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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燎原之光

4:11 S

无边的黑暗,数不清的扭曲身影在铺满灰烬的土地上飞快游动着,掀起腐臭的风。

远处那些零星光点从高处缓慢落下,它们正像是初冬降临的细小雪花般随空气摇摆旋转着,不断接近地平线上的某处。影子们舞动着蜈蚣般密集却又更加修长的脚爪,成群结队地越过大半个荒野,轰隆声让地面不住颤动,但没过多久,这点声音也被黑暗吞噬了。

黑暗中原本什么都没有,但是光亮出现,影子连同整片荒野也就诞生了。

“主人”,古陆语的声音从极高的地方传来,柔和,却足以撼动大地,“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这个世界,是从千年前就失去音讯的夸亚创生界传送过来的,需要我将它驱逐出去吗?”

没人回应,赤着脚的女孩从深空中缓慢落下,伴随着曳动的光芒落到柔软的尘埃之上。女孩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着白色的精致长裙,裙摆连同黑色长发拖曳在地上,却并没带起丝毫尘埃,精致头冠之下,颇为平凡的眉眼正仔细打量着地上那些光亮。

影子们呲起了满嘴细小尖利的牙齿,却不敢上前,仅仅在近百米之外的地方便驻足停下。

地上的光亮已经转变了模样,此刻的它看起来更像是几缕交缠着的、自蜡烛烛焰上飘起的青烟,在空气中散发着极为黯淡的光辉,旋转着,搅动周围厚实的灰烬。

女孩抬起洁白如玉脂的手指,光芒渐渐显露出具体的形状,那是几道交错着的灰火之轮。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她说道,“夸亚通往这个领域的通道从来就没有中断过,只不过是有人将众多生灵的灵魂束缚住了而已,当然,没人能束缚住他,毕竟……他很特别。”

“主人想要怎么做?”天空中,那轻柔的声音缓和了远处影子们焦躁的情绪。

“起源塔和蓝月的悲剧终将要一个结尾的,我们可不能让主宰裁决的起源神位一直空着,命运那边可正盯着我们呢。既然他来了,那么世界骨估计也就快要找上门了”,女孩长长舒了口气,“奇界,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我相信,未来的某天我们还能再见到他的。”

无边的夜幕中恍然响起某种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数十道雷电在云层上翻滚跃动,蜘蛛将墨黑如同城堡塔楼般巨大的节肢伸展下来,尖端划破烟尘,缓慢挪到女孩所在的位置。

“如果我们将他锁在这个世界,把他变成影子,世界骨……蓝月会再度复生的吧。”

“那样子的话,我那个妹妹估计会记恨我到三位六千世界全都灭亡的那天的。”

女孩微笑着踏上巨兽伸出的节肢,“让那些影子处理他吧,毕竟,命运将至。”

奇界将爪子抬起的刹那,黑暗中所有的身影都像是突然苏醒过来般,再度昂起脑袋,用分辨不出轮廓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跃动着的光芒。它们尖啸着,但黑暗消磨了声音,它们的脚步在地上踏出痕迹,但黑暗同样吞噬了痕迹,无光的荒原上,最后一丝光明刹那熄灭。

像水池中的水自裂开的缝隙中旋转着坠落般,所有的影子聚作一堆,然后,彻底消逝。

在古陆语称作夸亚的世界里,夜幕同样悄然降临,几缕黑色的阴影盘旋而起,掠过凉凉的夜风,纠缠着在某个连星光都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汇聚,它们动作飞快,像是结网的蜘蛛。

万篱睁开眼睛,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无限向上的高塔世界和深蓝色月光,但实际出现在眼前的,仅是普通的月亮。沉默许久,他艰难地挪动还不怎么自如的手脚,坐直了身体。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像是过往那些奇怪记忆的延伸。

梦境里,格绯穿着黑色镶金边的精致长袍站在庙宇之前,女孩留着长发,而万篱也在那里,在他们的身旁,肆虐的火焰几近吞噬一切,灌入口鼻的空气中充斥着湮灭力的气息。

“数千头噬界兽已经出发前往夸亚了,现在,抓紧时间,杀了我吧。”

身穿黑色铠甲的少年看着女孩,削瘦身体因为严重的伤势而站立不稳。

“杀掉我,世界骨就会接受你了,你会成为蓝月新的守望者,得到掌管三位六千世界的力量,再也没有人阻止你实现那些理想。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要将智慧授予造物,但我……很喜欢你曾向我描述过的那个世界,我希望未来的某天,它能够出现。”

依旧是沉默,万篱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很悲伤,就好像突然失去某个立誓守护、无比重要的人般。

“动手吧,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虽然……这些根本不够,她,你的妻子已经……”

几滴泪水沿着女孩的脸颊流淌下来,即使是那样平凡的眼泪里,也流溢着嘶嘶作响的力量,那是创生力与湮灭力的结合。身前,少年猛然将染满鲜血的长剑插在地上,单膝跪下。

之后发生了什么,万篱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毫无缘由的伤痛啮噬着他的内心。

他再一次凭借着灰火之轮的力量重生了,即使是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阻止爆炸的瞬间,咒术师对此仍是很有把握。只不过很多人未必能像他这么幸运,那样的强烈的冲击之下没人能活得下来,包括先前的那个女孩,和当时最靠近死士的乌楚。

万篱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坐在一间大半坍塌的阁楼上,房间一侧的木板已经崩毁,月光借助残垣断壁投下阴影,正好落在万篱的脚边,而他正对的位置,就是先前的决斗场。

整片建筑所在的位置现在都已经凹陷下去,地面布满了残碎的建筑残骸和斑驳的裂痕,坍塌甚至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以至于附近不少的高大建筑居中折断。眼下,不少人还借着惨淡的月光清理着街道上的废墟,小股军队守卫着这个地方,他们正小声谈论着什么。

咒术师向后退了退,依靠着倾斜下来的木板,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都没了。

暗旅的长剑、匕首、口袋里的筑石,甚至是身体里的兽血和灵魂储备。

但奇迹般的,他注意到自己正穿着衣服,式样看起来有点像是当初在雪泉乡闻叶送给他的那套,但材质有些特殊,不像是布料。很柔软,万篱用手指碰了碰,衣服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原来那只不过是影子虚构出来的,就像先前,他的翅膀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现在大多数能力都已经无法使用了。

借着已然歪斜的木制阳台,少年无声落到附近巷子的地面上,紧接着开始朝颜钰所在的旅店走去。也许雇佣兵已经离开了,如果……自己死去的消息能够传到那里的话,当然,最后可能的情况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哪些人死去了,更何况那时候,万篱似乎还戴着面具。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却多了不少驻守的卫兵,看样子,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只不过万篱记不起当时身处穹顶的自己对这件事情有丝毫的印象,他将之归咎于自己仅仅是灰火之轮构造的替代品,而非真正的万篱。但隐约的,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PS:【bgm:トランシーバー】