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此处，画面突然一转——
幽暗的密林，空旷的河畔，季寻心静静伫立，筋骨尽断，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强撑着不肯倒下，只望向密林的方向，轻声唤了一句，“师父……”
床上的毗昙指尖微动，心里下意识紧张起来。
密林里有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抹去那张他熟悉无比的面容，显露出另一张他更熟悉的面孔。
“原来，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
“确实留你不得……”
“……师父要徒儿振兴佛门的嘱托，在这几百年里，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中，徒儿从未有过懈怠……”
“在这一点上，徒儿自认为没辜负师父的期望，问心无愧。至于师父想杀徒儿……”
季寻心虚晃了一招，师父果然中计，率先出了手，目标直取对方胸口！
“不！”
毗昙手指头抽动了一下，眉头蹙了更紧了，脸色越发苍白。
常觉恍若未闻，一剑刺入季寻心胸口。
原以为季寻心会拼劲全力躲开，甚至是反击，却万万没想到他完全没有闪开的想法，反而直直迎了上去，脸上带着解脱之色望着面前的老者，露出了一抹微笑，“徒儿只愿以此身还了师父的养育之恩，只愿以此身结束你我二人的关系，只愿……往后的岁月，徒儿与万佛宗再无关系，还徒儿……一身自由。”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毗昙不明白，这是他的事情，他欠下的恩情，他不需要季寻心帮他解决，更不需要季寻心以身替他还债！
他无声呐喊着，脑海里那一缕神识彷佛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展开了一幅幅画面——
全部都是他不曾看到的记忆。
或许，应该称为上辈子的记忆。
有关于青徽宗的，有修真界各宗门的，有魔界的，还有许多关于……她的。
他从来不知……上辈子她与他会有这么交集。
在街上，在路上，在万佛宗，在修真界各个角落，甚至在凡尘界……
不过，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追着屠康跑，根本没有注意过他。
而他……
忙着振兴万佛宗，亦不曾在她身上投放太多注意力。
唯有一次，在市集上，稍稍与她论了几句禅机，后来见她不自在，之后的日子里便下意识避开了她。
即使每次见到她，有心想要与她交流几句，但每每回想起她无措的样子，犹豫片刻后，还是强压下心里的冲动，与她擦肩而过。
日子久了，再在凡尘界遇到她的时候，他早已能当做视而不见。
至于频频遇到她这一件事……
在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两人十分有缘分，免不了生出点绮念什么的。
他却半点想法都没有。
据他观察，她生性活泼，爱玩爱闹，经常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他下山化缘能碰到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没想到她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偷偷一人跑到凡尘界来了！
他轻叹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面具，正想追上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身后早就有了“护花使者”——
身着玄衣，细眸赤童，面容英俊，不苟言笑……
正是屠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