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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继尧东大陆主人

袁世凯为什么称帝,既有简单的说法,也有深刻之分析。其实,民国军阀大多是私塾或江湖出身,没受到多少现代文明的熏陶,一方面顺应形势保家卫国,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称王称霸,哪怕是作风民主一些的段祺瑞,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这一点在唐继尧身上尤为明显,他既有革命的丰功伟业,也有自私暴虐的军阀作风。

1883年8月14日,唐继尧出生于云南曲靖会泽县的书香世家。相传其降生时呈有异象:宗祠有池,他出生前,内有青蛙,跳跃陆地,金碧头角,峥嵘异常;出生之后,池水如雷鸣一般,蛙却不见了。由是有人断言:此子由神蛙伴生,必为人中之龙。果然,唐继尧自幼聪颖异常,六岁上私塾,将典籍倒背如流,15岁在童子试时考中榜首。

1904年,新婚三个月的唐继尧东渡日本,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他给支持他留洋的妻子袁氏的《寄内诗》曰:“一语蛟龙记尚清,私情公义两分明。”1905年,他和阎锡山等加入同盟会,为当时同盟会37名老会员之一,进行秘密反清活动。唐继尧器宇恢宏,素有大志,别号“东大陆主人”,曾发出“涤净中华万里山”之豪言。

毕业回国后,唐继尧去东北游历,考察所谓的龙兴之地,凭吊日俄战场,还应邀去了保定,观看北洋军秋操大比。对于1909年归国的这批留日学生,无论是清政府,还是北洋系,都是心存笼络的,尤其是相貌堂堂的唐大才子,格外惹人注目。在北京,按规矩谒见清政府大员时,徐世昌说唐继尧的名字犯讳,想给他改个名字,唐继尧答道:“名字受之父母所取,篡之不恭。”冯国璋看中其人品、学识,意欲招他为婿,他说老家已娶糟糠之妻,同样婉言谢绝了。他后来对人说:“一个对父母不孝的人,绝不会爱国爱民,更不会忠于职守。这种人不论他有多大本事,我也不会重用他。”

返回云南后,唐继尧在讲武堂担任高级教官,与蔡锷、李烈钧等继续宣传同盟会的革命主张,发展会员。辛亥革命前,蔡锷是陆军第十九镇第三十七协协统,唐继尧、刘存厚等为管带。革命一举成功后,推选云南军政府大都督一职,唐继尧见蔡锷有些优柔寡断,马上表态说你不干我干,逼得后者上位。蔡锷知道唐继尧才干超群,绝不甘久居人下,干脆借贵阳起义的机会,推举他去贵州支援。

南北和谈期间,就建都一事争论不休,唐继尧通电支持袁世凯在北京就职,理由是,北京是形胜之地,而南京很容易土崩瓦解。袁氏大喜。1912年,唐继尧率滇军占领贵阳,任贵州都督。等蔡锷身陷北京,唐继尧渐渐成了西南地区的实际领袖。1915年12月25日,蔡锷、唐继尧、李烈钧发动了轰轰烈烈的护国运动,率先打响讨袁的第一枪。从反清到反袁,云南由一个边陲之地变成了革命策源地,唐继尧与蔡锷一样,一时间威名赫赫。

袁世凯死后,国内形成南北相持的态势,在孙中山随后发动的护法运动中,唐继尧担任护法军政府总裁及八省靖国联军总司令。可能是性格与利益纠葛的缘故,他与孙中山的关系始终时好时坏。1919年,孙中山把中华革命党改为中国国民党,有人去劝唐继尧加入,遭到一口拒绝,他扬言:“我就是穷得要饭,也不会加入国民党。”

广州军政府曾两次推举唐继尧为元帅和副元帅,都遭到了拒绝。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在北京病逝,唐继尧却在一周后发出通电,声明在昆明就任副元帅。外电评论说,唐继尧这是要成为“计划中未来的中国总统”。据说,此时的唐继尧,一切皆以皇帝规格行事,给别人写信,落款均为“东大陆主人”。

唐大帅的仪仗是相当威风的。最前面的是骑兵,青、红、黄、白各成一队,服装整齐,身背马枪,腰挂战刀,足蹬皮靴,头戴钢盔;随后是亲卫军,身背十响枪,扛着方天画戟;再后是掌旗官,乘着高头大马,撑一面杏黄滚金丝穗大旗,上绣斗大一个“唐”字。说来好笑,那时章太炎被唐礼遇为靖国联军总参议,也让人做了一杆大旗,却上书“大元帅府秘书长”,旗帜招展,数十里可见,比唐继尧的帅旗还要抢眼。

为了纪念护国战争,唐继尧出资赞助上海朗华影片公司拍摄《洪宪之战》一片。唐继尧欣然“饰演”影片主角之一护国将领“唐继尧”,在片中,唐大帅高大威猛,胸前勋章累累,一派耀目而肃杀之气。

势力鼎盛时,唐继尧控制了西南三省及陕鄂部分地区,所过之处,商店与住户一律关闭不许出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放礼炮二十一响。唐一下车,四顾而言:“今日省界二字,本不值识者一笑。”

在日常生活里,唐继尧也有随性幽默的一面。唐继尧酷爱各种花木。有一次,他看见某侍卫下班后偷摘了几朵花,藏在了帽子里。唐继尧就上前摘了他的帽子,把花拿出来,递给他说:“不要怕,爱花是好事,不要把花捂蔫了,快拿回去养在水里。”还有一次,散会后,牛以椿参军在门口连续放了几个响屁,恰巧后面正是唐大人,牛参军甚感恐慌。牛到家后,唐继尧的副官忽然前来,送了一篮新鲜的荔枝,转告说:“牛公年纪大了,消化不好,胃气不畅,特送上新鲜水果,吃了可以消消气。”

唐继尧第二次回滇后,内政不修,对外穷兵黩武,屡遭败绩,导致境内不安。他手下的四大金刚昆明镇守使龙云、蒙自镇守使胡若愚、昭通镇守使张汝骥、大理镇守使李选廷,几个人酝酿倒唐。一次唐继尧的秘书长白之瀚,在昆明大街上被二、五军的士兵饱打一顿,事后还贴了一首打油诗:“南宁收来二五偶,不打白人打白狗;打狗不看主人面,主人何不下山走。”眼见大权旁落,唐只有隐忍不发。

1927年2月6日,龙云等联合发动政变,逼迫唐继尧交出军政大权。同年5月23日,郁郁寡欢的唐继尧病逝,享年44岁。云南当局虽内斗不已,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为他举行公葬,修建庞大的公墓,还在昆明大观楼落成一尊唐继尧铜像。国民政府于1936年改公葬为国葬,并补行了仪式。

早在1910年冬天,唐继尧回会泽探亲,途中草就《庚戊正月昆明道中偶成》诗:“磊磊襟怀倡大同,昆池水浅旦潜龙。愿销天下苍生苦,都入尧云舜雨中。雄才几辈傲仑华,千古功名未足夸。蔓草他年收拾净,江山遍栽自由花。”他发誓改变云南的教育状况。经过多年的酝酿、筹备和努力,1922年12月8日,西南地区第一所综合性正规大学成立,唐继尧亲自制订了“自尊、致知、正义、力行”的八字校训,以及“会泽百家,至公天下”的办学精神。

这所后来的云南大学,是中国大学中罕见的从未搬迁或搞大合并,始终在原址持续办学的著名学府。当时的校名为私立东陆大学,显然又是“东大陆主人”的心理使然。

唐继尧有个堂弟平时挺喜欢拽,对外自称“西大陆主人”,唐继尧把他叫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洋人恶得很,你居然敢当他们的主人,就不怕人家兜屁股一脚,把你踢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