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看着万篱慢慢划开伤口，兽血汇成的小池塘因为那些殷红鲜血的到来而瞬间沸腾，就像男孩渴求着它们的力量一样，此时这些死去的血液也在寻找一具更加强大鲜活的躯体。
“在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东西能够赋予一个人力量，一个是其所驱使的肉体力量，另一个则是由各种规则、咒文和术法组成的精神力量。”
影子心念一动，身周的黑色气息瞬间转为浓郁直至凝出实质，就在万篱即将触碰到地上的兽血之际，那暗影呼啸着如长蛇般落下，一举将他击开数步。
血塘里躁动不已的兽血仿佛是终于遇见了归宿一般，四溅跃起，一下隐入了那道黑影。
万篱闪身退开几步，目光始终未离开那条突然窜出来的怪东西，他没想到虚无会突然出手，而如果这种力量也能用咒文来解释的话，也未免有点牵强了。
“如果你刚刚将手伸进兽血里，估计现在在我面前的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影子摆摆手，那长鞭似的东西即刻缩回，消失在了破旧长袍之下。
刚露出锋刃的长剑在半空停滞片刻，转而回到了剑鞘中。万篱原地坐下，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相当危险，但选择太少了，想要活命的话还是得拼一把的。
“你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磨炼”，影子脱口而出，“你不能指望通过几年的努力达到无人能敌随心所欲的地步，甚至数十年也不行。你只有不断揣摩，不断练习，你剑上的血永远都不能干涸。”
“但是你才……”
万篱抬头打量着女孩的身高，“我想你应该还只有八九岁吧，就和那个冷杉一样，但你们都很强大，借着……大概是咒文的力量”。
虚无摇摇头，“并非是咒文，被灰火之轮选中的人天生就是不凡者，冷杉生下来就有那样的能力，而我，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我曾被派遣处理掉整座黛冬城里残留的黑兽，在那场灾难之后，只有一个人，数十天不眠不休地杀戮、吞噬野兽的灵魂，直到它们最终逃之夭夭……”
“顺便一提，那时候冷杉还是个小孩，但她也是在那场灾难中学会如何战斗的，她是我救出来的唯一一个人。”
“看起来灰火之轮没有给我我所需要力量，而我需要它们，去做一些事情，去保护一些人。”
“你曾拥有力量，现在，情感让你变得软弱了吗？”
万篱看着那些乌黑的沸腾血液，那就是近在咫尺的力量，如果他能够再次克服那些毒素，他就能击败冷杉，能继续出发前往北疆。但虚无之影阻止了他，他的心中的确闪过一丝疑虑。
在穹顶的时候，他应该比现在更加的决绝果断，那时候的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血池，只要第二天能够在决斗场上击败对手保住性命，他才不会犹豫。
最先改变他的，是奈奈，尔后，或许还有格绯。
在他拥有力量与无畏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需要保护捍卫的人，而此刻他找到了那些人，力量却突然离去了。
简直像是嘲讽。
“我想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建议的话，我还是要试着用这些兽血来治疗伤口”，万篱瞥了一眼边上那具燃烧着金色灵魂的尸体，“我想你没有”。
“没有人能轻易获得力量，哪怕他刚刚经历了世间最大的痛苦磨难也是一样，想要一件东西，就不得不用自己已有的去交换。既然你再次下定决心，我自然不会拦你，但是，你若是因此疯了……我会杀了你。”
万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来到尸体旁边，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吸收那些灵魂，一股脑地全部吞噬。
“格绯估计在给你准备晚饭，所以，你得抓紧点时间。”
听到这个，万篱倒还真有点好奇那个雅木女孩的手艺，再说这一整天他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得都快麻木了。
他把手搭在虚无给的那具尸体上，正如在末流城第一次超量吸收灵魂时一样，那些金色的光点围绕着他旋转，但却很难融入他的身体。不过他现在知道那是自己身体产生的排斥反应，万篱摸索着，让自己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相信虚无之影。
第一缕灵魂在他的手边环绕一圈，终于勉强挤了进去，万篱觉得意识有点模糊，他知道副作用马上就要来了。
随后第二缕、第三缕一次渗入，这个过程本身漫长且无聊至极，没有毒素爆发时的那种痛苦，万篱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睡着。
“掐一下你断掉的那只胳膊”，影子在一旁提醒道。
万篱对这个提议有些许不满，但他还是咬着牙给伤口来了一拳头，但随着一声闷哼响起，他的确是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那里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万篱优先把那些野兽的灵魂排挤到伤口附近，加速它们的消耗以保证自己的意识还能保持自身的主导地位。
影子等待了一会，突然自石台上纵身跃下，一把抽出万篱腰间的匕首。男孩的身体因这变故猛然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本能地突起反抗，毕竟要是虚无要伤他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武器。
“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会把你的另一只手割开浸到兽血里，你尽量压制住那些毒素，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会把你的手砍掉。”
“那还不如杀了我，其实，你也可以保护格绯的……”
影子沉默片刻，一刀割开了万篱的手腕，伴随着一抹刺目的鲜红色，兽血们再次蜂拥而起，疯狂地涌入万篱的胳膊。
万篱一声咆哮，灰火之轮与右手的力量咒文同时出现，而那些金色的灵魂再也没有顾忌，开始一股脑地往他身体里涌去。虚无被那突如其来的力量一冲，差点没能握住万篱的手，她也是额头冒汗，有些紧张起来。
若不是冷杉突然弄出这事情，本来万篱不会遇见这些事情的，现在的一切，已经无人能够掌握。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为了你说的那些人！”
影子的话戛然而止，她发觉冷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现在还要一战吗？想到之前的种种，虚无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先替万篱干掉冷杉，带她回北疆受罚，但她刚提起力量，就发觉自己犹豫了。
其实凡人都是一样的，不是铁铸的内心，哪来的什么战神。
“不要再闯祸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冷杉什么也不说，只是兀自把手搭在了万篱的肩膀上。
新的光芒瞬间散溢开来。
在男孩的身体里，咆哮着的毒液正如洪流般冲垮他的各处血肉内脏，而死信者的力量也被那浓郁的灵魂力量催发到了极致，基本上一处血肉刚刚撕裂腐坏，就立马又被新的血肉给替代掉了。
就像海浪在岩石上不断拍打，让那些最为坚硬的部分得以展现在日光之下，而万篱还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刻的他正面对着一群数量远远突破自身极限的凶兽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