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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定是她

我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那声音明明就在耳旁,窗棂糊着一层薄薄的草纸,不隔音。

我恐慌地爬了起来,抬头朝着窗口望去,果然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倒映在上头。

那影子看上去虽然模糊了点,但轮廓却很清晰,看上去就是一只狼,那体态,那架势,跟山洞里的那只公狼一模一样。

我倒吸一口凉气,僵在了那儿。

那狼却不消停,还用爪子把窗纸戳破了一个洞,一对闪着绿光的眼睛贴在上头,就像小灯笼悬在那儿,寒气逼人。

我被吓得屁滚尿流,搂紧你娘,滚到了墙旮旯里头。

之后的一段时日里,那狼总是隔三差五的来一次,搞得我天天提心吊胆,恐慌不已。

有几次,我对着狼影举起了猎枪,但都被你娘夺下了。

我问她:“你干嘛要护着一条狼呢?它在成心跟我们作对,想搅合了我们的好日子,你知道不知道啊?”

你娘说:“它是咱们的恩人,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男人说:“不是我恩将仇报,是它自找难堪,这样三番五次地折腾咱,到底为了啥?”

你娘说:“自打回来后,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我问:“你明白了啥道理?”

她说:“也许它根本就不是一只狼。”

我愣住了,问她:“不是狼?那它是啥?”

你娘沉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栓子呀栓子,你好好想一想,它要只是一只狼的话,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领?”

我脑袋一大,没了话说,只得把猎枪收了起来,返身躺到了床上,嘴里仍不消停:“尽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一只狼嘛,还能成啥了?”

你娘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吧,就算它是狼,那也不是一般的狼,没准是一只成仙的狼。”

我不服气,说:“别胡诌八扯了,狼就是狼,还能成仙?成精?那都是大人拿来吓唬小屁孩的,你倒是跟着当真了。”

你娘说:“那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害怕。”

我心里一动,牛气哄哄地说:“我他妈怕啥?”

你娘先把身子蜷成一团,缩到了我怀里,说:“那一天,被妖风刮起后,我觉得忽悠悠飞了半天,突然间,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偏偏就落到了那只狼的怀里,是它接住了我,驮在背上就进了山洞。”

我不太相信,问她:“真的假的?你不是说晕过去了吗?”

你娘说:“骗你干嘛,那时候已经醒过来了,进洞之后,我浑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还是那狼用它身子把我暖过来的呢。”

“啥……啥……你说啥?”我惊问道,“你是说那狼……那狼它把你搂在了怀里?就像我这样搂着你?”

你娘说:“可不是咋地,要不是那狼,我一准就没命了,要么会被摔死,要么会给冻死。”你娘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我突然觉得你娘好可怜,就用力搂紧了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那狼就没了踪影。直到有一天,王仙姑给你娘诊脉,说她怀上了,当天夜里,它就再次来了,还带来了一只七彩的大山鸡,放在了院子里。

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那鸡是给你娘保养身子的。

再之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那公狼就会送一些野味过来,有时候是一只山鸡,也可能是一只兔子,还有一次,他竟然送来了一条一米长的大鱼。

它不再像从前,每一次来,只在院子里弄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来,算是给提个醒,放下东西后,也不再久留,翻身就走。

直到你降生的那天夜里,它送来了一头野猪,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等你从娘胎里出来,接生婆一看是个毛孩,吓得够呛,就差我去喊来了王仙姑。

王仙姑打眼一看,转身就走。

我扯住她,问她:“婶子,你咋了这是?”

她一惊一乍地说:“狗日的,那是个杂种,是个狼怪,小小的身子里全是妖气,还不赶紧扔了,留着他作死啊!”

所以我才下了狠心,把你扔到了南山上,我心里想着,如果你真是狼种,那只公狼肯定会收留你的。

果不其然,当我把你放在河边,躲到了树丛后面,没过半个时辰,那只老狼就出现了,它像一块黑云,飘下了山,停在你身边,朝四下里打量一番后,伸嘴叼起你,飞速返回了山洞。

这样一来,我心里就轻松了许多,毕竟它是你亲爹啊。

可没过多久,你娘就病倒了,饭不吃,茶不思,日渐消瘦,熬过了五天,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低头咳嗽起来。

我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却柔和了许多,说:“娘的死都是因为我,她是想我想死的啊!你不问青红皂白,一扔了事,你现在睁大眼睛看看,好好看看,我像个妖孽吗?”

他叹息一声,摇摇头说:“是怪我……是怪我,好在你慢慢长大了。”

“可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是啊,我也惦记着呢。”

我眼露凶光,紧紧逼视着他,吼道:“我天天吃野果,吃生肉,甚至还喝过老鼠奶,我他妈真成野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他说完,猛咳两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我起身走过去,看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把地上的土都染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心头一软,眼睛直勾勾望着他,对着他说:“我也就是说说狠话,其实吧,谁是爹都无所谓,我没有必要再恨你了。”

他嘴里发出了怪异的声响,听上去毛骨悚然,但嘴角却扯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

一阵凉风掠过,他面部急剧扭曲变形,双眼放大,爬上了额头,嘴唇扯到了左边的耳根,变得狰狞可怕。

接下来,又呼呼喷出了好几口鲜血,双脚猛一蹬,人就直挺挺的了。

不用靠近,我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刚想转身离去,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儿呀,好在他也算是你爹,趁着尸骨未寒,把他埋了吧。”

是娘,没错,那肯定就是娘的声音。

这时候,天色已晚,夜幕渐渐降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