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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好人

春桃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张天一,被李院长叫去这么一会,春桃就想他了,她跟爸爸一样,倔强地认为,张天一就是她的了,如果不是她的,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

终于看见李院长走出来,终于看见了张天一,她甜甜地迎向他,一个甜甜的笑送上来。

张天一此时仍回味着与李院长的荡气回肠的交流,他不可能想到这么点时间,春桃就会到这来等自己,直至发现了这迷人的笑,那花一般的模样,张天一笑了,有女人关心,有女人疼,有女人爱,有女人需要原来是这样好。

张天一伸出手,握住了春桃递过来的手,这小手虽然历经过无数次风吹日晒雨淋,虽然在洗衣盆里,在水池里浸泡得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可是这年轻的手,这十八岁的手依然是那样水嫩,那样柔滑,小女孩的手还散发着清香,只有小女孩才会有的清香。

春桃的牛仔裤洗得都泛白了,马尾辫垂在脑后,脑门有点大,眼睛有点陷,象杨枊似的立在那,不管她是说话还是不说话,都有一股子倔劲,南方女孩特有的倔劲。

“你们都说什么呢?笑的嘎嘎的。”

“秘密,不告诉你。”

“我都听到了,什么性功能,什么男人女人的,真羞,怎么说那些牙碜的话?”

“你不懂,这些话是最干净的,不过要是脏人听了就变成脏的话了。”

“天一,你能不能学点好啊!以后再说那些话别说我不理你。”

“不理就不理。”

说完,张天一顾自地走了。

春桃看张天一真走了,以为他生气了,直跺脚,大叫着:“走了你再也别来。”

张天一岂能真的走呢?只是跟她逗逗,他躲在春桃下楼时必经的一个楼梯角落里,在那里挤眉弄眼地抿着嘴笑。

春桃站在那呆呆地望,眼瞅着张天一消失无形,她不相信张天一会那么心硬,然而事实是他真的走了,说不理就不理了,她气得几乎要哭出来。

在维也纳,现在只有张天一让她相亲相爱相依,没了他,她的心就空落落的,她不知多少次在想,如果张天一走了,不在维也纳了,那时的她该怎么办呢?张天一不再是原来的张天一了,是经理助理了,官升脾气涨,说走就会走的,说不理就不理自己了,她现在超没有安全感。

她无力的摇摇头,低头向楼下走去,脚步似踏在棉花上,一点声息都没有,她的世界里此刻空荡荡的,仿佛在旷野中,她独自一人在那徜徉。

张天一窃笑着眼瞅着春桃旁若无人地从自己身边经过,一幅丢魂落魄的样子。

他心里不禁一动,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猫着腰,象个小猫一样,几步就赶上春桃,双手一下蒙住她的双眼,屏住呼吸,春桃先是一惊,她一下扳住张天一的双手,凭触觉,立即知道是张天一,因为他的手象女人的手,细长而细腻,还有他的力道,他的呼吸,所有张天一的信息都相继上传到她的脑子。

她一下用嘴咬住张天一的手,张天一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急忙往回抽,右手食指上有一排清晰的牙印。

这时,楼梯上人挺多,都聚焦过来,张天一气恼地说:“你属狗的啊!”

春桃也不说话,埋着头继续拾着楼梯往下走。

这下变成张天一追春桃,主动变被动了,看看快要到爸爸病房了,张天一一把拽住春桃,不由分说将她拉出医院大门,他不想让她爸爸看到他们拌嘴,他怕他激动,怕他咳嗽。

春桃不停地拧着身子,嘴里喊着“无赖,流氓,放手……”,可张天一岂能放手,如果放了手,这个倔姑娘不知又会怎么样。

张天一刚开始还得用手使劲拽,渐渐地,春桃就不用他拽了,一步一蹭地走,带着哭腔问他到底带她上哪?

张天一问她还跟自己呕气不?

春桃说你有错在先。

张天一说我哪错了?

春桃说说你你就听着点,不但不听还倔倔的走了。

张天一说我跟你闹呢?

说着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春桃是个凡事认真的姑娘,她认定了的,就一心一意的,随着张天一的笑声,春桃的泪一颗二颗三颗地掉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张天一,泪眼中的张天一变形了,变得让她不认识了,变得距她越来越远。

此时他们已跨越过月亮门,双脚都已踏上医院西面十多步远的小花园的潮润润的土地了,园子里初夏时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水榭阁台,曲径回廊,绝对是医院一盛景,可现在初春之际,一切都在萌芽状态,树木花草都只有茵茵的绿意,生了病的人,没病的人,城里的人,城外的人都爱到这里来玩,可春桃一点赏春的心思都没有,她一直被不安全感笼罩着。

张天一不明白,春桃今天怎么这样脆弱,动不动就流泪,话不能说,玩笑不能开,这是怎么了?

看看一棵老树下有一个长椅,并没有坐上人,张天一拉着春桃的手坐了上去,肩并肩,脸对脸,张天一盯着春桃看。

“桃,到底咋了?”

“我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

“别这样。”

春桃主动将身子挪近张天一,握住他的手,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吧?”

张天一瞪着无神的眼,半天才点点头,道:“嗯。”

“既然喜欢我,就不要让我害怕,让我没有安全感,你知道吗,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你要是这个那个的,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将身子依偎过来,散发着女性温柔的气息,张天一以自己的胸膛,以自己的双手迎接着春桃的靠近,不但是春桃怕,他现在也怕,他怕她死给他看,怕她啪啪的泪,怕她听见他说性功能,说男,说女。

“你怎么不说话?”见张天一半天呆在那,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春桃娇声问。

“我不敢说话,怕你死给我看。”张天一半真半假地说。

“人家跟你认真的,你老嘻皮笑脸的。”

“我不嘻皮笑脸,还天天跟你哭天抹泪的啊!”

“你尽欺负人家。”

“好,好,好,我再也不欺负你,行了吧。”

春桃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在张天一的胸膛中偎得更深了。

张天一的最后一点笑意都从脸上散开了,他的手不知往哪放,他的嘴不知往哪放,他的话更不知咋说,他只能冷冰冰的了,这下她才会有安全感吧?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最后一抹昏黄都没了,无滋无味,无情无意无绪的张天一把春桃送回爸爸病房,转身就走了。

晚饭都还没有吃,他好象已闻到满客居的肉香了,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向着满客居去了,他一路上没有坐车,不管多远,都愿意走着,他希望天更黑一点,这样的他也许在别人的眼中就不那么帅了,蒲公英就发现不了他了,就不会对他冷眼冷语了。

其实满客居距人民医院也就三站地,三站地也就八里路,不出一个小时,他就到了,他到的时候月亮升起来了,象清波一样月的光辉洒下来,使得满客居象梦一样,他捉摸不透,故而更想捉摸。

他在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一个人坐着,肚里咕咕地叫着,心却七上八下的,他渴望见到赵秀梅,却怕见到赵秀梅。

而赵秀梅是不因你愿意不愿意她就见与不见的,他早就发现了张天一,她知道张天一会来,而且将不止一次地来,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迈着高跟鞋,扬着一头短而弯曲的烫染成亮紫色的头发,一步是一步地,扭着身子就来了。

在张天一身旁,她手中拿着一本满客居的菜谱,侧着身子抿了抿红唇,沙哑的声音在张天一耳边响起。

“请问用点什么?”

张天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他以为这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几乎每个角落都暗自搜寻了也没见她的身影,没想到就这样自天界下凡了。

他瞪着哆哆嗦嗦的眼睛,用哆哆嗦嗦的舌头把这样一句话飘向女孩,“你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看着张天一那躲躲闪闪的眼睛,听了张天一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话,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男人,特别是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

可偏偏他却长得这样帅,这样害羞,赵秀梅险些也害羞了,可是她克制住了,她害羞过吗?好象没有,从爸妈离婚以后,她就没害过羞,这个社会她什么没看过啊?她总结的一句话就是:“当官的,有钱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你把我开除地球了吗?”声音依旧沙哑,几乎历尽沧桑的女孩都是这种声音。

“我哪敢啊,看你一眼我都不敢。”张天一的声音依旧哆嗦,眼睛再也不敢看一眼女孩。

“怎么?我是老虎吗?看都不敢看我。”女孩不依不饶。

“饶了我吧,我现在话都不敢说了。”张天一的牙齿开始打战。

“哎,没劲,看不敢看,说不敢说,吃总该敢吃了吧?”

“嗯,我饿了。”

女孩把菜谱扔在他面前,一扭臀就走了,她继续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如果是工友级别的,她就温言软语,活活的象邻家女孩,如果是当官的大款的,她就嘻笑怒骂,极尽挖苦调理之能事。

张天一摆弄着手中的菜谱,挑了几样好吃的,用笔划下来,这时老板走过来,他早就看过蒲公英对张天一那副嘴脸,他接过张天一递过来的菜谱时,顺势趴在他耳边说:“别生气,她其实是个好人。”

这还用说吗?他早就看出她是个好人,但看不出她为什么对他不好,这个时候他确认自己绝对是傻子出身,一遇到她自己是那样弱智,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象男人一样直起腰板都做不到了。

他恨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