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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相认

大夫开得药方子很快抓好送来了,明春怕不稳妥,又打发人去请了几个有名气的郎中来瞧了,却也都说凶险,看了之前老大夫开得方子,也都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把那汤药喂了。

待到喂药之时,却发现郑氏牙关紧咬,怎么也喂不进去,明春慌了神,泣声道:“这可怎么好,先前也病了几次,都不似这般凶险,好歹汤药是吃得下的,这会子怎么会……”

如意心乱如麻,强打起精神端着汤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汤药喂进去,不然更是不好。老爷到现在还不见过来,怕是等不得了。”

明春早就没了主意,听她这么说,便点头应着,二人无法可施,只能用乌木筷强行撬开郑氏的嘴,将那汤药灌进去,看着她艰难地吞咽下去,二人才觉着心稍稍放下一些,正收拾着,却见郑氏一声呛咳,又将先前吞下的汤药吐了出来,这是真不好了。

明春愣愣地看着,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夫人,夫人……”

如意也是面如金纸,端着药碗的手都在哆嗦,想不到早间还见好的母亲,转眼已是这情形,难道她正要眼睁睁看着亲母撒手而去。

片刻,如意定了定神,对一旁哭的伏在床榻上的明春道:“姐姐,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夫人还有回圜的余地,咱们不能就这么着瞧着,我再去叫她们煎了药送上来,再想法子喂进去,你好生在这看着夫人吧。”

明春也清醒过来,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叫人煎药,夫人平日爱与你说笑,你陪着夫人说说话。”

她转身出门去,正叫了小丫头来吩咐煎药,赵姨娘带着小丫头快步进了院子,一边走着一边抹着泪,看见明春忙问道:“姑娘,夫人现在如何了?我听丫头们来说,唬得魂都没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快些过来了?”

她身后不远跟着的就是何姨娘,也是哭丧着脸带着个小丫头,快步上前来:“这可怎么好,夫人不是已经大好了,还能去园子里走一走,怎么就……这可怎么好呀……”

就连有孕的玉珠也搀着小丫头慢慢儿过来,用目光向正房帘子里不断探寻着。

明春见这几人脸上似真似假的难过,心里压着气,福了福身:“二位姨奶奶来了,夫人正歇着,大夫开了汤药,我正叫小丫头去煎了来,不如请姨奶奶和姑娘到侧边的花厅小坐一会,已经打发了人去请老爷回来了。”

赵姨娘见明春说了半天也未说到夫人的病究竟如何,待要多问几句,明春已经抬腿进了房里,也不好跟进去,只得带着人往花厅去了。

赵姨娘在花厅下位坐下,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花厅外小丫头忙忙碌碌,何姨娘坐在她身旁一边叹气,一边道:“怎么好好地,突然就这般凶险了,夫人待人宽厚,又是常年奉着菩萨的,怎么会就这样了……”说着又是一声叹气。

赵姨娘横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不由地冷笑一声,并不理睬,转头又见远远坐着的玉珠,却是平静淡然的神色,也不说话,只是捋了捋自己腰间佩着的玉佩,分明是一副不大关心的模样。

赵姨娘把众人的脸色心思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叫了荷香过来:“你去问问,夫人如今究竟如何了,好歹我们也能帮衬着想想法子。”荷香应着下去了。

待到她回来,却是一副急急慌慌地:“房里伺候的几个都脱不开身来,只是听厨里的婆子说,才一会子功夫,这汤药已是煎的第二回了。”汤药煎了两回,想来第一回是没喂进去,再想起先前明春哭的红肿的眼,可见郑氏已是不好了。

听了这话,何姨娘嘴角弯了弯,立马又用手绢掩着,似是要哭出来,玉珠也别过脸去,像是极不好受的模样。只有赵姨娘阴沉着脸,让荷香推到一旁。外人都以为她必然是盼着郑氏早些没了,她也就能一家独大,其实她想得明白,若是郑氏没了,自己虽然掌着府里的事,但终究是个门户低下出身的姨娘,又没个儿子,顾安亭不会想着扶了正,倒会娶个填房夫人,而哪个填房夫人又能像郑氏一样,让姨娘掌事得脸,只怕日子更是难过。

正因为如此,她听了郑氏病重的消息,才忧心忡忡,一心只盼着郑氏能熬过来。

还不等再有消息,顾安亭已经回来了,他得了消息衣裳也不及换,快步来了抱月斋,才进门就问道:“情形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明春迎了出来,再也忍不住泪:“大夫说很是凶险,若是能熬得过今晚便还有几分把握。”

顾安亭进了里间,只见郑氏已经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一旁一个丫头端着药碗用勺舀了汤药一点点喂到她嘴里,只是她牙关紧咬,汤药俱都流了出来,那丫头却也不停,用手巾替她擦了照旧喂着。

顾安亭上前,低低唤着:“夫人,夫人……”不见有半点回应。

他冷肃着脸:“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先前不是还好着么?”

明春抹着泪把出去的事说了,跪倒在地:“都是我的罪过,不该带了夫人去花池,不然也不会……”

顾安亭瞪了她一眼:“正是你的错,还不滚出去跟那两个丫头一块跪着,待会再发落你们。”

一旁喂药的如意,此时却是转过身拜倒:“老爷消消气,如今夫人病的厉害,明春姐姐素来在夫人身边伺候的,这会子罚了她出去,只怕短了人,不如待夫人好了再做处置,可好?”

顾安亭本就无心追究这些,摆摆手算是揭过了,只是叫了管事婆子过来:“打发人去请舅老爷和郑家老太太过来,就说夫人身子不大好,请他们来瞧瞧。”

想了想,又道:“吩咐人把板子和衣裳都备上,别出了岔子。”见那婆子眼巴巴瞧着自己,又觉得有些急了,“也能冲一冲,兴许就能好了。”

里间的如意听的明白,只是如今她已不是云娘,不但拦不住,连说话的份都没有,她只能咬牙含着泪,一点点给郑氏喂药,只求哪怕每口吐出来许多,能有一点吃进去就行,可是郑氏依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让她心如刀绞。

赵姨娘几个听说顾安亭来了,忙不迭地过来了,只是站在门边不敢进来,听他吩咐完了,这才一个个含着泪进来请安道:“老爷……”

顾安亭看了她们一眼:“你们也来了,你们夫人身子不好,是该过来陪着。”又一眼看见玉珠扶着腰跟在后头,禁不住上前几步:“你有身子不比别的,就该在房里好生歇着,有那份心就够了。”

玉珠露了一丝笑,又很快掩了过去:“夫人病了,我放心不下,想着过来尽尽心。”

赵姨娘此时只觉得满腹怒火,玉珠这样是做给谁看呢,分明是要顾安亭瞧见了疼惜一番,她转过脸去,冷冷瞧着玉珠:“你有了身子就该好好养着,这边如今忙乱着,你到这里来说是尽心,只是谁能有这个空闲时时照看着你,若是人来人往冲撞了你,该如何是好?”

玉珠一时红了眼圈,低着头待要分辩几句,顾安亭开口道:“你姨娘说得对,快些回房歇着去,晚些这边事了,我再去瞧你。”玉珠呜呜咽咽地告退回了碧云苑去。

赵姨娘听得顾安亭还要再去看玉珠,就是一肚子气,撇过头去再不理会。

看郑氏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顾安亭便带着两个姨娘回了花厅,又把顾俊甫叫了来,就连顾浩泽听了消息也自发过来了,把花厅坐了个满满当当,索性在花厅摆了饭用了。

明春见如意伏在榻前伺候了这许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替了她叫她下去歇着,她却是执意不肯,死死盯着昏睡的郑氏,泪不断地流着,明春也不好再勉强,只能抹着泪道:“妹妹有什么只管叫我,我就在外边等着。”

如意伏在郑氏锦被上,依稀还能闻到云娘自幼便闻着的蜜合香,那是郑氏自己写了方子叫人配的,很是柔软明净的味道,每每受了委屈或是难过时,一闻到这个味道,云娘的心就软软的十分踏实,如今却是叫她更是痛苦不堪。

母亲!母亲!如意压抑着喉咙里的呼声,只是紧紧贴在冰凉的缎面锦被上,泪湿了一片。她是为了云娘的死,为了云娘的委屈才会成了这样。

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也要如同安儿一样长眠于地下,如意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她膝行上前几步,伏在郑氏耳边低声唤道:“母亲,我是云娘呀,母亲,您快醒一醒,云娘在这里。”到最后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了。

如意埋在自己臂弯中流着泪,却觉着锦被下郑氏的手似乎动了动,她一惊忙抬起头来看,郑氏还是昏睡着,只是眼角分明有一滴泪慢慢渗了出来,悬悬欲滴地挂在眼角。

她能听到,如意欢喜不尽,忙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是云娘,母亲。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母亲,您快醒一醒!”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郑氏的眼皮在微微翕动,分明是要睁开眼来。

她顾不得自己哭的满是泪的脸,大声叫着明春:“夫人要醒了,你快把热好的汤药端来。”外间明春欢喜地应了,快步出去了。

如意伸进锦被里紧紧握着郑氏的手:“母亲,我是云娘,您当日说过叫我有什么委屈都忍着受着,待到回来时与您说,我已经回来了,您快些醒来,我都说与您听。”

郑氏的手动了动,却是缓缓握住了如意,她慢慢睁开眼来,神情茫然:“云娘……”声音嘶哑暗沉。

如意心下大定,看明春快要进来,匆忙伏在她耳边道:“母亲,我真的是云娘,还记得您当初在菩萨跟前给我求了小字,叫做芸儿。您先别问,等会用了药,她们都走了,再来问我。”

郑氏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听如意说到芸儿两个字时,手不由地紧了紧,这是云娘幼时自己替她去求来的小字,只为了寄个名,不能叫旁人知道,将这名字连同云娘的胎发一道烧了,保佑宅邪祸难不近身,所以这是只有她们母女知道的事。她如今满腹疑问,只是盯着如意不开口。

如意却是向她笑了笑,退开去站在一旁,看着明春快步端了药进来,喂了郑氏用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