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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密宗(下)

林震南随即看到的似乎是张印度脸孔:浓眉,高鼻,肤色黝黑,眼睛大而有神。在湛阳的时候,他没少看这个透着咖喱味的国家拍出的电影,那些男演员大多都能算得是美男子,眼前的年轻人也不例外。

当然,并非只有印度才会有类似的人种,林震南不确定自己的第一感觉百分百正确,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年轻人已经抬起了右手,一把拧着消声器的手枪正对准了他。

“卡”的一声,林震南凝住了前倾欲扑的身形,已在发力边缘的足弓缓缓回落,脚下的地板顿时龟裂。

年轻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无声地笑笑,又往后退了几步,把枪插在了腰带上,单手对着林震南招了一招。等了很长时间见后者还是不动,他索性抽出手枪,一拆为二,丢在了地上,眼中流露出极其傲慢自负的神气。

“操你祖宗的。”林震南低哼了一声。

这绝对不是武侠小说里的英雄惜英雄,而是一种**裸的蔑视。二愣子胸口上的枪伤只能说明这家伙懒得对普通人动拳脚,而现在,自己却无疑引起了他的兴趣。

凡人都有气场,简单来说,就是类似于野兽体味的一种最纯粹的强弱标识。常年锻炼自身的武术爱好者往往要比普通人更容易分辨,将要搏斗的对手究竟有多厉害,甚至连胜负都能预先料定。

在这个方面,林震南天生就是感知敏锐的响尾蛇。

短短的几米,两个人跨越了很久,直到快要面贴面时才突然动作。年轻人诡异的行走姿态,在林震南看来并不可笑,倒像是食肉动物亮出了爪牙。

挨上第一拳后,林震南明白了,遇上的确实是旧社会平民口中的红头阿三,如假包换的印度佬。

攻击线路很简单,拳速也不快,他早在对方肩膀微动的那一刹就知道左腰成为了目标。阻截的手掌没有落空,然而阿三的腕部却在被拧断之前,向着一个难以想像的角度自行扭曲,手掌和小臂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轻易挣脱束缚。

人的肢体不是皮筋,但林震南在随后闪避的过程中清清楚楚地看见,阿三的手臂在最后一刻往前拉伸了,无声无息地变长了几寸。人的站位、姿势都没有变,去势已尽的拳头却再次突前,击中他的软肋。

林震南闷哼了一声,身体微晃,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阿三毫不停顿,又是一拳挥出。和上次完全一样的打击点让林震南连退了几步,肋骨碎裂的声音像是有把钢锉在他体内搅碎了什么,剧痛混杂着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腹腔直冲到胸口,在里面左冲右突肆虐滚荡。

密宗瑜珈,这是个林震南在少年时就已经听说过的武术流派。尽管同样起源于古印度,但它和健身房里那种在小垫上拉臂伸腿的高雅运动,有着很大的不同。融入自然是密宗中人信奉的修行之道,对他们来说,一花一草的枯败荣华也能传递出生命本源的讯息。为了使肉体达到更高的强度和柔韧度,有些苦行僧会常年和死尸为伴,在无忧无欲的状态下参悟灵魂力量。

有效的官方记载里,瑜珈术最轰动的表演发生在1983年的孟买,由一位密宗老人独自完成。当时他被锁进一个完全封闭的铁箱,埋到地底七天七夜以后,才被掘出。在近万名围观者的注视下,工作人员用电焊在箱面上割出一个不过脑袋大小的孔洞。表演者用了三个小时从恢复氧气的环境里苏醒过来,而通过这唯一的开口奇迹般脱出铁箱,他只在短短两分钟里面就得以完成。

“那就像条肥大的蛞蝓从针眼里挤了出来,我感受不到那个人身上有骨骼的存在。”一位目击者声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怕的场面,这句话被当时的各大报刊纷纷引用成头条标题。

虽然那次表演令密宗在全世界声名大振,但由于人脉薄零,又历来不收外籍弟子,如今即使在印度本土,关于这个瑜珈分支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怜。

除了密宗流,能够让面前这个年轻人把筋脉关节控制到如此地步的,恐怕就只有国内近乎绝迹的缩骨功。林震南不想变成印度人手里的飞饼,但他面临的攻击压力实在是太大,大到足够把他真的压扁、揉碎。

墙壁角落里的针孔摄像机还在忠实地直播着一切,无线电波到达的远端,警察眼里短暂而激烈的搏斗过程,在两个当事者感觉中却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拳**加的闷声从一开始就没有片刻停歇过,两个人都是闷声不响,全力对攻。阿三的上半身不断随着动作,而怪异扭曲,仿佛腰部可以随意拧转三百六十度的橡皮人。靠着柔韧与灵活,他不但能躲过绝大多数的攻击,甚至可以用拳头去封死林震南双腿踢出的路线,用倒踹去挡住对方探出的手掌,几乎人类所能做出的每一个动作极限,都被他儿戏般轮流突破。

周围的墙壁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橡皮”人击出的每一拳,踢出每一脚,都跟该有的柔软滑韧无关,那是一柄柄由千年精铁锻造出来的大锤,正在被从混沌中苏醒的盘古巨人用来辟地开天。

农场大门方向响起了几声短促的警笛,劳工们恼火的抱怨声随之隐隐传来。在卡利市,警方针对外籍工人的相关临检很常见,阿三知道,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敌手早就没有再后退了,一步也没有。阿三不认为这有多大意义,垂死的猎物总是会反扑,用最后一点力气完成它们可笑的壮烈。

不得不说,今天遇上的这个家伙还是相当有实力的。如果不是七处以上的断骨让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也许这场对战会有个更加完美,更加令人难忘的结局。

收回了本已落下的拳头,阿三轻描淡写地挡下林震南的反击,转身疾纵。在眼看着就要冲出屋子的时候,他踏上门边的墙壁,连攀了几步,竟然借着电光火石的滞空瞬间,将整个身躯蜷起,随即如压紧的弹簧一样松开,向后弹放。

机修室的屋顶上开着一道天窗,光柱从那里直透下来,映出无数缭绕纷扬的飞尘,也清晰照亮了这个难以想像的扑击动作。

两人又变成了面对面,只不过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再次接近的过程不足几分之一秒,但已足够阿三看清林震南的眼睛,他很奇怪那里面为什么没有恐惧,能感觉到的就只有亮、刺眼,那双原本空洞黯淡的眸子里,此刻正有着奇异的光芒蹿起,似乎带着整间屋子都在熊熊燃烧。

还没绝望么?还想要挣扎?死吧。

阿三在心里冷笑,居高临下的扑击姿态最大程度地发挥了密宗所长,无论林震南向哪个方向闪避,至少会有两处要害完全落入他的掌握。

拉伸的长臂在空中划过,探向林震南的头颅。预计中的反扑和躲闪都没有发生,阿三很快就发现自己过于小心了,两只手都顺利搭上了该到的位置,他甚至能通过掌心下的那块头盖骨,感受到林震南脑髓的热力。

顶门和下巴已分别按住了,虽然自己的身体还在空中,但却并不影响发力,只要随随便便地左右一错,再旺盛的生机也会随着颈椎断裂的脆响而泯灭。阿三双臂的肌肉已贲起,耳边却忽然听到了吐气的声音,随即他全身的血液都被一股疯狂滋生的恐惧所冻结。

呼、吸,本来就是人类一生中最频繁最正常的行为,就算孩子也不会对此感到害怕。可阿三记起的是,不知道从第一拳,还是第二拳击中这个男子开始,就再也没有听过他发出过呼气声。

林震南并没有屏息,而只是在吸气,吸一口犹如银河倒卷长川入海八千里怒江滚滚东来的悠长气息。

现在他把它吐了出来。

林震南眼中的厉芒已亮到了一个无法逼视的程度,骤然拍出的右掌带起的不是风,而是风暴。还没有实质性接触,就令胸前骨骼在压力下隐隐发痛的可怖感觉,逼着阿三放弃了绝对先手。他不敢去赌究竟是这一掌快些还是自己的发力动作更快些,气势完全被对方所夺。

印度人回防的两条臂膀没能起到任何作用,那只手掌连路线也不曾变过,“喀喀喀”一路连响,将它们如脆麻花般轻易折断,再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胸膛上。柔韧、挡格、闪避、甚至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在这一刻遭遇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全部都成了苍白的玩笑。阿三上身仰起,口中鲜血喷出,一下子往后翻倒。像是有人在两边大力拉扯,他身上那件非常哥伦比亚化的短袖衬衫“噗”的炸裂开来,碎布横飞。

所有被那只手掌碰上的肋骨都碎了,而且是整根粉碎。阿三来不及对战局颠覆性的变化感到震惊,他唯一能确认的东西就只有闷,仿佛胸腔里被塞进了几百吨发酵粉,还顺便灌下了整整一条河。凭着战斗本能,他在落地之前勉强调整好了平衡,一踏上地面便扑向林震南,刚冲了几步却一头栽倒。

注视着缩成一团不省人事的对手,林震南开始剧烈地喘息,并慢慢坐倒。冷汗大颗大颗从他的额上渗出,再也没有半分光芒的眼神竟像个迟暮老者,充满了疲倦和死气。

休息了一会,他站起身来,搜了一遍阿三的身上,最终在满地的衬衫碎片里捡起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警察在农场主的陪同下直闯进来,嘴里还嚷嚷着:“这年头窝藏黑劳工的家伙可不少,被我发现你就完蛋了......”

“长官,我刚想报警。”跟看清屋内情形后呆若木鸡的警察对视了片刻,林震南举起了早已拿出的移动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