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言则鸩低声叫道，他面上平静恬淡的神情顷刻间蒸腾的了无踪迹，一股同情而压抑的伤感渐渐笼罩了他：“来晚了。”
几个小时前还平静祥和的村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被爆炸浓烟熏黑的砖块瓦砾散落的到处都是。原本阡陌交通的小村落，眼下只剩下断壁残垣，已经没有了生气，再也不会有老人赶着猪羊从村口走过，再也不会有女人拉着孩子唱着山歌，再也没有乘凉的老人，一切都死了。
村外一壁孤零零的墙上，印着殷红的血沁的几个大字，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字迹，文清愣住了。
她唇齿不由的打颤，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喉口似一瞬间被哽住：“仪式结束……”
“什么？！”言则鸩凑过来，他手中握着自己的武器，焦虑的环顾四周，试图从这一片死寂中寻找生命的迹象。
卫文清怔怔的抬一手，指向墙壁上的几个字母：“Ite, missa est！”弥撒原是基督教中献祭天主的仪式，在一场屠戮的结尾看到这样一段话，真是让人恨不得咬碎他们的骨头，放干他们的血！
言则鸩望着血染的字迹，登时怒气腾的冲上头顶，他的眼睛血红一色：“用人命献祭？！”他抬起手，打光了枪夹中的子弹。万古长寂的空山，枪声，一声，一声，好似为逝者鸣响最后的礼炮。
“头儿！快看啊！”刘火丁从破碎院落中冲出了，他的眼中满是惶恐，第一次见他如此失色，言则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绕过两道摇摇欲坠的土墙，和燃烧成黑炭的房梁，文清见了眼前的一幕，登时吓了个踉跄。
石磨盘被劈碎成两个半圆，一个立在地上，一个搁在石台上，上面还留着一个铁皮饭盒，里面残留着白色如同豆花儿一般的汁液，几个婴儿的头颅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他们的头都少了一半，血液侵染在泥土里，湿泞一片。
被劈碎的石破盘后堆积着方干血的骡子和驴马尸体，另一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尸体，老人，孩子，妇人，男子，无一例外，全部遇难，他们被堆积成山，莫不如说是一堆碎肉，没有一个人有着完整的尸骸。
抬起头，才见了两根屹立不倒的柱子见，用绳子串起的的头颅，大大小小，男女老幼。有的已经开始发黑，有的还在滴滴答答的流淌着血液。
血腥，如同潮湿的铁锈，一股脑的灌入口鼻，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气息，陈腐的气息，杀戮的气息，和爆炸的*味,四十几个大*在四周，好似被浇灌了石膏的塑像，各个面如石灰。他们虽然立着，却止不住的双腿打颤，有的面前将枪管撑在地上，支撑着站住。
“他奶奶的，老子要砸碎了这些狗娘养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便要往村外冲。
“慢着！”言则鸩喝道：“快到村里各处查找，兴许还有活口，一律用车送走！”
此刻已然红了眼的士兵哪里听得进去，都咬牙切齿的往村口冲，眼看着制止不住，场面失控。猛然间一颗*爆炸的声音从村外传来，众人都愣住，面面相觑。
“是掷弹筒的声音！”文清警觉的掏出枪：“是不是刚才的枪声把鬼子引回来了？！”
“传我命令，行动组一组二组从村后迂回包抄，引鬼子进村！”言则鸩话音一落，四十个义愤填膺的汉子顺势分成两批，一左一右从后面绕出了村子。
“记得和鬼子搅在一起，这样掷弹筒就没用了。”言则鸩说着找了个掩体躲了起来，指指其他还没倒塌的房子：“巷战。”
文清四下张望，正前方有一个光斑一闪而过，她意识到，这是*上的瞄准镜的折射闪了一下。
她离那光线的源头不远，她没有靠前，刚走出去没有几百米，啪的一声，身后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树皮被打掉一块，树皮蹦到头发上，文清连忙闪到树后。
是一颗流弹。
远远看见三个日本兵，每人手中端着一架轻机枪一边走一边射击，三条黄皮狗手里枪吐着火舌，响个没完没了，三人里言则鸩藏身处愈来愈近，文清抬抬手想打死这三条狗，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她带低下头，她趴在一间破房子的顶上，一丛砖缝中生出的杂草掩住了她。
言则鸩一直是被火力压制着，没法抬头，也没法后退。文清抿着嘴唇，凝视着三个渐渐接近的日本兵，她屏住呼吸，心脏咯噔咯噔的一阵狂跳，她几乎听得见腕上手表指针滴答滴答的走着。
一个日本兵刚要翻过掩体，文清见识不好，一枪打在他头上，子弹钢盔正中穿过，他头一栽歪，扑倒在地上，另外两个见文清开了枪，纷纷集中火力去打，文清忙跳下房顶，落在屋后，刚落稳脚跟，顷刻间，轰隆一声在头上炸裂，掀起沙土，如同用盆装缸盛，一股脑的仰在头上，文清本能的护住头，仍被*的气浪掀了一跤。摔在地上。
又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稀疏的枪声，像是汉阳造和手枪的声音，文清忙从院墙翻过，踏在断壁残垣，几步又翻上一间破屋，匍匐在房顶堆放着的防雨的柴草上，向下望去。
零星的爆炸声，引得鬼子一支步兵小队进了村。
言则鸩抬手一枪，将才三个单兵顺手又撂倒一个，他飞起一脚，将第三个踢了个跟头，日本兵一个没站稳，钢盔撞在砖墙上，发出当啷一声，言则鸩顺手又是一枪，他解下日本人腰间的子*，又端了日本人的枪闪进了一条狭弄。
言则鸩继而对着刚刚进村的鬼子又是一阵急促的搂火，日本人如同被砍倒的高粱杆，齐刷刷的栽倒一片，其余的匍匐在地，在想反击的时候，言则鸩又闪进了另一条小路，顷刻间闪的无影无踪。引得日本兵只能到处投掷*，左一声右一响的爆炸声实在让停留在村口的日本兵无从忍受，又一支小队摸进了村庄。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三短一长的枪声，那是刘火丁到达指定地点的讯号。一瞬间的沉寂后，一阵训练有素，次序分明的枪声爆炸声有条不紊的从村口传来。
这村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阡陌交通狭窄无比，左穿右拐。村里的两个小队被打散，绕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地形中。
一阵杂乱的枪声吸引的文清的注意力，那是一股装备精良的火力与十几只杂牌武器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文清顺着枪声摸过去，原来是一个小队的鬼子把十一二个民兵堵在一座院子里。
眼看着的一个无法突围的包围圈，卫文清心里一股火，心说妈的，再不动真格的，十几号人都得撂在这，真以为我国军是吃斋的吗？
一颗子弹从背后打过来，正正穿过少佐的头骨。他额头上顷刻间迸出鲜红的血液，粘在眼睫毛上糊着眼睛。 他使劲眨巴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已然完了，他仰面扑倒在地。
卫文清飞也似的从腰带间摸了两颗日式*，双手一磕，扔在人群中。滋滋冒着白烟的*扔在人群中，再疏散已经晚了，一阵大乱后发出了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一阵烟雾升腾，没受伤的日本兵爬起来，已经找不见人影，只能像野牛保护小牛一样围成一圈，枪口对外，往那些有细小声音方向胡乱开枪。
文清闪在一旁，趁他们还没看见自己，忙往几件还没破碎的建筑物后撤，她这一动不要紧，引得将才的日本兵见了便是一阵不要钱似的枪声。
文清方跳进一间院落还没站稳，转瞬就是几颗*的气浪将她掀翻在地，只觉得耳边嗡的一震，她吓了一跳，继而传来的枪声听得出都是冲自己来的。
不得已只能用日语叫了几声：“救命！”翻身几步翻上了平房，果然将日本兵引了进来，文清转身跳下，落在屋后，又将几颗拉了弦的*扔了进去。又察觉了一阵脚步声，文清无处藏身，只等向墙身一靠，原来是十几个民兵冲了过去。
“回……”一个回来没有说出口，已经传来一阵交火的声音。
“疯了！”文清暗骂一声，但也没办法，只能从另一侧绕过去，从背后放黑枪。能力有限，眼见着民兵一个一个的被放倒，文清索性向后撤了五六十米，一颗*扔了出去，一声巨响后，原本狭窄的小巷终于恢复平静。
黑烟散去，地面留下一个大坑，文清踏过鬼子尸体去找，除了哪些胸口中弹的民兵，几乎找不见活口，文清一个一个的在人群中翻找，完全忘记了耳边的枪声，她已然忘记了四周还在打仗，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颗子弹打穿自己的身体。
不知翻找了多久，文清满脸的冷汗，关顾四周，几乎不见一丝生气，她立在鬼子尸体丛中，慌张的张望着，不几时，隐隐见了一处泥土正微微的一起一伏，文清慌忙跑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