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会接受挑战，但不是现在，三个怪物似的卫兵打倒我这个断了一只手的家伙并不算什么本事。赌约延期两天，两天之后的现在我再和它们决斗，如何？”
万篱直视着冷杉的眼睛，他必须要强硬，不过就算对方不答应，他也不会趴着等自己被人拆掉一只手，他会拼死反抗。
“可以”，冷杉挥挥手，那三个巨人卫兵立刻退至两侧，“只不过接下来的麻烦都要虚无你来替我解决了，黑兽还会赶来的，你动手的话应该比我要轻松许多”。
影子点点头，并未多说，直接走过去查看万篱的情况。
此刻日光已经转弱，月岩森林的夜晚即将到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黛冬城仍会是他的栖身之所，万篱琢磨着自己也许可以找到洛伽或者是冬霖，虽然这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也许将变成一整座城池的敌人。
“我没事的”，万篱躲开影子的手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处那个看起来好像是格绯的女孩身上，但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认错人了。
影子退开一步，对他的无礼举动没有任何的表示。
“你可以像冷杉一样叫我虚无，或者虚无之影，我负责将格绯小姐从末流城带出来，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基本上完成了。”
“你为谁服务？”
“我觉得你暂时还没有知道的必要，但主人要我带句话给你，他说未来的道路将更加漫长而艰难，能坚持到最后的不是拥有最强烈渴望的人，而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说他在北疆等你和你的咒文。”
万篱点头会意，影子也不停留，径直沿着冷杉离开的方向快速远去。地面上的黑兽尸体只是冰山的一角，更多的怪物会日夜兼程赶来这里，长夜漫漫，她还有的忙呢。
“所以……你是格绯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远处女孩的声音有些微弱，她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万篱已经是无比熟悉的脸。
依旧是有些苍白失色的脸颊，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刚刚垂到肩膀的短发。格绯的神色显得有些疲惫，大概也是赶了相当长的一段路，但经过刚才短暂的休息，她的脸色正在逐渐回复红润。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才分开了短短的三四天。
“我以为你会留在末流城，那边有清水，还有……忘川，女孩子应该不适合到处奔波，而且这边很危险。”
“被打趴在地上的可不是我。”
万篱无言以对，咬牙扶着断掉的胳膊勉强在一棵树旁坐下，手臂已经肿胀起来了，火辣辣的像是咒文正在上面竭力燃烧着。他的额头渗出一些冷汗，同新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显得狰狞异常。
好像有些饿了，他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喝了一点自己带来的水。
在有些尴尬的寂静之中，万篱听见布料撕裂的呲啦声，格绯扯下长裙一角，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截断木头帮他固定伤口，她动作麻利熟练，虽然不可能像死信者的能力一样瞬间消除疼痛，却也的确让万篱好过了不少。
这里距离末流城有相当远的一段路程，想让女孩回去已经不怎么现实了。万篱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女孩还带着未干汗水的脸上挪开，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格绯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忘川……他杀掉了那些无辜的人，把黑市的头头变成了死信者，而清水，她就要嫁给那个新的死信者了。我不喜欢那里，也不想回雅木部落，也许黛冬城会更适合我。”
“但，这里就是黛冬城啊。”
女孩环顾四周，显得有些茫然，毕竟那个漫无边际的巨大城市和眼前这个荒无人烟的森林差得实在是有点大了，就好像万篱指着一间小茅屋告诉格绯那就是穹顶王宫一样。
“黛冬城的人已经死了，只剩下那些依附在树上的灵魂，就像那些树人一样，冷杉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不过当夜幕来临，黛冬城会再次出现，在梦境里。”
万篱尽可能简短地将这几天遇见的事情告诉格绯，自然也包括奈奈给他的咒文，虽然在那个短暂的瞬间他的确听见奈奈在呼唤他的名字，但那也许只是他垂死时的幻觉罢了。
说实话刚刚他真的差点就死了，到那时格绯就会看见他死在地上，灵魂散溢的样子。
他不希望一切演变成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应该跟着我，毕竟事实证明我总是与危险和麻烦相伴。而且我也告诉你了，我是为了奈奈才来黛冬城的，接下来还要出发去北疆，那边会更加危险。”
格绯突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道：“那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回到末流城里随便找个男人生上一堆的小孩，安安稳稳地过完我可悲的余生吗？”
她系紧绷带，站了起来，“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可不是那种一见到危险就吓得脚软的贵家小姐。带我们来的沙行兽就在林子东边，你可以到那边过夜，如果你不想再见到冷杉或者是树人的话”。
“沙行兽？你们从末流城抢的吗？”
“不，是沿途‘好心’的路匪送给我们的”，格绯离开他，只抬头简单看了一下星星的方位就找到了回去的路，万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天生的旅行者。
见女孩走远，他又一次忍痛起身，走到了那成堆的黑兽尸体边上，森林也像人一样有着吸收上限，以至于就万篱所见还有不少灵魂残留在那些僵硬扭动着的尸体里。
看起来有点恶心，万篱的皮肤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莹莹的兽血映着新升起的月光在他的脚边积聚成小小的一汪血塘，两天之后还有一场决斗，万篱若是不想输，就不能指望这些伤口能自行恢复。
即使已经快要逼近极限，他还得借助死信者的力量，甚至再次借助那些兽血的力量。否则，也许下一次格绯就真的会看见他的尸体横在身前了。
万篱靠在尸体上面，驱动着那些飘荡的灵魂不断汇聚，缓慢融进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被人强塞进不愿意下咽的食物一样，先是恶心，再之后便是意识的模糊。野兽的灵魂天生不适合死信者吸收，不然他们也不会用人来当“补给”了，沙行兽之类的会是更好的选择。
但万篱不能吸收黛冬城的那些灵魂。
黑夜中一道一道影子自万篱头顶飞过，落在他的脚边，霎时尘土飞扬。万篱回过头，发觉虚无就站在身后那堆小山般的尸体之上，她的气息十分微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地上是一具被强塞了大量灵魂的黑兽尸体，看起来就像是燃着金色的火焰一般耀眼夺目。
“格绯她……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所以，你要保护好她。”
万篱抽出匕首按在自己的胳膊上，殷红的血丝慢慢渗出，他望着地上逐渐的黑色血液点了点头。
“当然”，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