打算插手，所以还请你也不要给黑市惹上什么麻烦。”
说话的是黑市头领黑目手下的一个统领，他看上去刚刚四十出头，面容刚毅，一身挺拔结实的皮甲，看起来精神奕奕。清水只见过他一两次，但对方无疑是认得她的。
“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乌赞死在这里，黑市这边解释起来也……”
清水突然闭了嘴，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偶然发生的意外事件？他们本以为可以利用这次时机完成上头布置下来针对贵族小队里某人的刺杀任务，却完全没想要自己已经被悄悄编排进了另一个阴谋里。
只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她可以打听的，虽然黑目一直都蛮喜欢她的，但规矩就是规矩，所得的权利和所拥有的地位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那个统领也不再说些什么，确实没有任何黑市的人参与这场争斗，他中立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只是乌赞被杀，贵族那边真的能做到这么猖狂的地步吗？他们哪来的底气？
“呦，想干什么？不过是误伤而已，想要动手的话可是要想想后果的！”持弓的男人轻笑着说道，“老将军想必也是希望末流城能平平安安的，你们这么一闹，不是增添了贵族和王室的矛盾吗？”
他这么一说，几个准备挥剑冲上的士兵都有些犹豫，就连地上的沙居也是恨得直咬牙，却又不敢真的动手，老实说，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背负得起这个责任。
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却不能因此为末流城引来一场战争。
“随行的巫医呢？怎么还不来？”沙居大喊道。
他这么一喊，立即有几个士兵收了剑，冲进人群。不料闹事的男人并未见好就收，反而冷笑一声，道：“一把年纪了，估计也差不多了，死了就死了吧，还救什么啊”。
此话一出，四下顿时安静下来，这是……有意挑事啊，堂堂王室的队伍，居然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若是放在南疆的其他地方，估计会被当成一个笑话，但是在这里，这种耻辱竟在真真实实地发生着。
在这疯狂而愚蠢的土地上，净诞生出一些疯狂且愚蠢的人。
沙居轻轻放下乌赞，走到男人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他说得很轻，几乎只有正对着他的那个男人可以听见。
“哈？我说了又怎样？”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说，这个老家伙，活够岁数了，也该死了！你听懂了吗？傻小子！怎么，你还想打我一顿不成？”
他话音未落，一道银线便轻啸一声，飞快自其脖子掠过，沙居右手平伸，反握着一只不知从哪突然掏出来的匕首，霎时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一身一脸。
一刃破喉，势如闪电。
“乌赞将军击败路匪，保卫末流城的时候，你个混蛋估计都还没生出来呢”，沙居扔掉匕首，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从现在开始，我退出王室守军，这家伙是我杀的，我也就这一条烂命，你们要是想要，尽管来拿啊！”
男人声音嘶哑，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