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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竹篮打水一声空

回到府衙,刘叹山一口咬定杀死东方朔一家二十二的凶手是西门幽,让黄星吃了一惊。

黄星道:“西门幽武功高强,和刘神捕比起来倒是半斤八两。只是由此判断西门幽就是屠东方一家的罪犯,未免有些偏颇。”

刘叹山道:“西门幽一个地方恶霸,也敢贿赂朝廷命官,当真胆大包天。”

黄星道:“地方巴结京官,欲求进阶,原也是常理,这也不算什么大罪。”

刘叹山道:“那么,这个可算得是罪证么?”说罢,将右臂往前一伸,右手摊开掌心向上。

黄星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刘叹山右掌掌心漆黑如烧了十年没洗的锅底,黑中更微带红黄青三色彩纹。黄星惊道:“此种剧毒的掌法,果然与刘知府说的东方朔死状一模一样,刘神捕中毒了。”

刘叹山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黄星道:“此掌怪异得很,刘神捕可看出是何种掌法?”

刘叹山道:“虽然我看过三十五种带毒掌法,了解七十八种用掌毒法,唯独这种毒掌却是平生仅见。”

黄星道:“刘神捕既知西门幽那厮是凶手,何不当时捉拿?”

刘叹山道:“我看西门幽双手白净如玉异乎寻常,心里便有些怀疑,故乘其不备冒险一试,果然逼得西门幽亮出老底。西门幽武功既高,人又奸滑,倘若我当时声张起来,被西门幽窥破风向走脱,不仅以后再难擒捉,我二人也都脱不了失职之罪。”

黄星道:“刘神捕为破案竟不惜以身犯险,难怪可破得十数件无人能破的奇案。我看此毒掌怕是武林中最厉害的带毒掌法,刘神捕可有性命危险?”

刘叹山道:“我虽中了西门幽的毒掌,好在他仓促间无法使出全力,他又心有畏惧不敢拼尽,故让我侥幸逃过一劫。虽然如此,也得运功驱毒半月方可无碍,我暂时动不得手,拿不得西门幽那奸贼了。”

黄星道:“这倒不打紧,刘神捕只管静养,我自带三十神箭手捉拿那厮便罢。”

刘叹山道:“黄教头勇则勇矣,如此行事,必然有失。”

黄星道:“我年轻时也曾为先帝镇守过边关,在千军万马队中冲锋陷阵,凭一张弓、两壶箭,不知杀死过多少猛将勇士。为何独独一个西门幽,会让老夫有失?”

刘叹山道:“捉凶可不比战场,战场上两军交战,被困住了哪里逃去?去西门府捉人,那里全是他的帮手,倘若设下陷阱害你,黄教头岂不有失?就算黄教头武功高强,胜得西门幽,西门幽见打不过,他不会逃吗,那里又是他的地盘,黄教头又哪里找去?”

黄星道:“我的确有些鲁莽,失了计较。不知刘神捕有何高见?”

刘叹山道:“依我之见,唯今只有去求助刘知府,由他出动揖捕公差协捕。更得由刘知府去求助镇南侯府,倘若有镇南侯家将高手相助,何愁西门幽那贼逃得出我们手掌?”

黄星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去找刘知府相助。”

刘叹山道:“有劳黄教头了,我先去静室驱毒疗伤。”

黄星当即率领三十名大内神箭手,匆匆拜访成都知府刘法正,详说了自己和刘叹山探访西门府,发现西门幽的杀人铁证,刘叹山受伤待治,以及自己此来请刘知府协捕的意愿。

刘法正听完黄星来意,不敢怠慢,当即坐了轿,匆匆赶往镇南侯府。

来到镇南侯府前,刘法正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

镇南小侯刘小鹰听得来意,叫将刘知府请来大厅相见。片刻后,刘法正来到厅上,双方施礼罢。各自坐下,左右献茶。

刘小鹰右前臂自春天放风筝被关小刀伤断之后,经数月的调息,身体恢复了健康,精神上也恢复了过来。镇南侯并请得蜀中唐门身怀绝艺的第一巧匠唐有光,专门打造了一个精巧的铁臂爪装在刘小鹰臂上。铁爪可如手指般伸缩,虽然不如真手灵活,也可勉强做些简单动作,更可当作厉害武器使用。

刘小鹰道:“刘大人专程来访本小侯,必有要事。”

刘法正道:“小侯爷果然料事如神。俗语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此来,实是为东方朔一家老小二十二口灭门血案。”

刘小鹰道:“听说为着东方朔灭门一案,揖捕使臣和捕头都发配撤换了好几个。此事已过去许久,如何刘大人又重提旧案?”

刘法正道:“下官公务繁忙,还在加紧追查打伤小侯爷的反贼关小刀一案,实不愿意再为东方朔一案劳神费力。只是圣上亲传密旨,派得大内第一的刘神捕下访查案,还将禁军黄总教头也派来协查,如果大阵伏,下官又怎敢马虎?”

刘小鹰道:“关小刀那小贼虽逃得一时,总逃不了一世,终有一天要栽到我手。我闻刘神捕此人非常了得,不仅有几件轰动当世的奇案被他破获,更拿得几个惊天大贼。倘若由刘神捕亲自去捉拿关小刀,必然擒获。”

刘法正道:“可不是吗?下官治下的揖捕数个,捕快上千,却抵不过一个刘叹山。也没见刘叹山怎样费神去检验尸体,搜查现场,寻找物证,就只去西门府走了一遭,就把凶手查了个实打实。”

刘小鹰道:“刘神捕能耐竟有如此神奇,当真是匪夷所思。刘神捕查出东方朔灭门血案的凶手是谁?”

刘法正道:“杀害东方朔一家的凶手正是西门家主西门幽。”

刘小鹰道:“我与西门家的前家主西门庆原有些交情,从没听说他弟弟西门幽会什么毒掌,此事可有差错?”

刘法正道:“刘神捕为破此案,亲身犯险,被西门幽毒掌所伤,拿得如山铁证,如何错得了?”

刘小鹰道:“好个大内第一神捕,倒是个舍得性命的好汉子。既然刘神捕亲来办案,为何刘大人不和他一起前来?”

刘法正道:“西门幽的毒掌非常厉害,刘神捕现在府衙内疗伤驱毒,故此不能前来。”

刘小鹰道:“刘神捕年纪轻轻已成为大内第一神捕,自有其过人之处,毒掌虽然厉害,必难他不倒。只是刘大人既得真凶,可派揖捕房去捉拿西门幽就是,为何找我?”

刘法正道:“西门幽那刁徒武艺高强,手下更有一帮凶恶打手,刘神捕也被打伤。下官手下揖捕虽多,却没一个真正好汉,如何捉得了西门幽?请小侯爷务必协助下官,好捉得西门幽,让刘神捕和黄教头可早回复圣上交旨。”

刘小鹰道:“既然圣上钦命,本小侯也马虎不得,就派都卫军正副统领刘铁、刘铜率兵00,协助刘大人捉拿凶手如何?”

刘法正道:“多谢小侯爷成全,下官告辞。”

刘法正辞了刘小鹰,出了镇南侯府,重新坐上轿,急速回到公衙。升厅坐下,便唤揖捕使臣何实,押下文书,知会都卫军,通知了黄教头,准备捉拿犯人西门幽。

何实领了公文,带了50个做公的,和着都卫军统领刘铁、刘铜并00都卫兵,还有禁军总教头黄星及0神箭手,聚齐到西门家捉人。

一行人先围了西门府。刘铁、刘铜道:“请何观察率人守住前门,黄教头率人把住后门,我二人率都卫军从前门直杀入去,西门幽那厮插翅难飞。”黄星和何实答应了,何实率50个做公的把住了前门,黄星率0神箭手把住了后门,100名都卫军在西门府周围暗伏包围,端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

刘铁手持双铁锏,刘铜手持双铁鞭,率领另100名都卫军率先杀入。听得喊叫,西门府僮仆婢女等惊见大队官军持刀弄枪,杀气腾腾闯入,吓得住了手脚,心里都提着一把汗。有数十护院保镖想去阻拦,有刘铁、刘铜亲率,早打翻了十数个,余者缴械投降,哪里拦挡得住。刘铁、刘铜长驱直入,身后跟着二三十名都卫军,其余众兵分头搜索。

后门发声喊,冲出一群西门府护院家丁。黄星手一举,0名神箭手弓箭上弦,动作整齐迅快,三十人如一人。黄星手一按,一排弓箭射出,果然是箭无虚发,冲杀而出的众家丁被射倒了一排。一声喊,众家丁退了回去,关上后门挡箭,地上留下一堆尸体。

刘铁、刘铜率众杀到前厅,西门幽从台阶上迎了出来,道:“二位统领亲来,何不通知在下出门相迎?”

刘铁不多废话,喝道:“拿下。”

身后二三十名都卫军舞起刀枪,便向西门幽抢进,擒捉凶身。

西门幽冷笑道:“几个虾兵蟹将也敢来西门家送死,特瞧我西门幽小了。”运起毒药掌力,左拍右击,双掌翻飞,反抢入兵队里。

二三十名都卫军近得西门幽,闻得一股腥臭异香飘来,只觉头晕眼花,脚步趔趄,哪里还能动手杀敌,只片刻间,众都卫军全被打倒,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西门幽周围。

刘铁大怒,道:“吃我一锏。”舞起双锏径奔西门幽。同时间,刘铜舞起双鞭,去断西门幽退路。要知道刘铁、刘铜两人原是峨眉俗家领袖赵公明的第三、第四高徒,铁甲功都有七成火候,打神鞭法更得真传。刘铁为提升武技,又将鞭法化为锏法,实战中更增威力。刘铁、刘铜当下运起铁甲功护体,双双奔上来抢西门幽。

西门幽冷笑道:“闻说两位统领都好本事,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峨眉派的本领。”左臂一伸,左掌拍向刘铁前面打来的双锏,后臂往后一扬,恰截住背后刘铜打来的双鞭。只听啪的一响,双掌同时与鞭锏交击。西门幽只觉双臂各有一重接一重劲力袭来,接连向体内冲击了七次,西门幽被迫运起后劲相抗,不敢再全力出手。刘铁、刘铜更觉一股甜腥的怪风袭来,让人偏偏欲倒,两人慌忙闭了气,舞起锏鞭全力合杀。

要知道刘铁、刘铜本为师兄弟,又同为都卫军正副统领,配合上自然是默契圆熟,天衣无缝。双方大战数十合,刘铁瞅个空子,忽倒地往西门幽侧前一滚,双锏一挥往西门幽双脚扫去,来得既快急又诡异。西门幽正与刘铜对敌,却没防备,刚提起一脚闪避开一锏,另一脚已被随后一锏打中,只觉脚踝疼痛,单脚再难立住,仰头便倒。刘铜双鞭一合,往倒地的西门幽身上打去,风声刚猛,气势惊人。

西门幽倒也了得,一掌拍向打来的铁鞭,另一掌往地面一按,身子竟斜飞窜出。刘铁、刘铜哪里肯放,舞起锏鞭,双双追出。西门幽斜飞入厅内,回身与刘铁、刘铜交战数合,忽纵起身,几个起落,往侧门便逃。刘铁、刘铜大声喝斥,舞起锏鞭在后猛追。西门幽在府内穿房过屋,只顾逃窜。刘铁轻功较刘铜略好,追得最紧,刘铜落后少许,奋力猛追。三人你追我逐,在西门府内越亭过廊,奔到了后园的一堆假山处。那假山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块,错落有致,起伏有韵,非常有园林格调。

刘铁先追入假山中,却不见了西门幽身影。刘铁运起铁甲功,双锏护持身体,小心翼翼搜索着。山石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快如闪电,一掌向刘铁背心拍出。刘铁猝然遇袭,已是躲避不及,被迫使出打神鞭法的一招“回头望月”,右锏带着强劲的力道,划了一个半圆,回手向身后人影打去,欲来个两败俱伤。那人影一掌拍中刘铁后背,矮身一窜,早隐进假山的乱石堆里。只见石屑纷飞,铁锏打残了假山的一截山头。

二十来丈外的刘铜也已追近,听得响声,将身一纵,两三个起落,飞速向刘铁赶来增援。

刘铁全力打出一锏后,只觉头晕脑胀,摇摇欲倒,背心中掌处一股毒力正顺着血流,往体内五脏侵袭。刘铁顽强地定了定神,全力运起铁甲功克制毒气。

假山的山石中一道隐伏的人影,鬼魅般闪电窜出,往刘铁背后袭来。

恰逢刘铜从后赶来,正看到眼前人影攻击,刘铜大喝一声,道:“铁兄小心。”飞身一纵,手中双鞭一合,使出打神鞭之一招“双鞭破日”,照那道人影头上狠命打去。

惨叫声先后响起,刘铁口吐鲜血,扑地倒下死去,背心处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没刀把,流出的血竟是黑的,显然是被见血封喉的毒刃刺中。暗袭之人的天灵盖被刘铜的铁鞭打得粉碎,脑浆迸流,软倒地上死去。刘铜用铁鞭翻转那人尸首,俯身一看,死去的人正是西门幽。

杀死东方朔一家的西门幽,终也难逃一死。西门幽的首级被割下,在盒中洒上石灰存好后,被刘叹山和黄星连夜兼程,送往京城洛阳。

西门幽这颗大星的殒落,标志着西门家族的争霸之路走完,从此走上了由盛转衰的下坡路。

西门家族的悲讯却被当作喜讯传到东方家族,东方家族无不拍手称快。成都六雄的争霸,终究到了东方家族一家独大的日子,真正的雄主,也落到了东方家主东方小山身上。

又是秋天,萧瑟的秋风乍起,吹皱了池塘的秋水,吹落了树上的秋叶,也吹沉了南宫风华的心。

南宫风华自嫁得东方小山,婚后自是夫妻恩爱,如胶似漆,东方小山对南宫风华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再加上南宫风华全力投资打造的望江楼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可说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春天播种的希望,也可能在秋天收获失望。

南宫风华的失望,来自于望江楼的突然闹鬼,更离谱的是闹的还是个三头小鬼。南宫风华用尽了办法,三头小鬼依然我行我素地不时出现,闹得官差、道士、和尚、南宫家的卫士都束手无策。望江楼闹鬼事件,使南宫家唯一依仗的金牌打手南宫魔身遭横死,使南宫风华最为宠幸的南宫娇发了疯,更使望江楼生意一落千丈,竟然到了门可罗雀的惨境。南宫风华也快被逼疯了,巨大的亏空让她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她输不起。

南宫风华被迫关闭了望江楼,停止了望江楼的一切生意。南宫风华是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做事从不会轻易放弃,但是这次她放弃了。南宫风华要放弃一样东西,必然是因为她找到了另一个替代品,她一向懂得转嫁失败和危险,这是她的个性,也是她做为南宫家最精明的生意人的一个遗传表现。只是这次,她的牺牲品又会是谁呢?

秋风吹起,也把贩丝南中大赚一笔的东方小山一行吹了回来。

夫妻团聚本应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东方小山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爱妻南宫风华并不快乐。经东方小山再三询问,才知道南宫风华因为望江楼的生意惨淡很不开心,南宫风华的不开心,也就成了东方小山的不开心。两个不开心的人整日在一起,当然也还是不开心,而且还是双重的互相影响。

恰好东方家又有一批新丝货品采购进来,东方小山欲贩卖到南中去,遂提议带南宫风华同去,也让爱妻见识见识异域风情,消愁解闷散心。南宫风华欣然同意,似乎十分高兴。爱妻高兴,东方小山当然也高兴,又是一个双重的互相影响。

于是,东方小山、南宫风华一行商队,又踏上了去南中的贸易之路。

秋尽时,东方小山一行又大赚一笔回程了。南宫风华没有同回,因为她在南中很快乐,怕回到成都伤心。南宫风华准备住到开春再回,东方小山一向宠爱娇妻,只得由她。

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象两条玉龙斗飞的龙鳞,漫天飘洒,落在了成都。

对几乎四季如春的成都来说,这是十年来第一次下雪,极为难得。全城的人看到飞雪都很快活,就象过节一般。很少见过雪的人,突然看到纯洁的雪花飘下,心总是温热而快乐的,虽然天气仍然寒冷。就象没有见过大海的人,突然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海上波涛起伏,也一样会突然觉得眼界空阔心情震撼吧,即使他根本不会游泳。

东方家主东方小山的心却很冷,他心里也飘起了第一场雪,但是雪花却是郁闷、悲伤、痛苦变成的,落到心底,结下一层厚厚的寒冰。东方小山心里的雪,来自温暖的南中,来自南宫风华寄来的一封信,一封几乎是用南极的冰山冻水写成的信。南宫风华在信里提到了她投资望江楼失败的心酸和心寒,提到了她将东方小山名下的店铺地产等物业变卖换现,提到了南宫风华将夫妻二人的所有财产打包带走准备去投资海外生意的决定,提到了南宫风华的梦想,她一生没见过大海,所以这次要独自一人去海边看看。信的结尾有三个字,特别沉重而无奈的三个字:“对不起。”

东方小山想哭,但是哭不出,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东方小山一个人出了东方府,他极需在寒冷的初冬冷静冷静,家丑不可外扬,他心中的苦楚,又可对谁诉说呢?东方小山的脚步是盲目的,不知道要走去哪里。看着美丽的雪花飘洒,东方小山茫然地伸出手去接,白净的雪花多么纯洁,就象天上落下的精灵。雪花在温暖的手中融化,就如一滴眼泪,那是谁的泪?满天飞舞的雪花,又是谁的多情谁的伤心如眼泪在飞呢?

东方小山穿梭在大街小巷,一直往西走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西走,也许因为他想起了对手西门幽的逝去,也许他想起了西天是佛家最想去的地方。东方小山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唐僧,可惜自己身边没有一匹白马,没有一只猴子,没有一头猪,甚至没有一个挑担子的丑苦力。东方小山发觉自己永远做不到唐僧的无牵无挂,毅然决然,也永远做不到大慈大悲,救拔那些沉沦苦海的平凡大众。现在,东方小山最需要的是救拔自己,他要往西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雪花飘啊飘啊,东方小山走啊走啊。看着街道上笑着跳着捉玩着雪花的调皮孩子们,看着故意在树下摇着小树弄一身雪花在身上的顽皮大人们,东方小山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笑容里有苦涩的愉快,摇头里有快乐的痛苦。

黄昏时,东方小山停停走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成都西边的青羊宫道观。看着被雪花覆盖了薄薄一层的青羊宫壮丽山门,东方小山满怀感慨:成都六雄中最强的西门家败落了,最有枭雄之风的西门幽也被杀头了,现在六雄之中唯有东方家独具实力,可是自己身为东方家主,又得到了什么呢?爱妻一去不回,家财几乎丧尽,自己就是一个空壳霸主,一个就差没把自己搞丢的失败的人。

东方小山跨过门槛,走进了青羊宫,观里冷清而宁静,恍如另一个世界,透着一种神秘的出尘味道。东方小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许多凡夫俗子要出家,为什么许多高人隐士要出家,为什么许多男男女女要出家,抛却了世俗烦恼的出家人,不正是一了百了,无牵无挂?出家,大概是除了死之外,最直接的把烦恼象死狗一样丢弃的最好方法。

地上铺着一层落叶,落叶上面覆着一层雪花,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头发花白、佝腰驼背的老道士,手里拿着一根竹扫把,正在专心清扫着一地的落叶和雪。

东方小山走到那老道士面前,拱手施礼,问道:“请问道兄,青羊宫住持青羊子道长现在何处?”

那老道士恍若不闻,继续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相当专注。

东方小山又问道:“请问青羊子道长可在观内?”这一声满含着内力,震得树上的枯叶雪花纷纷落下。

那老道仍然不理,又把新掉下来的落叶清扫,仿佛扫地是他最有乐趣的一件事。

东方小山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聋哑老道,我问他作什么,当真好笑。”

东方小山绕过老道士身边,向前方走去。才走出几步,忽见地上落叶飞起,背后风声乍响。东方小山惊觉刚才有哪里不对,猛喝道:“是谁?”正待转身,背后已然中掌,那掌来势极猛,力道极大,宛如千斤巨锤砸在背心。

东方小山大口吐着鲜血,只觉全身无力,心脉已碎,再无回天的可能。东方小山用尽仅余的力量,勉强转身,呆滞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人,眼里闪现过一丝惊异,口里最后迸出两个字,道:“西门。。。。。。”头上天灵又被拍下一掌,东方小山不明不白地死了。

天快黑了,雪仍在下着,空气中透着阴阴的冷,玩耍的孩童都回家向火取暖去了。

吱嘎一声,青羊宫的后门开了,走出一个头发花白、佝腰驼背的老道士。老道士推出一辆推车,回身轻掩了后门。老道士推着推车,步履蹒跚地走着,推车上堆满了落叶,很高很厚,老道士走得很吃力。

老道士推着堆满落叶的车子,专拣人烟不到、树木密集之处行走,越走越偏僻,也不知他要把一车的落叶倒在哪里。

前方树林里透出一点火光,却是一个人在荒林里向火,那人头戴斗笠,身穿布单衣,脚穿草鞋,在一堆火上烤着一只不知哪里打来的野兔。

老道士避过那人,推着装满落叶的车子,改道往另一边走去。

那人背对着老道士,头也不回,叫道:“老道,你也过来吃些兔肉。”声音宏亮如敲钟,四野皆闻。

老道士根本不理,继续推车走路,蹒跚的步履似乎稍稍轻快了些。

一声响,推车的一只车轮忽滚到一边,推车倾斜欲翻倒,老道士忙伸双手扶住车身,却见翻倒的车轮边有一根啃得精光的兔腿骨。老道士吃了一惊,推着只有一个轮子的车子继续走着,这次脚步又比刚才快了一倍。又一声响,小推车另一只车轮断成两半,没有轮子的车子,又怎么推行呢?老道士忙伸双手扶稳车身,定睛一看,断掉的车轮边有一个啃光的兔脑壳。

老道士叹口气,直起腰,转过身,双目放光,脚步潇洒地向着火堆边的那人走去。

火堆边的那人仍然背坐着,双手撕扯着烤兔肉吃,道:“我说道士,你先前敬肉不吃,现在难道还想来吃几块罚肉不成?”

老道士道:“总比啃两块光骨头好些。”偷步一冲,早到那人背后,左脚一个旋踢,向那人头部猛踢。

那人身不动,仰首闪过。老道士侧身踏步,双掌往下便拍,一拍那人头部,一拍那人胸部。那人左右双臂一合,双掌横切,反切向老道士双腿,把地上的落叶带得飞卷而起,声势惊人。老道士不敢再攻,曲肘沉下内架,再往外一格。火堆边那人突地旋身飞起,右腿一个回旋踢,向老道士脑后斩来。老道士右臂曲肘架格,那人头一低,忽将身坠下,右脚如蝎尾一般勾踢老道士头部。老道士旋转身体,出左臂曲肘拦截。却不防那人一个虎跳,将身立起,右臂一扫,右手掌缘如刀,往老道士后脑砍去。那人的一系列攻势,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端得是快如飞箭,动如奔马。

老道士闪身急避,却被那人掌风扫得脚步不稳,往后跌退几步。那人飞身而起,双臂一曲一伸,双掌无声无息地往老道士身上拍来。老道士大喝一声,双掌快如闪电,迎上那人拍来的双掌。一声闷响,老道士吐出一口血,往后飘飞近丈。那人猛喝一声,犹如虎啸龙吟一般,声势惊人之极,那人飞身跟进,双掌又往老道士身上拍来。老道士空中一扭身,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和角度,恰恰躲过来掌。轰的一响,那人双掌把老道身后的大树拍断成了两大截。老道士着地一弹,身法如电,双掌如排山倒海一般,反向那人背后拍来。谁知那人动作更快得不可思议,一个大旋身,反旋到老道士侧面,一臂横扫,如一根铁鞭,重重地打在老道士后背。老道士吐出一口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老道士借着后背的受力,将身一纵,斜窜到两丈外的一棵树上,欲藏在枝叶间。

已是临冬,枝上落叶大多凋零,哪里藏得身稳?那人将身一纵,双掌如狂飚刮起,往老道士藏身处拍去。老道士脚一点,斜窜向旁边一棵大树的杈枝上。那人一掌拍空,空中换气,又往老道士落脚的杈枝扑来。老道士脚尖乱点,在树与树相连的枝杈间窜逃如飞,越逃越远。那人空中换得几口气,追逐了几段,气尽,再也无法追上。那人见老道士窜逃已远,冷笑道:“中了我‘降龙伏虎气’,看你半条命还如何修炼毒药掌!”

当晚,东方小山整日不回,惊动了东方府。东方小石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青羊宫外的一处荒野树林里发现了一辆无轮的推车,推车上躺着东方小山的尸体,身下有一层薄薄的落叶。东方小山的尸体背部和头部都有一道漆黑的手印,上面隐现红黄青三道彩纹。

东方小石见到尸体大惊,疑是西门幽未死,第二天忙将此信禀报成都知府刘法正。刘法正再次派揖捕使臣何实协同都卫军统领刘铜带人去西门府搜捕,经细细搜捕,在西门府后园假山处发现另有秘道。刘知府虽怀疑被杀头的西门幽可能是调包计,却也不敢声张,以免小事化大,多生是非,故也隐瞒不上报。

后成都江湖上另传一小道消息,说峨眉派俗家领袖赵公明为报弟子刘铁被西门幽打死之仇,已将假死的西门幽秘密格杀。

第一场雪下之时,成都镇南侯府偏厅,温暖的炉火烤着,一老一少两人正坐着闲聊。老者是护国公贾似道送来治病的母亲贾氏老夫人,少的是镇南侯的独子刘小鹰。

贾氏老夫人道:“想不到南方也下起好大的雪来。”

刘小鹰道:“正是,这场雪还是十年来第一次见呢。”

贾氏老夫人道:“天上龙斗,地上人斗。小鹰,近日官军与入川黄巾贼战事如何?”

刘小鹰道:“闻说朝廷已识破补天道人奸计,正在大渡河集结重兵,可望一举剿灭黄巾贼寇。”

贾氏老夫人道:“想不到我在洛阳时,黄巾贼就扰乱中原,我到得蜀中,黄巾贼寇竟也追着入蜀,天下竟没有一片安宁的乐土。”

刘小鹰道:“姑婆放心,有我爹爹大军守住西南,再加侯府家将如云,自会尽力保护姑婆,怕什么贼寇。”

贾氏老夫人道:“小鹰,你知道象你这样的男儿最应该保护的东西是什么吗?”

刘小鹰道:“男儿当保家卫国,我最应该保护的东西是家吧?”

贾氏老夫人道:“象小鹰这般大小的男儿最应该保护好的东西有四样:爱你的土地,爱你的父母,爱你的女人,爱你的兄弟。”

刘小鹰道:“姑婆教导极是有理,小鹰当铭记肺腑。”

贾氏老夫人道:“我料那黄巾贼军只是垂死挣扎,大渡河必是补天道人灭亡之所。天下即将太平了,我的病也全愈了,也当回洛阳看望两个乖孙儿了。”

刘小鹰道:“蜀中山青水秀,姑婆何不长居在此养老?”

贾氏老夫人道:“还是京城繁华些,我是素喜热闹的,不比那些闲人隐士。”

刘小鹰道:“我素知姑婆喜欢热闹,听说姑婆还收养了高子、女子、小子三个孤儿女,并传了他们一身本事。听闻姑婆此次入蜀也将三位收养的孤儿女带来,如何我在府中许久,从未曾见过一面呢?”

贾氏老夫人道:“高子、小子相貌丑陋,举止滑稽,小鹰身娇肉贵,只怕受了惊吓,故此不得见面。女子却另有要事,已先回洛阳去了。”

刘小鹰笑道:“姑婆好多心,我胆子有针眼那般小吗?”

贾氏老夫人笑道:“小鹰总有一天羽翼丰满长成雄鹰,那时再也没什么怕的了。”

过了几天,刘小鹰果派人护送贾氏老夫人一行回了洛阳。

贾氏老夫人一行如蜻蜓点水,路过了成都又走了。

成都六雄的命运,在这个点水的短短过程中,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从强盛转向了衰落。

而作为古城的成都,会否沾染上同样的命运,在纷繁变化的大时代中,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呢?[bookid=06855,bookname=《三分天下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