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入冬开始，屏城的气氛便越发紧张了。卫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渐渐演变成一种凌厉的神色，他每日都会把枪带进卧室，有时候甚至会衣不解带。但他见到父亲时，脸上还是有笑容的，只不过笑容总是短暂的让人捉摸不着，一瞬间便蒸发了。
这让得气氛让文清感到很紧张，卫设和言则鸩只见似乎总是闪烁着看不见的火花，他们的眼里都含着杀气，卫设恨不得立刻将言则鸩置于死地，言则鸩也似乎在积蓄力量，预备反击。每每在这个时候，文清总觉得言则鸩选择了方小姐还是对的。
方家的商行在屏城开的如火如荼，可谓是财源广进。但卫设同来不会踏入那个地方，甚至连商行所在的那条街，他都很少涉足。
沈云帆总是往四十四团跑，有时候整夜都看不见人。少数几次，文清在街上撞见她，她的手里挽着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脸上笑的很甜。他们之间没有战火，没有危机。沈云帆确实是个聪明人，她总是能把生活过的欢声笑语。
那个年轻人，文清认得，是四十四团白劲雄团长的副官济沧。这是必然，打从文清第一次见着济沧，就觉得他和沈云帆之间必然有苗头。后来文清也试探过几次，沈云帆也表露出些许痕迹。
现在，还孤独着的人，就只有自己和哥哥了。
两个月后，深冬朔风刮得很紧，那日沈云帆悄悄把文清约了出来。在一家酒馆的包厢里，沈云帆终于正式的把济沧介绍给了文清。其实也不必介绍，他们早就认识，只不过碍于白劲雄的关系，文清不想和四十四团的任何人又来往。
“我们准备下个星期就结婚。”沈云帆向文清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吓得文清一口红酒吐在了杯里，差点呛着。
文清上下打量了济沧一番，其实这个人，她是完全信得过的，沈云帆和他在一起也很好，只不过这个消息太突然，而且来的很急，让人没有防备。
“怎么这么急？你们什么都不准备的吗？婚姻是大事，人生就这一次，你们起码得让人有个准备吧？”文清第一次像个老婆婆一样对沈云帆絮絮叨叨，她太希望沈云帆幸福了，沈云帆一定会幸福：“你们的婚礼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比如，在哪里办酒宴，新房应该布置一下，还有你还没把济沧兄介绍给你的亲朋好友。”
“这些都不必操心，我们也都想过了，我们也没什么亲朋，他的父母也都不在了，亲戚这些年也不走动，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们只叫上些身边的朋友，一起吃一顿饭就好。新房也不必操心，他有一间公寓。”沈云帆拉住文清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希望的就是你的祝福，只要你觉得这事儿靠谱，我也踏实。”
文清嫣然一笑：“我当然是祝福你了，济沧兄人品贵重，我是知道的，你们俩也是门当户对般配的一对儿。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急？”
济沧笑的有些腼腆，他的眼睛就从来没有从沈云帆的身边离开过：“云帆忽然答应嫁我，自然越快越好。云帆觉得下个星期好，我自然是依她。不过，卫小姐你放心，我是绝不会亏待云帆的，绝不会然她吃苦受累。”
沈云帆勾勾手：“你出来，我告诉你。”
跟着沈云帆离开包厢，来到一处略僻静的场所。沈云帆显得神秘兮兮的，拉过文清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摸摸看。”
文清诧异的缩回手：“什么毛病啊，为什么要摸你？”
沈云帆勾勾手指，文清附耳过去，沈云帆轻轻地在文清耳边说道：“我怀孕了。”
“啊？”文清不由自主的惊叫一声，转过头望向包厢：“他……”
沈云帆笑盈盈的望着文清，点点头。又拉住文清的手：“我可是连他都没有告诉，只告诉了你一个人。现在他不在，你说句心里话，你赞成这门儿婚事吗？”
文清咽了口唾沫：“我……我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你都跟他……”文清在自己脸上使劲儿拍了两下：“我可能还没睡醒，我应该是在做梦吧？你等我醒过来再跟你说。”
沈云帆望着文清失魂落魄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她抓住文清的肩膀，使劲儿晃了两下：“这不是梦，你说说看嘛！我给你选的这个姐夫，怎么样？”
文清叹了口气：“拜托，拜托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好么？”
“这么说，你不看好他？”沈云帆有些失落，手臂渐渐从文清的肩头滑落。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文清回了回神儿，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就真的跟你说说济沧这个人。”
“我方才说，济沧兄人品贵重，是实话，门当户对也是实话，所以这门婚事我很赞成。”文清话还没说完，沈云帆已经转忧为喜：“我就知道我的眼光好，你肯定也是赞成的。”
文清叹了口气：“济沧这个人……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做高官，永远都会做副官的人。但如果，你们并不在意这个，那这场婚姻，就是圆满的。”
文清的话，沈云帆自然不会在意，她嫁的是济沧这个人，而不是一个官职。因而她左右思量了一番，觉得问题不大，便拉住文清的手：“这么说，你同意了？”
文清扁扁嘴：“我的小祖宗，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沈云帆笑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官运啊？只是卫大哥说的？”
卫大哥？卫设那里有心情关心济沧？他的心里甚至都没有这个人的丝毫影子。文清摇摇头，这不过是她的浅见，未必准确。
他和卫文清的截然相反的两种人，文清则永远刀口舔血，而他做的都是本分工作。不过，济沧是个性子非常温和的人，从不争强好胜，他虽然做事很踏实，但越是踏实，越容易让人使唤来，使唤去。若是只让他工作还好，若是有一天，让他去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儿，恐怕，这个人就完了。
文清沉默了许久，想来，白劲雄就是因为了解济沧，才会让他当自己的副官，应该也不会强他所难。这个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且忠厚老实，做副官再合适不过了。不会有大作为，也不会有大错误，这辈子的官运，也就止于此了。
回到包厢，菜已经上齐了，济沧一直坐着，等文清和沈云帆回到包厢后，他才拿起筷子。
“卫小姐，我们没见过几次面，所以也不知道卫小姐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云帆点的，不成敬意。”济沧端起酒杯：“您是云帆的挚友，就是济沧敬重的人，这一杯酒，我敬你。”
文清微微一笑，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济沧兄将来有什么打算呢？是想在军职发展，还是去别处高就？”
济沧向沈云帆望了一眼，笑的很谦虚：“这个我也想了，暂时还不需要工作调动，等两年左右，四十四团如果扩编，我会向团座提出申请。”
文清点点头，白劲雄，自己和白劲雄这老家伙约定的期限是六年，期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有人把白劲雄斗倒了，自己还可以托人出面保下济沧，若是白劲雄把别人斗倒了，那济沧也是仕途平稳。
沈云帆笑的很甜，让文清想起从前还在北安城的日子，那时自己还小，和言则鸩可以无话不谈，那时的自己天真的以为，冲破一切樊笼束缚，就可以获得爱情。现在看来，爱情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
“老看着我干什么，吃菜啊。”沈云帆说着便不停地往文清碗里夹菜，她倒是很有贤妻良母的风格。
沈云帆的婚礼很简单，言则鸩只送了贺礼，但人没有到场，卫设文清和玉嶙峋加上济沧在四十四团指挥部的一些朋友，大家玩闹了一场，欢欢乐乐的聚在一起，欢欢乐乐的散场。
言则鸩，他不会来的。文清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幻想，他和方小姐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次了吧？
方家大小姐，有多少人巴望着能一亲香泽，却早早地把一颗放心许给了言则鸩。文清想起那年，为了进入方家别墅，言则鸩递给自己一弯镯子，一张字条。其实，天意早已注定了，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为他们牵线。
望着沈云帆笑的样子，文清觉得自己的心也很舒畅。卫设低声在她耳畔笑道：“羡慕什么？赶明替我找个妹夫回来，我替你办一次大的，让全屏城都知道。”
文清白了他一眼，自己确实还很年轻，但心已经老了。玉嶙峋，叶传一，徐文应，这些年轻男子，一个个生的相貌不凡，也都举止优雅，但文清却一个也喜欢不起来，或许真应了王云羽的那句话，把灵魂从肉体里剥离开来。
十几只酒杯碰在一起，灯光摇曳着杯中的红酒，其乐融融，其醉融融。
文清饮下那酒，舌尖越有苦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