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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国外卖(上)

十二辆四排座轿车,两部越野吉普,一支曳破夜色的光矛。

车队当中最大最拉风的“陆虎”驾驶室里,沙棘闭着眼睛,在重金属乐队声嘶力竭的咆哮中,轻敲着粗壮的指节。偶尔,他也会掠上一眼后视镜,那名被同乡出卖的中国人正安静地坐在他的两名手下中间,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认命。

一般来说,司机或者随车人员极少会有勇气,在行驶途中考验车载音响能够达到的峰值分贝。因为那将完全淹没其他车辆在变道和超车时的喇叭声,几乎等于变相自杀。

但这位铁锚帮的高级头目却是个特例。

在前不久的一次大规模帮派火并里,对方扔出的*恰巧滚到他脚边,却哑了火。他在捡起以后竟然一口叼进嘴里,脱下衣服光着膀子,挥舞着两把AK冲进对方藏身的车阵,当场吓得几十人屁滚尿流一哄而散,武器丢了满地。

钢筋丛林里的生存者要吃饭,要养家,就必须得有收入。沙棘有一个老婆,三个情妇,八个孩子需要养活,所以他必须得比普通人赚得多一些,有的时候,又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得更少一些。

混帮派毕竟不是电影上放的那样简单,不但要敢打敢拼,头脑也是决定着很多东西的关键。沙棘的心机虽然不算太深,但向来够狠,对下属赏罚又够分明,在铁锚帮的中低层成员里,肯服他的人倒占了大半。

啃硬骨头,自然需要一口好牙。沙棘很清楚高高在上的那几个老家伙选择他来收拾这个城区的烂摊子,并不仅仅由于自己算是半个中国通,也打算和从前一样,竭力去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没有人能够违抗他们,再也抓不到猎物的狗会被锁起,甚至杀掉,不管以前有多么凶猛,或者现在还有多么忠诚。

驰离安洛塔农场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以后,沙棘关掉了音响,转身望向后座,忽然静下来的车厢里面,就只有几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在想些什么?”他侧过的脸庞被前置CD的蓝色荧光映得有点诡异,仿佛漫画里变异过的食人魔。

“我在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说另一种语言。你的中国话虽然不错,但就只是不错而已。”林震南拨开了旁边一支顶着自己已经很久的曲尺手枪,用英文回答。

沙棘怔住,另几个铁锚帮成员则连脸色都变了。

今天晚上铁锚帮动用到的武装力量已经足够扫平城里一半以上的小帮派,但他们却不得不尴尬地把这些重型火器统统指向一个刚踏入哥伦比亚境内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黄种人,并且对方还赤手空拳。

可现在这个摘下木讷面具的家伙,却表现得像在面对一场国际友人发起的欢迎仪式,完全看不出有半点畏惧的意思。

“我明白了,就算我们刚才不带走你,你恐怕也会要求我们这么做吧?”在哥伦比亚,常和外籍毒贩打交道的帮派分子几乎都是英语大师,沙棘也不例外,只不过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多少有点令他恼火。

“我弟弟在哪里?”林震南用问题来回答这个问题。

沙棘打开厢顶灯,再次把熊一般壮硕的身躯往后座方向挪了挪,满是横肉的脸庞快凑到了林震南跟前,一张阔嘴几乎已随着狂笑咧到耳根,“你不觉得,我更想知道答案么?”

那场发生在地下车库的屠杀让整个铁锚帮变成了一座急欲喷发的活火山,理清头绪以后,沙棘找去了老布的农场,但这名拳手经济人兼赌徒却早已不见。几天下来,犹如人间蒸发的老布还是没有一点消息,铁锚帮成员却从农场劳工那里得知,火炮居然也在这里砍过甘蔗,并有个同乡,前几天还被警察带去认尸,回来说弄错了人。

一边是钞票,一边是枪子,被吊起来打到呕血的二愣子很快作出了选择。沙棘早就看出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仇杀那么简单,火炮和老布充当的角色也值得深究——他清楚中国人的性格一如清楚顶级*该有的纯度,如果他们不被逼到无路可走,就绝对不会让手上沾血。

于是林震南就成了最后一点不算线索的线索,唯一能让沙棘感到庆幸的是,火炮还没有和家人联系过,试探性的越洋长途像是无形的钓竿,而自行上钩的鱼儿只有一条。

在所有的地球生物当中,人类无疑要算最善于使用舌头的典范。一段扑朔迷离的血腥过程只用了短短片刻就被说清,黑帮首领和寻亲者都在第一时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惘之色。

“火炮?”林震南重复着这个绰号,心中惊怒交集,却丝毫不动声色,“简直可笑,这混帐东西最多算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略顿了顿,他提出了最大的疑惑,“既然死的不是我弟弟,那尸体又是谁?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别人替火炮找的替身,他和那个老布肯定跟其他帮派有关系......”沙棘的话刚出口,就不由得愣了愣,知道事实未必真的如此。没有哪个帮派会这样大费周折,去扫一个连铁锚帮自身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场子,除非下决定的人是白痴。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林震南又问。

“抱歉,只能扣下你了。听说你是火炮唯一的亲人,想要了结这件事情,只能等他联系到你,或者你联系到他。”沙棘笑得很狰狞,“当然,我们一定会帮忙。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学会合作。”

林震南默然片刻,平静地说:“活着虽然就这么回事,但总比死好。”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样不会太累。”沙棘套着高帮军用皮靴的大脚踹上电子中控,车厢里的灯光应声而灭,“如果这中国小子敢轻举妄动,别杀他,射穿膝盖就好。”

“不如现在就这样干吧,农场里的那个中国佬说过,这家伙比火炮还要危险。”后座上,一名从外围刚提拔上来的铁锚帮成员低声说。

他还是第一次跟着以心狠手辣闻名的沙棘办事,在急着表现自己的同时,也没忘记应有的谨慎——尽管沙棘刚才用来威慑的后半段话仍然用的英文,但他却选择了以母语提议。

“你叫什么?”沙棘抬头看着后视镜。

“罗德里克,我叫罗德里克,沙棘先生。”那成员激动得连声音也颤了,慌忙在对方的名字后面,加上真正的帮派首领才配拥有的后缀。

“我会让人把安葬费送去你家。”沙棘转回身,从腰后拔出无时无刻不处在上膛状态的手枪,近距离对准了他的脑袋,扣下扳机。

枪声比过年时孩子们玩的摔炮响不了多少,子弹造成的威力也不如血肉横飞的电影镜头劲爆。那成员前额上只是多了个小孔,弹头旋转着贯穿头颅,在后脑开了个不规则的口子,嵌入车座的真皮靠垫里。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奇异短促的嗝声,整个人立即向后软倒。

“我不喜欢重复命令,但难免有讨厌的家伙。”沙棘漫不经心地向林震南解释,当他察觉到后者的表情居然没多大变化时,咧嘴笑了笑。

深夜的市郊公路上车辆已经不多,铁锚帮一行驶出第七高速公路,拐上入城大道后不久,缓缓放慢了车速。

“该死,有临检。”开车的汉子看见前方路边亮起的红蓝警灯,低低咒骂了一句。这个时候停车反而会引起怀疑,他只能祈祷是哪个醉鬼又上演了生死时速,而警察们只是在撒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